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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NTUniNews 看板] 作者: paleshelter (連城訣) 看板: NTUniNews 標題: 轉貼 民族獨立運動中的左翼知識份子及其困境 時間: Wed Feb 23 10:03:32 2005 ※ [本文轉錄自 NCCU_SEED 看板] 作者: paleshelter (連城訣) 看板: NCCU_SEED 標題: 轉貼 民族獨立運動中的左翼知識份子及其困境 時間: Wed Feb 23 09:51:38 2005 民族獨立運動中的左翼知識份子及其困境 / 董建宏 "所謂民族自決,就是民族脫離異族集體的國家分離, 就是成立獨立的民族國家。…當被壓迫民族的資產階 級只要同壓迫民族進行鬥爭,我們無論如何總是要比 任何人都更堅決地給予支持的,因為我們反對壓迫最 大膽最堅決。當被壓迫民族的資產階級擁護自己的資 產階級民族利益時,我們就要反對。我們反對壓迫民 族的特權和暴力,同時絲毫也不縱容被壓迫民族要求 特權的趨向。”                    Lenin(1972:p 509&523)   "歷史已經清楚的教導我們反殖民主義的戰爭並不會筆 直地沿著民族主義前進。…這場反對對人類壓迫的戰爭 將會逐漸離開新自由主義普遍性的困惑,而浮現出,有 時費勁地,民族獨立的主張。當它發生在有智階級毫無 準備,缺乏與群眾實際的連結時;他們的怠惰,讓我們 這樣說,他們的怯懦在這鬥爭的關鍵時刻,將會引起悲 劇性的災難。”                    Fanon(1963:p 148) 一、前言     在台灣反對運動中,我們可以發現在日據時期以 及八零年代時期,一直有兩條戰線持續進行著:一是台灣 獨立的民族主義路線,一是追尋台灣社會更公平合理的社 經資源分配,更清楚的說,追尋社會公平正義的實踐。     這兩條路線並不一定相互排斥,在60、70年代許多 第三世界國家透過民族主義與社會主義的結合,成功的結 合了人民的力量,推翻殖民者或其代理人,建立屬於自己 民族的國家。然而這樣的結合並不一定非常平穩,在追尋 民族獨立與實踐社會公義的過程中,其實有著相當的矛盾 存在著,以至於在民族獨立的抗爭中,一些社會正義被犧 牲了。這是長期以來第三世界從事社會主義運動者最大的 難題。而今天在台灣,我們也似乎面對了相同的危機。因 此筆者藉由對歷史的考察及台灣社會現況的反省,希望找 出新一代知識份子在從事台灣獨立運動時的典範。 二、民族主義與社會主義的辯證       民族問題長期以來,便是社會主義運動中最大的難 題之一。第一國際與第二國際的破產,便在於他們低估了民 族主義所能形成的動力。在“工人無祖國”的響亮口號下, 左翼知識份子總是企圖去忽視民族主義的根源以及高估了無 產階級的理性程度。使得社會主義的大旗屢屢敗在民族主義 的狂熱下。直到Bolsheviks(布爾什維克)建立之後,面對 沙俄境內兩百多個備受大俄羅斯民族壓迫的少數民族,民族 問題的解決成為重要課題。     在社會主義運動當中,對民族問題提出明確主張的首 推奧國社會民主黨的Otto Bauer(奧托‧鮑威爾)。他在“民 族問題與奧國社會民主”一文中提出‘民族的、文化的自治’ 觀點。他以為,民族就是一群有著共同命運(歷史)及共同 性格(文化、語言)的人的集合體,民族就是一個“命運共同 體”(community of destiny)。這個共同體一方面是建構於命運共同體所孕育的傳 承的資質,另一方面則是承襲著由民族前途所維繫的文化傳承 來決定。因而他主張處理奧匈帝國境內的民族問題要分為兩個 階段:首先是在行政立法上,將現行的歷史的邦(州)改為各 民族的自治體,在各自治體上舉行選舉,由民族議會來處理各 自的事務。