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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天宇英雄中的魁首──三裁公（上）
發信站: KKCITY (Fri May 3 15:42:41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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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曾經寫過一篇「天宇英雄榜──眾星放光的天宇神話」，盛讚天宇布
袋戲從一開始的「天宇殺機」一直到「天宇劍牒」的前半段，連綿十齣左右，天
宇逐漸形成一股自創的、沛然的神話氣氛，迥然不同於時下一般的商業產物。
尤其燦爛的是，活躍其中又各自綻放不同異彩的眾多英雄典型！
這些英雄們都很可以一說，不過其中最特別的是三裁公：他雖然是反派人物，但
是他的出現，卻為著這一段「天宇神話」，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因此三裁公可
以說是眾英雄中的魁首，值得細細加以討論。
當時，也曾經寫過一、兩篇關於他的文，不過自己覺得寫來不甚愜意。事隔四年，
我鼓足餘勇再寫一次，看看這次能不能表達的更好一些？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這篇文章討論的三裁公，僅止於「天宇劍牒」第七集之前的
三裁公。後來，換過造型的昊雄大帝、雲城之主，因為天宇本身的劇情走向，已
經喪失神話氣氛，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眾多英雄也隨之變成一般角色，
不再具有英雄氣質，三裁公亦不能免，因此不在本篇討論之列。
＊ ＊ ＊
無論是小說或戲劇，通常，需要精彩的劇情才能帶出劇中人物的優秀搶眼。但是
布袋戲不同，故事情節不是決定人物出色與否的唯一原因：人物的設定，如相貌、
髮型、服裝、配件、兵器、手勢、動作、口頭禪……，幕後的配音，以及配樂等，
同樣是決定性的因素。所以，看一個布袋戲人物好不好，是由造型設計──形象，
定場主題──定象，以及劇情──意象，三者共同決定的。
雖然，並不是每一個成功的角色在這三方面都很出色，通常是強弱互補，如果其
中有兩項很強，就十分可觀了。
例如劍車冷傲真，他的正戲都不甚精彩，相貌也並不如何出奇，但是他的「定像」
太強，所以讓人印相深刻；不二刀是定像好──沒有人會忘記他兩手負在身後，
站在高處睥睨一切的那個「Pose」！造型也好，有型有格，所以他的劇情就算弱
一點或是俗一點也無妨。
「雲門八采」的曲雲是另外一種典型，他根本毫無定象可言：既沒有主題配樂（韶
雲有，佾雲更擁有不只一首）、也沒有特別介紹（像佾雲傳聞了許久始現身），
或是事先用掩身術來釣人胃口（如韶雲的虎型雲）等等，而是一聲「韶雲，是我！」
就無聲無息的摸出來了。但是曲雲的劇情與臺詞，著實精彩，又恰與造型結合的
天衣無縫。終於還是成功的銘印入觀眾的心中！
三裁公最難得的，是他在這三方面──形象、定象、與意象──都有過人與創新
之處，這樣子面面俱到的角色實在少有，因此他才能在天宇眾多英雄中，拔得頭
籌。
我們不妨先從他的外表論起。
布袋戲所以能形成一大熱門，持續不墜，人物造型越來越美、越來越進步，是其
中的原因之一。
尤其是，「美形惡役」的崛起。
「美形惡役」這個說法，是直接借用自日本的漢字詞彙，意指「相貌俊美的反派
人物」。
真的，回想近年來的布袋戲，似乎已經沒有相貌不夠美或是不夠性格的反派主角
了。這裡頭彷彿已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只要是主角，管他是正派還是反派，
都應該長得好！如此一來，畫面越發的賞心悅目，觀眾也越發的目不暇給、無法
自拔了！
當然，最開始並不是這樣，數年之前的布袋戲，對於反派還是以醜型來塑造的居
多：霹靂的歐陽上智絕對談不上好看，鬼王棺相貌猙獰；天宇亦然，山川之父醜
