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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自述 費城雪 超人爸爸 閱讀時聽「那年我們十九歲」 http://0rz.tw/1533j      面對著電腦發楞許久,螢幕已經進入保護程式,畫面是一張張長 子楚鈞的照片,看著他從出生到現在逢人就說;我現在三歲半!次子 則剛出生五天,有著跟他哥哥一樣的純真可愛面容。唱機傳出馬爺的 「那年我們十九歲」,窗外的白雲藍天依舊,我已經從十九歲那年, 又過了一個十九歲。有點後悔答應董專員的邀稿,左思右想至今三十 八個年頭的過往,竟無可供學生作為參考的「德行」,更別說要寫什 麼「學術心得」,一個三十八歲的助理教授實在是沒有太多可說的事 跡,這篇三八自述應可兼作悔過書來看。所以,我簡單的把大學到研 究所到工作到出國再回來教書,這十九年的生命以編年記事的方式, 講個故事給同學笑笑吧,看完你們就知道傳說我從大學就很優秀,還 會飛天鑽地兼噴火是假的,我只是很認真的過生活的每一天,不論我 當時的目標是什麼,我都盡力作好。      一、那年我們十九歲—社團活動生涯   大學的我,不是一個專心於功課的學生,現在回來教書還實在有 點心虛。大一時,因為宿舍是跟大二學長同寢室,跟著幾個學長在社 團學會裏鬼混,各種活動都去沾一點,經常翹課,那時其實沒想過對 自己的大學生活有什麼規劃,反正學長叫就跟著跑,成績自然也不是 我所關心的。大二時,則在一連串的意外下,我成了許多活動的主導 者,那是民國77年,大學校園內還有國民黨學生社團的存在,當然 具有較前進思想的學生也在校內積極活動,在我們法商學院叫青年社 。我的政治啟蒙較晚,總以為要為國為民一定要效法那些革命先烈, 那第一步就是要加入國民黨,所以我是具有國民黨籍的,現在則不知 要給自己歸類為失聯還是失蹤,總之是沒再參加政治活動就是。那一 年,法律系內的國民黨學生社團因為找不到學生接任社長,所以就由 我擔任,當時認為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要作,也就「欣然就任」過過 社長的癮。      同時期,國民黨籍的學生參選法商學院學生活動中心總幹事,因 為一些程序的問題遭到質疑,憤而辭去總幹事一職,因此一些全法商 學院的共同學生活動頓時失去主辦單位,包括新生訓練社團介紹及迎 新晚會等,課外課於是找我處理這些事,因此那一年舉凡全法商學院 性質的活動以及對外代表法商學院學生參與的會議或活動,大部分都 是由我去參加或負責,另外主持了二次迎新晚會,那時的迎新晚會規 模很大,在育樂館舉辦,有很多知名的歌手來參加演出,就這樣一整 年,我都在搞社團活動,比較常去課外課跟訓導處,課當然上得更少 了,還好都及格就是了,當時的系主任甘添貴老師還曾經開玩笑的問 過我是否要往演藝圈發展。   一整年的拋頭露面,在校園內知道我或認識我的人還真是不少, 當然因為我代表的是國民黨學生社團,在當時的校園內還是具有相當 爭議性的,當時的我並沒有想那麼多,就是單純的把它當作一個一般 社團來「玩」就是,對別人在我身上張貼的標籤並沒有那麼在意,倒 是有些思想前進的同學對我是避而遠之,感覺起來有點像是「職業學 生」的味道,現在想起來倒是覺得有點後悔,當時怎麼沒有分點國務 機要費慰勞我們這些敵後學生呢!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升上三年級了,大部分同學已經開始被越來越重的功課壓的喘不 過氣,我還是繼續玩社團,大三上擔任法律服務隊總幹事,大三下擔 任總值星,並繼續協助處理校園內的各種活動,同學們都已經慢慢具 備解決法律個案的能力時,我還在社團裏面當「孩子王」,法律還是 念的鴉鴉烏的。