另一方面,就各自民族的語言、教育、藝術等問題 ,由一個民族的自治體來處理。如此,就可以打破特權與中央 集權官僚國家,實現各民族平等的民主主義。他反對民族分裂 ,而期待各民族能在民族的、文化的自治體下,各自追求精神 上及文化上的自由(楊默夫,1991:53)。     然而Lenin在1914年發表“論民族自決”一文,直接否 定Bauer這種民族文化自治的觀點。Lenin認為Bauer低估了趨向 建立民族國家的力量(Lenin,1972:II p509),他清楚的指出 ,民族運動是資產階級為戰勝封建主義,奪取國內市場,讓操 著同一種語言的人所居住的地域能以國家的形式統一起來,以保 障市場的建立與貿易的廣泛及自由的周轉,並使市場內一切業主 、買主及賣主建立密切的關係的一項重要工具。因為對資本主義 制度而言,明確的市場界線與勞動力來源和關稅的保護,是維持 其生存的重要條件。因此在資本主義的浪潮下,民族國家的形成 是歷史的宿命。所以他駁斥Rosa Luxemburg等國際主義者的幻想 ,並進一步指出,反對被壓迫民族的民族主義運動其實就是忘記 甚至承認壓迫民族的民族主義。Lenin引用Marx致Engles的一封 信的一段話來嘲諷這些國際主義者。Marx這樣說道:   “…我在開始發言時說,我們的朋友法拉格和其他廢除了民族特 性的人,竟向我們講‘法語’,就是說,講會場上十分之九的人 不懂的語言。…法拉格大概是完全不自覺地把否定民族特性理解 為由模範的法國民族來併吞各個民族了。” 因此Lenin認為站在反壓迫的立場上,社會民主黨應該要支持民 族運動,並清楚的標示出其所謂‘民族自決’就是民族政治獨立 的分離權,就是成立獨立的民族國家。使得被壓迫民族得以獲得 解放。     而後Stalin則在“民族問題與社會民主黨”(即後來以“馬克斯 主義與民族問題”聞名)一文中,明確提出列寧黨與民族主義間 的關係。Stalin由民族定義出發,認為民族就是有著共同的語言 、領土、經濟生活、以及文化共通性而顯示出來的傳統心理等共 通性所統一的共同體。接著,他分析民族間的歷史關係,以及各 民族內部的階級關係與二者間的結合,意圖在導向帝國主義階段 民族問題的核心。他指出,在沙皇體制下被壓迫的各民族,不能 只求各自的民族自決運動,否則運動會被沙皇體制一一擊破;而 黨及工會等革命組織也會因各民族而被分離、削弱其力量。更不 用說統治者會運用各民族間相互仇視來破壞革命。因此Stalin主 張,為推翻沙皇體制,爭取各民族的自決,民族運動必須與無產 階級運動相結合,各民族的無產階級團結在一個統一的革命政黨 ,即Bolsheviks(布爾什維克)的領導下,通過在各民族平等的 立場,建立一個新的民族共同體(楊默夫,1991:p54)。     同時,在俄國革命之後,Lenin與Trotsky等領導階層均熱 切企盼歐洲革命的到來,然而隨著德奧等國對共產運動的血腥鎮 壓,以及法西斯政權的上台,國際共產主義的焦點逐漸由先進歐 洲國家的勞工運動轉向亞非拉世界的民族解放鬥爭。正如同Trotsky 在1919年指出:“總之,歐洲革命看來已經退到幕後,毫無疑問, 我們本身也已經從西方退到東方了。”因此,“國際情勢十分明顯 地表現;即通往倫敦和巴黎的道路正在於阿富汗、旁遮省和孟加拉 的一些城鎮。”(楊碧川,1994:p77)     因此在第三國際的指導下,第三世界國家的社會主義者以列 寧黨模式積極參與並主導亞非拉民族解放運動。而新潮流做為台灣 獨立運動的先鋒組織,便是在這個邏輯下由左翼知識份子與民族主 義者組成。在新潮流的政綱中,清楚標明追求獨立的政治目標。同 時,新潮流也特別強調要以生產民主制的方式,改變台灣社會的所 有制。然而在台獨運動成為台灣社會的主流時,新潮流的一些左翼 知識份子發現他∕她們所強調的社會正義,並未在同時為民族主義 者所協助鼓吹,甚至出現立場不一的情況。     