的畸形，萬法宗師面目可憎，異流魔君則令人望之生畏。
不過與此同時，「美形惡役」的嘗試也從未間斷過。個性桀驁不馴、偏激的人物
尤其不乏長的好的，例如霹靂的金少爺、金小開；天宇的愛三千、盲三少等。但
儘管如此，真正頂級的反派或是大魔頭，因為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要為難眾位主
角，所以仍然較少嘗試去賦予美型。像魔域中的鬼帝或是七重冥王，長得好看並
不會具有特別意義，只徒然削弱了他們殘暴與兇惡的象徵地位。
就更不用說是個「超美型」了。
「霹靂」在還是電視霹靂之時，曾有過藏鏡人的真面目不亞於史艷文之俊的先
例，但是藏鏡人一旦露出俊美的容顏時，卻也是他轉型成正面人物的開始。所以
這裡把他塑造的美，有其必要。
而，對一個徹頭至尾都是大反派，沒有偏激（如金小開對他祖父的心結）、沒有
悲劇（如盲三少背負著滅門血案），完全不想激起觀眾的同情或是認同，其地位，
就是正面主角的「對立人物」（Antihero），把他的形象設定成同等頂尖的美貌，
不能不說是一個險招。因為觀眾對外表的喜愛，會在無形中，「背叛」了整部戲
的價值概念。
儘管「美型惡役」輩出，但對於「越厲害的反派，越是個超美型。」──這樣的
概念，在今日的布袋戲裡，都還未必是一個普遍的共識，也不符實情，例如天策
真龍與誅天，長得是有內涵，但不能尊之為「美型」。
因此，三裁公，這位當年還沒現身就逼得紅雲吐血而亡、給天宇帶來空前的壓力
的異星星主，露出「正體」時，竟是一位超美型，不能不說是一個顛覆性的設定，
令人震撼！
這股震撼，或許對於稍晚才接觸到布袋戲、或是已經習於看到美型的觀眾而言，
不能算是震撼。「長江後浪推前浪」，每天都有新的美型出現，三裁公的長相算
什麼？
但是他開創了布袋戲裡，「超級反派＝超美型」的先河。
而且，即使美貌過了時，他的造型依然獨步。昊雄星主在四、五年之前就已經出
現，美貌或許褪了色，但典型卻無人能跟進：一直到今天，想要替三裁公的外表
做一個正確的歸類，還是個極為艱鉅的任務！
對於布袋戲中男性美型的分類，最粗略的分法，就是分成陽剛與陰柔。
像：線條剛硬有力就是陽剛，線條柔和就是陰柔；豪放寫意就是陽剛，精緻工筆
就是陰柔；輪廓深、五官明顯就是陽剛，輪廓柔、五官對比平緩就是陰柔；大臉、
大眼、濃眉、大嘴，就是陽剛；臉盤小、鳳眼、細眉、小嘴，就是陰柔。
又如，臉色蒼白或是臘黃就是陽剛，臉色嫩白或是粉紅就是陰柔；衣飾的鑲滾多、
墊肩厚、顏色複雜濃重、多毛皮羽緞的就是陽剛，衣飾簡單、多用絹絲等輕巧的
質料、用色單純或是清淡的，就是陰柔。
這一切，照理說是不難分類的。
另外，對於各種角色的分類，則可以概略分成：劍客、刀客、小生、性格人物、
軍師、先覺先天、領導者……等。
這兩者套在一起，再一交叉分析比對，又不難歸納出：性格人物只會是陽剛型的，
像瀟瀟、流浪者之流。但陽剛人物卻未必只有性格一型，亦有美男子，例如神殿
劍者、白日飛昇、琴魔、汗青編的左輔，都是類屬陽剛的大美型。
同樣，陰柔型的美男子，並不是指「女人型」或是「娘娘腔」。固然這其中也不
乏富於女性美的，最典型的就是莫召奴與仙龍，他們都是以女性的柔美來襯托出
本身氣質的高雅。
但是另一種陰柔型的美，卻是正面描繪出男子容顏之俊秀。悅蘭芳就是最明顯的
例子， 他的五官異常秀氣，線條精緻，誠然是個俊美的貴公子，但是他一點都不
例丑， 具有女性美。
這個美型的光譜，可以從最豪邁的、尚不能稱為美男子的性格型、再向中間偏到
陽剛型美男子，再右移到陰柔型的帥哥，最後來到女性美。
相對於性格人物，小生群裡，無論是書生、貴公子、憂鬱小生、奶油小生、美少
年…，都只可能是陰柔型的，不然怎麼會被叫做「小生」呢？
所以，無論是霹靂的儒教令公聖賢諸，還是天宇的儒教掌教造天筆、貴公子中的
翹楚非凡公子及悅蘭芳、憂鬱輕愁的竹魂與燈劍一盞孤、風流自賞的無不愛與寒
雨夢中人、天宇後輩中的佼佼者一好漢……，沒有例外都是陰柔型的。
其他類型的角色，則陽剛與陰柔型的都有可能出現。
例如，陽剛型的劍者是傲笑紅塵，陰柔型的有佾雲與白衣劍少；狂刀、穿雲豹是
刀者之中陽剛的典型，黑衣劍少則是陰柔一路的。軍師裡，陽剛的是玉天璣，陰
柔的是白無垢。
霹靂之中，陽剛的先天是海殤君，陰柔的是素還真；天宇裡陽剛型的先天，金夕