有一天,在法律服務社輪值的時候,輪到我主答,有 一位中年人拿了一張刑事庭的傳票,來問我們往下要如何處理,我拿 起六法全書看著他的傳票,問了一句:請問你這個案子檢察官偵查起 訴了沒?然後,就覺得後腦一陣火熱,學長一巴掌甩過來,說:「起 訴了才會有法院傳票,懂不懂啊!」天曉得,那時我還沒分清楚檢察 官跟法院的區別呢。就這樣,我又在社團活動中拿到了大三的學分。   終於要升大四了,同學紛紛朝不同的研究所組別準備考試,我這 才第一次想起未來要幹什麼?真的去選立委嗎?別開玩笑了,政治人 物沒幾個好東西是我的心得。那年暑假我終於拿起課本,整個暑假都 留在租住的鐵皮加蓋頂樓努力補足過去三年沒念的書,還好我意志力 夠強,那一整年真的很努力念書,除了上課時間,大概都在頂樓的烤 箱裏讀書,說真的,沒住過鐵皮屋還真不知道那種夏天的熱跟冬天的 冷,夏天時,我都會把一條大毛巾弄溼,先放進房東提供的冰箱,等 睡前再取出來鋪在床板上,等床板稍微冷卻了,再上床睡,但是無論 風扇開得如何快速,還是一身大汗的睡;而冬天則是冷得像冰庫一樣 ,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我住了好多年,除此之外,我還住過不見天日 的地下室,每天起床都不知道究竟天亮沒,感覺上好像是一隻土撥鼠 。      大四那年,每天最大的娛樂就是下午三點半到龍江路7-ele ven去買一份晚報,順便買一包王子麵或科學麵啃一啃。就這樣苦 苦的熬到研究所考試前一天,還有一位同學叫我不要考了,浪費時間 嘛,我說捨不得報名費,只要他用報名費跟我買,我就把准考證賣給 他,結果他小氣不肯買,放榜的結果是我考上了,而且是全班唯一的 應屆畢業考取研究所,而那位同學似乎是備取,這可讓我樂歪了,還 好他沒真的跟我買准考證,不然我就當兵去了。不,是當「官」去了 ,我預官考試考了全法商學院最高分,錄取經理官科,聽教官說是全 國排名很前面的,那是我自從國中畢業後,唯一的一次全校榜首。對 於我考上研究所這件事嘛,大部分的同學是很意外的,而師長們如甘 添貴教授、黃訓導長及課外課的師長們也都很意外,呵呵,運氣來了 ,城牆都擋不住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啊!後來這股運氣一直持續到考上 律師、出國念書、結婚生小孩,才被我老婆給破了,因為她運氣比我 好:竟然可以嫁給我!苦日子這才降臨我身上。      畢業典禮時,我沒有因為功課優秀而上臺受獎,反而領了一個叫 「傑出服務獎」的獎項,只頒給五個畢業生,大抵上都是社團活動參 與比較積極的,或是體育活動表現優異為校爭光的,所以上臺的五個 人我們都互相認識,但是畢業後各奔前程也沒有連絡了。      二、研究所與律師考試      應屆進了研究所,讓我又鬆懈下來,那時律師考試都是排在耶誕 節考,跟一位學長一起騎機車,從合江街出發到板橋的考場考試,那 幾天剛好有寒流來襲,陽明山還飄雪呢,我考完第一天真的考的很糟 糕,那天晚上又熬夜念書,想著至少撐過三天考試就好,總算天亮了 ,我的鬥志也潰散了,敲開學長的研究室,跟他說我不去考了,後來 跟女朋友去看了場電影,那是我的初戀情人,大三時交的,後來嫁給 別人了。成績單拿到時,我第一天的三科考試加起來總分剛過一百分 。      人不經過挫折是不會努力的,終於我又開始過著苦行僧的日子, 每天大約只睡四至五個小時,一邊準備研究所功課一邊準備國家考試 ,研究所二年級時,又順利僥倖的通過律師考試。在高興了一天之後 ,我突然感到很惶恐,這樣的法學素養要如何為別人處理案件呢?這 才決定開始努力念書,所以我又買了一堆書,狠狠的讀了一年,當然 是有一點用的,工作期間屬於疑難雜症的案件老闆都會分給我,我也 很積極的工作,幾年間都沒給自己放過假,連情人節都在加班,現在 回想起來,還真是佩服自己的毅力。      