雖然Lenin以帝國主義理論與民族分離權將民族主義運動統 合在共產主義運動當中,問題依舊存在。在跨階級的民族解放鬥爭 當中,民族主義通常是最主要的訴求,而民族資產階級(national bourgeoisie)也會依據其利益而與殖民者互通聲息。於是運動的內 涵無法深入建立。更重要的是,在跨國企業興起,全球資本主義化 的趨勢下,新的經濟殖民主義透過民族資產階級或原有的買辦資產 階級,繼續對無產階級進行剝削。Fanon,革命家、心理學家及人道 主義者,即在“The Wretched of the Earth”一書中分析指出,在去殖民的反帝運動中,如果不能將民族 主義的動力轉換成為具有解放內涵的社會及政治意識,則在共同敵 人殖民統治者消失之後,擁有龐大資源的民族資產階級,就會取得新 國家營造的主導權,同時在強奪國家機器的過程中,它也會緊密的與 殖民母國結合。使得無產階級再次受到剝削。 事實上,民族獨立或自決運動本來即是資產階級意圖取得國家政權的 一場政經鬥爭。而為了取得決定的勝利,民族資產階級均會與其他階 級取得聯盟,以對舊有統治者進行鬥爭。是以他們會特意掩蓋階級間 的矛盾,並將矛頭指向統治者。因此左翼知識份子以列寧黨的模式組 織無產階級參與民族解放運動便成為防止“霧月政變”的特殊機制。 困境在於民族主義做為人民生活的經驗,是一種兼具情感行動與價值 理性的綜合體,使得在運動過程中,左翼的社會正義目標常常會被民 族主義的煽動性給排擠掉。在進行民族解放運動的過程中,推翻殖民 者的民族獨立目標常常被列為運動的首要目標,所有其他社會、階級 議題均是在民族獨立的大旗下作為反抗統治者的策略。     進一步,為取得國家政權的正當性或清除潛在的對手,展握國家機器 或居領導地位的民族資產階級會不惜挑起原有族裔間的文化差異或政 經矛盾,使得民族間或族群間的壓迫更加嚴重。以南非新黑人政權為 例,新興的黑人權貴為了鞏固其政治地位,有的人竟鼓動黑人青年去 殺戮白人,並強調黑人的解放只有在勒死白人中成就。而黑人權貴之 間不同族群或部族的權力角逐鬥爭,也使得黑人們在剛剛從白人的種 族壓迫中解放的愉悅,又再次經歷了新的壓迫。更清楚的是,為了維 持國家的經濟成長,非洲民族議會黨(ANC)也積極向白人資本家擁 抱,使得Mandela所領導的ANC在第一次的南非大選中,失去了傳統 上一向支持他們的西開普省(West Cape province)的黑人的支持, 因為這些西開普省得黑人居民是以工人及貧窮階級為主(Finnegan ,1994)。   三、統獨爭議與社會正義     而在台灣,我們更是明顯看到國民黨主流派與非主流派及新黨、民進 黨對族群的政治動員。因而,反對運動中的左翼知識份子在反對族群 政治對立與一再強調社會政策的非主流意識型態下,被權力核心邊陲 化。因為這樣的意識型態及論述,明顯地侵犯了民族資產階級與民族 主義份子的政治及經濟利益。而就以新潮流為例,左翼知識份子便會 發現民族主義者會特意忽視階級議題,並在社會及政治議題上強調泛 階級性以壓迫左翼知識份子就範,抑或簡單化社會議題,使其衝突的 焦點一直鎖定在國民黨的黨國資本主義體制而避去整個台灣資本主義 體制的檢討。換言之,當本土左翼 知識份子(特別是新潮流內部的社運工作者以及年輕的知識份子)一 再強調李登輝政權下的國民黨已是本土化的統治者時,反對運動的民 族主義者與派系內部部份公職仍不願意面對這樣一個事實陳述(stat ememt),使得左翼知識份子在整個民族解放鬥爭中,面臨了兩面作 戰的危機。一方面他∕她們必須反抗來自統治階級的政經壓迫,同時 也必須面對反對運動中的民族主義者的挑戰與邊緣化。“大和解”事 件的強烈爭議以及民進黨新生代的新台獨黨綱的宣告,在某依程度上 正可以視作台灣民族解放運動中較左傾(或“務實派”)知識菁英與 民族主義者的交鋒。     事實上,考察過去反對運動中對民族主義的論述,可以發現 早期的知識菁英是透過對中國民族神話的解構來建立台灣人的自主地 位;並強調以人民為主體、以國家為工具的運動方向(林濁水,1987 )。