雨及怒雨飛龍可以說是最佳代表；陰柔則率先屬意香九齡與仙龍。
最後說到「領導者」，這可能是一個最抽象的概念，因為只要他是一門、一派或
是一個組織的首腦，就是領導者。理論上，任何人都可以是首腦，但是大家對於
所謂的「領導者」，都有一個隱約的、定型化的形象潛藏在腦海裡，感覺上，領
導者需要威嚴、尊貴、能服眾、高人一等，氣勢凌駕眾人……等的特質。
這樣子又要氣勢凜然，又是美型的領導者，「最像」的典型，首推神蝶與天魔。
神蝶整個人像是一團火，高傲眩目，咄咄逼人；天魔則磊落高貴，神態雍容，。
他們兩人不但是美男子，而且是陽剛中的陽剛，「雄姿煥發」。
領導者幾乎沒有例外都是陽剛型的，除非他同時還具有別種身份。如悅蘭芳以貴
公子之姿，明裡是風簷春秋的蘭公子、四主星的西白虎，實為神秘清聖的汗青編
的御主，這樣的設定，真真是一大革命，令人拍案驚奇！
那麼三裁公呢？
從沒見過三裁公，或是只望過他一兩眼的人，在明瞭三裁公的身份──全心想要
佔據、統治天宇的外星首領──之後，很容易會把他歸類成「領導者」、陽剛型
的人物。尤其是乍見到他那身繁複厚重、華麗無比的頭飾與衣服，較之神蝶絕對
不遑多讓（其實三裁公登場比神蝶要早很多，他那誇張的墊肩披風與頭飾，是當
年天宇華麗風格的源起之一）。
是，三裁公當然不屬於小生型或性格型。可是，接下來，卻會面臨不知道要如何
判定的窘境了！
只要細察三裁公的臉，我們很快就會推翻原先認為他是陽剛型的輕率結論。因為
這昊雄星主的臉型出奇的尖瘦，臉龐之小，大概連一般的小生都無法趕上！在比
常人都還要秀氣的臉面上，五官自然也不可能是大塊揮灑，而是由細緻的工筆，
描繪組成。
依照前面的分類標準，三裁公細瘦的臉型、尖下巴、鳳眼、薄唇，五官細緻，在
在都是陰柔型的特徵。
但是我們且慢下結論！另一方面，三裁公擁有布袋戲人物中罕見的青臉、長眉斜
飛，特別是那一筆不錯、高挺的鼻樑，輪廓分明，線條有力，完全沒有半點柔和
的成份。組合起來，純粹是陽剛的臉面，和所謂的「秀麗」相差十萬八千里！
在他身上，我們可以找到許多正反並存、相互逆衝、幾乎無法自圓其說的特例。
三裁公的臉容當然是美的，在線條的流利度上，與陽剛型頂尖的美男子：天魔，
有幾分相似；但是天魔無法達到那麼精緻的程度。這種精緻，類似悅蘭芳，然而
悅蘭芳卻是一位韶秀的貴公子──陰柔美型的代表。
這樣子精緻如蘭公子的五官、男性美不讓天魔的容顏、襯上華麗眩目比擬神蝶的
衣飾，反而越顯出三裁公相貌的清華尊貴，以及身型的傲岸奇偉，一派王者之風！
造型設計之大膽，對照之強烈，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三裁公外表的難題又豈止是歸類而已？
從他身上，處處可見強烈的對照，看似矛盾的安排：相貌上相互逆衝的組合、衣
飾與臉面的兩極、顏色鮮明的對比……，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衝突與錯亂之中，
卻又險到極點的達到最完美的和諧，輝映之下，倍加光采！
三裁公藍色的瓜子臉在紅與黑的華麗襯托之下，分外醒目，也分外恍惚，因為不
是世間的顏色。而藍色容顏上飛舞著漆黑的眸子，紅色的嘴唇，令人忍不住多望
兩眼：初看是氣質超逸，峭拔不俗。再看下去，方才發現這張臉淡漠到幾乎不具
有人性之愛欲，吃驚之餘，人也一陣陣地寒上來了！比任何凶惡猙獰的臉都叫人
畏懼！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美型向來會叫人放鬆心情，不帶戒心；而其中的對比與矛盾，
更叫我們為之好奇凝望，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已走進三裁公專斷獨有的法則之
內，不能不為之懾服。
這就是昊雄星主三裁公，集男子之美與權威於一身。超美型所帶來的，不是愉快
溫和的美感經驗，而是飽經刺激與衝突的驚嚇！
作為一個頂尖的反派需要頂尖的美貌嗎？在這裡，答案是肯定的。但是這種美，
卻是出乎我們所期待的、讓人噤若寒蟬的美！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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