研究所也到了第四年,看看,我把法學院當醫學院念呢!前後在 法商學院念了八年,合江街的攤商飲食店都認識我了,還有好幾家開 玩笑要我選里長,為了專心寫論文,我從學校搬到萬華一個很偏僻的 巷弄,租了個頂樓準備好好閉關寫論文,樓下還有養雞養鴨,我的窗 外還有好多棵大樹,每天都是鳥鳴狗吠聲把我叫醒。說要閉關寫論文 ,搬過去沒幾天,有一個晚上十二點多,就聽到一陣機車聲,就聽到 樓下的鄰居說:你們要來找剛搬來的那個研究生是嗎?然後就一群學 弟上來了,那一天,我們又喝的醉醺醺,好幾個學弟在我那裡打地鋪 ,這關嘛,還沒閉上就先被敲開了。慢慢的,來找我的學弟變少了, 因為實在很遠,而論文也終於順利的如期完成,取得碩士學位。      三、律師工作與決心出國   研究所畢業後,又回到律師事務所工作,接觸到更多的實際案件 ,也慢慢的累積經驗,律師工作的內容真的千奇百怪,各種怪事都可 以遇到,不過基於為當事人守密的義務,倒是無法在此詳談。有很多 悲傷的,也有很多好笑的,例如有一位老先生已經住院了,被他的女 婿連哄帶騙半強迫的帶到事務所寫遺囑,那是我第一次幫人家寫遺囑 ,一開始也還好,慢慢的聽他一件一件的交代,包括後事如何處理,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寫到後來老先生已泣不成聲,而我也滿眼是淚, 後來我就不太願意替人家寫遺囑;也替幾個道上的兄弟辦過案子,有 幾次審判長很兇的在法院裏斥罵那幾位兄弟,別看這些兄弟在法院外 猛如狼狠似虎的,在法院內也是乖的跟小喵一樣,我心裏暗暗佩服這 位已上了年紀的審判長,有一位大哥出來後跟我說:「XXX的!我 爸也沒這樣罵過我,他(審判長)比我爸還兇!(後面省略180個 髒話)」。我開玩笑跟他說:你如果不爽,可以罵回去啊!被他槌了 一拳。      接辦的商務案件越來越多,也遇到一些外國當事人,當然都是老 闆的客戶,我負責承辦,但是必須透過事務所內的顧客進行英文翻譯 ,有一次,我想用英文表達:「這是有風險的」,我竟然就像電腦當 機一樣,想不起風險這字要用risk來表示,這給我很大的打擊, 心裏決定該是出國去念書的時候了。當然這中間還出過幾次笑話促成 了這個決定的作成,有一次,有個頭纏白巾的印度當事人(那時我認 為他是當事人)提著一個公事包,進了我們事務所,門口小妹馬上進 來找我去處理,幾句雞同鴨講後,我想起成功嶺會客的引導牌,就跟 他說:「follow me!」帶他去找那位顧問,然後我就回自 己的辦公室去了。過了三分鐘,看那位顧問把印度當事人送出大門, 氣急敗壞的回來跟我說:「你把個帶水晶球的印度阿三找來給我算命 幹什麼?」然後就聽到事務所內一陣大笑,原來那位印度仁兄是個算 命的,隨機抽樣跑到我們事務所,又遇到我這無法溝通的律師,把他 送進顧問室去了,他一進去就打開公事包取出水晶球……;人家說一 回生二回熟,沒多久又來了個頭纏白巾的印度人(怎麼都是印度人, 有沒有搞錯),小妹當然又是找我,因為我最熱心嘛,這次我學乖了 ,我就問了:「Are you a fortuneteller?」 No.; 「Ok, do you have a crystal ball in your bag?」 No.;「So , you do have business with us?」Yes. 了不起吧,講了這麼多句英文,我確定他不是來算命的,就接著使出 最後一句絕招:Please follow me!又把他帶到顧問室去作後續處理 ,這次總不會再錯了吧。沒多久,又看到顧問把客人送出大門,然後 像炸雷般的叫嚷著:「國彬啊,你怎麼又帶個賣藥的來給我」,又是 一陣哄堂大笑在事務所內傳開。只是不知道第二次這位仁兄有沒有在 顧問室裏吹笛弄蛇。我當天下班就直接坐計程車到南陽街報名補托福 ,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上補習班。      