可以說,早期的民族主義論述一方面在建立台灣人民的主體性, 一方面也以中國神話法統為戒,期望以更豐富的內涵來建構台灣新民 族主義。在新潮流的民族主義論述中,不斷可以發現其重點乃是在強 調透過國民意識的建立,期待以公民國家(Citizen State)的方式形成新國家。在1989年紀念鄭南榕先生的專刊中,特別 強調其以外省子弟的身份,而為台灣獨立獻身的偉大情操;進而企盼 在這樣的基礎上,以相互包容和解的心,共同促成群體的國民意識( 新潮流 1989:4)。此外更選錄其他第三世界國家民族獨立的經驗, 做為台灣民族獨立運動的借鏡。其中不斷提及的,便是社會分配的正 義並未伴隨著民族的獨立而出現,可見在新潮流內部的左翼份子不斷 地意圖藉由這些訊息以試圖矯正狂熱的民族資產階級獨立運動,並將 社會民主,經濟民主共同列為新潮流系的新政綱。在1993年新潮流再 復刊詞中,邱義仁即強調要將獨立建國具體化,重申透過社會運動讓 人民學習參與公共事務,為自身利益挺身而出,而非僅僅是默默投票 而以。更呼籲建立以“生產民主精神的社會福利”以防範資本主義社 會變得難以忍受(新潮流 1993:試刊號)。事實上,在1989年新潮 流即提出國民黨資產階級化、本土化的論述(新潮流 1989:3,4) ,並以這樣的觀點進行路線的調整。然而在民族情緒的激化與國民黨 主流、非主流的激列鬥爭中,代表本土資產階級利益的台灣人(福佬 人)民族主義成為台灣社會的主流。     更進一步看,台灣社會近來所產生的一些社會脫序的現象,其 實正反映了台獨運動在長期以民族獨立為主的政治訴求下,特意容忍 本土資產階級坐大的結果。社會分配正義無法隨著政治開放而實現, 反而日益惡化。而政府與新興資產階級相互勾結,政客們則忙於統獨 論戰,社會整體新的規範無法建立,使得位居弱勢的大眾要不默默承 擔台灣社會經濟不公的後果,要不就鋌而走險來進行另類的“自力救 濟”。是以,如何在台灣獨立的運動中,注入社會公義的主張,使得 真正弱勢的台灣人民得以在自己的國家中獲得因有的保障,正是新一 代台灣知識份子的義務。   結語     總之,面對這個社會主義運動的致命傷(Achilles* Heel)—民族主義,左翼知識份子一直試圖以各種方式將其納入左派的 羽翼下,使其不再成為共產主義運動的絆腳石。是以Bauer提出命運共 同體的概念,而Lenin則以帝國主義理論與解放被壓迫民族的民族自決 權(分離權)作為社會主義運動與民族主義運動結合的基石。在第三 國際的指導下,列寧黨組織成為左翼參與第三世界民族解放陣線的範 本。然而在歷經中國、古巴、越南等國家的實驗後,我們不得不承認 即使是像列寧黨這樣剛性的社會主義政黨也終究在民族主義面前臣服 。不過,在面對資本無祖國的全球資本體制下,左翼工人運動與民族 獨立運動間,還是有著一定的共通性。因此左翼知識份子的新任務將 是在怎樣的一個民主基礎上,讓群眾有意識地將反對異族壓迫的民族 獨立運動提昇至反對所有社會不義的壓迫,並在一定程度上解構民族 神話,使得民族獨立的成功真正是全民族的解放。   ※ 編輯: paleshelter 來自: 210.241.56.252 (02/23 09:54)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0.241.56.252 -- At risk of seemingly ridiculous, let me say that the true revolutionary is guided by a great feeling of love. -Che Guevara-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11.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