四、出國念書   民國87年夏天,我跟事務所老闆一起到美國威斯康辛州Mad ison法學院參加International Lawyer Program,本來目的是要去看看美國長什麼樣,這可是我第一 次出國,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一路上也是鬧了不少笑話才抵達目 的地。上了一星期課之後,我跟老闆說想留下來念書,老闆很生氣說 就要升我為合夥人了,勸我不要作傻事,但是我跟一位美國教授談過 後(這時我已經稍微會講點英文,不只會問人家有沒有水晶球了), 他同意替我寫推荐信,我就這樣很意外的沒經過什麼申請程序就留在 美國念書了。同學千萬不要學這一段,這是非常不尋常的特例,別學 喔,叔叔是有練過的。      當時的我已經29歲,離騎機車的日子已經過了十年了,在留學 生裏面算是年紀很大的,留下來念書後,遇到一堆年紀很小的同學, 我的英文卻比他們爛多了,心情之惡劣可想而知,突然覺得自己有孤 臣孽子的感覺,不成功名誓不返家,同時也打定主意要一路念到博士 學位,因此沒有好成績是無法達成目的的,在冰天雪地的北國,我幾 乎以全A拿到第一個學位,那時有幾次心情很低落時,我會在冰封的 湖邊小徑漫步,想著究竟人生應如何往下走下去,唉,什麼都有老師 ,就是人生這一門課得自己走一遭,沒人能教你怎麼走的。      後來,我轉學到費城的賓州大學,那是常春藤聯盟的名校,又念 了一個碩士學位,但是申請博士入學並不順利,因此我在民國90( 2001)年中斷學業暫時回國,當我離開時,我把所有的東西打包 寄放在一位朋友家的地下室,跟他說:「我二年內一定會回來,如果 我沒回來,請把我所有的東西丟掉」,覺得有點像麥克阿瑟離開菲律 賓的情節對吧。那年夏天回國不久,我父親就在睡夢中去世,而我又 因為在感情上遭遇一些困難的狀況,也間接影響到工作的表現,這一 段期間所面臨的所有事,因為當事人大部分都還健在,所以無法全部 寫出來,我只能說人生至此,各種磨難我大概都經歷過了。      那年冬天,在賓州大學Edward Rock教授的推荐下, 我順利拿到JD的入學許可,在2002年8月,我僅隔了一年就回 到U.Penn繼續念書,並且在出國前,像搞秘密革命般的偷結婚 (這一段最精彩,系上助教說應該寫這一段,以後吧),我老婆就這 樣什麼也沒帶的跟我私奔到美國去了。又經過二年的苦讀,期間內人 產下長子楚鈞,時間是十一月底,產後內人又因病住院,我一手抱著 兒子一手寫期末考卷,還要學校醫院到處跑,為內人準備三餐跟作月 子休養,像超人般的過日子,這一段也不要學,叔叔真的有練過的。 後來,我常跟我朋友說,我是用生命去換到這個博士學位的,年紀大 了才想認真念書,但畢竟也拿到了絕大多數科目都是A的成績,畢業 返國任教。      坦白說,在十九歲時,我對人生沒有太長遠的規劃,到二十九歲 時也是如此,總是一直有些意外的轉折,讓我幸運的跨過一些難關或 得到一些機會,然後人生的道路竟然就大大的轉了個方向,如果不是 考上研究所,我肯定不會去考律師,如果不是當律師,也不會出國去 念書,也不會回來教書寫這篇悔過書,如果,有什麼是我可以給同學 們建議的,應該就是下了決定就不可退縮,盡全力去作,有時生命的 關卡是必須要以生命去突破的。希望同學們也都能把握你們的青春歲 月,十年二十年後,你也可以跟人家說:我十九歲那年……… 此篇刊登於北大校訊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philisnow/3/1293858971/20070827173005/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28.23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