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寄生上流:暗巷裡的大膽蟑螂，進了屋裡也

[berlinch2000 (蠹酸齋齋主-子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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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本文已盡力不影響觀影樂趣
但若你很在意觀影時的完整體驗
還是建議看過電影後再來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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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格臉書於週一晚間九點，也有計畫直播討論此部電影
歡迎有興趣者參加


寄生上流是齋主今年看過最好看的電影。奉俊昊的《寄生上流》得了坎城金棕梠，是韓國
首位獲得如此大獎的導演，不過只要看過本片，基本上不會有太多對於此片品質的質疑。
奉俊昊並不是第一次討論階級問題，早在數年前的《末日列車》中就詳盡討論過，但《末
日列車》著重在秩序如何建立和維護，領導人又必須得用怎樣的眼光看待整套階級系統，
而此次《寄生上流》不同，深入了貧富自根本上的不同。

寄生上流故事的開場無比簡單。一個住在半地下室的金姓貧窮家庭，愁於沒有免費的WIFI
能使用，在哥哥的努力之下，終於在馬桶上找到附近新開餐廳的WIFI訊號。在努力做著家
庭代工之時，政府派來清潔人員替外頭街道消毒，爸爸心想不如讓家裡順道消毒消毒而不
緊閉門窗。一個簡單無比的開場，伴隨噴霧裡此起彼落的咳嗽聲，身為觀眾的我們對這家
人的貧窮，已有十足的了解。

透過哥哥的朋友介紹，再配合妹妹偽造的延世大學就學證明，哥哥幸運地到了朴宅擔任家
教。朴家的富裕程度著實嚇人，若不是在預告片中已經有所了解，當你伴隨著哥哥，從門
口的電鈴、庭園的假山造景、客廳的巨大落地窗、房子本身的設計和建材，以及冰箱滿滿
豐富的食材。你深深能體會這是個完全不同於貧窮家庭的生活型態，這裡乾淨、整齊、一
切都那麼透亮。

朴太太身材窈窕又漂亮，或許因為生活單純，所以對世事都那麼天真了些。這讓哥哥找到
了突破點，於是透過幾次巧妙的謊言設局，讓家人都來到朴家工作。哥哥當了朴家姐姐的
家教，妹妹當了朴家小兒子的藝術老師，爸爸當了朴家的司機，而媽媽也在前三人的幫助
下，順利當上朴家的管家。當然在謊言裏頭，這四個身分沒有家人關係，而是彼此認識的
間接友人。終於，在朴家豐厚的薪水和報酬下，這家人過上了過去從沒有的滋潤生活。

整部電影中，最有意思的一幕，就是朴家打算在某個假日全家去露營，而這騙子一家也就
順勢在主人不在家的情況下，進駐朴家過上幾天逍遙日子。一家四口坐在朴家簡約又舒服
的客廳，望著巨大落地窗外庭院的風雨，談起了對於這段日子的感觸。

爸爸說這家人「雖然有錢卻很善良」。就像是大多數電影中所描述的有錢人，幾乎為了激
起觀眾的仇富心態，這些有錢人都是為富不仁加上霸道跋扈。但朴家人卻一個比一個善良
，爸爸是個正派的新創公司負責人，媽媽人美心也美，因此金爸爸有此感觸。但媽媽的感
受卻全然不同，她說:「正是因為有錢所以才善良」，因為有錢有餘裕，所以才能用善良
的姿態對待別人，因為自己不需要擔心可能餓死，也不需要擔心會因此而流離失所，正因
為有錢當作自己的後盾，當然可以是個善良的人。這段話可能讓許多觀影者有所感觸，甚
至覺得這些話真是太過正確，但齋主我卻相當不以為然。

齋主認為當代社會最重要的價值是「信任」。一個因為不善良而不被信任的人，是不可能
富有的，正是因為你對人的不善良，導致人人對你的不善良，因為你成天想要算計別人，
所以人人都想著要算計你，也正是因為你得應對別人的不善良和算計，所以最後這些對人
的「防心」，導致了你終究爬不出貧窮的深淵。當然，齋主我並不是說這個社會善良就會
有好回報，但主角一家人根本與善良南轅北轍。父親教導小孩的不是正面的價值觀，反而
讚揚了兒子用謊言賺錢、女兒偽造文書的技術高端，這樣的家庭教育又怎麼可能會讓家庭
翻轉?

我很能理解社會很多的「不善良」是為了某天可以「善良」的活在世上。但看著主角一家
人做了許多不善良的事情，從偽造文章、欺騙朴太太、陷害朴家司機、誣陷舊管家、入侵
民宅到後面的甚至更嚴重的罪行。你會發現這一家人完全沒有想過要停手，他們被眼前的
一切給深深吸引著，無可自拔地想要抓緊這樣的生活，卻沒有想過這些都建築在謊言之上
。

社會上的確有許多騙子。一個騙子如果只有騙術高明，的確可以構築出完美的謊言來製造
財富，但若僅止於此，那這個騙子遲早會被自己的慾望給吞噬，他會創造出接連不斷的謊
言和騙局，最後被人識破，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一個真正優秀的騙子會懂得知足和收手
。只有當你認清自己已經擁有了甚麼，你才有機會走向正途，你也才有機會真正成為一個
善良且被別人信任的人。正如同窮媽媽所說的另一句話，「錢就像熨斗，燙平了一切」，
只是你得去購買一把價格不斐的熨斗，才能將自己的過去給燙平。如果主角一家人，懂得
知足與收手，許多電影後段的悲劇不但不會發生，他們一家的命運也能因為豐厚的薪資而
獲得改善，但很可惜他們逾越了不該超過的道德底線。

某段主角一家落難後，哥哥詢問爸爸先前提到的「計畫」是甚麼? 爸爸說:「自己的人生
從來就沒有計畫。因為有了計畫就會害怕計畫生變，有了計畫就會害怕失落，有了計畫還
得要有下個計劃。那還不如不要有計畫，隨波逐流輕鬆多了。」就是因為這種人生態度，
導致一家人即便擁有幸運的機會，仍然改變不了自身的命運。

因此對齋主來說，不是「雖然有錢卻很善良」，也不是「正是因為有錢所以才善良」，而
是「透徹善良的價值，所以才擁有財富」。善良不單單只是善良，而是懂得何時有所為、
何時又有所不為的智慧。

電影中另一個經常被提起橋段就是「味道」。朴家人總覺得金爸爸身上有個味道，那種味
道同時也出現在家教和藝術老師身上。一開始主角家人們想著有沒有可能是洗髮精沐浴乳
的味道? 還是有沒有可能是洗衣精的味道? 後來才認知到，那是因為長年活在地下室的味
道。這個電影中所提到的「味道」，與其說是暗示還不如說直接比喻了「貧窮」。但那個
味道到底是甚麼?

地下室的霉味是最直接的說法，若你不理解何謂地下室的霉味，你或許偶而可以去些位處
地下室的酒吧或空氣不好的酒吧。你會從空氣中聞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為了蓋掉酒味、
菸味和地下室的霉味，他們得用上些芳香劑或香水，卻又因為這些芳香的材料廉價，所以
最後融合成了種難以描述的味道。其實這味道並不難聞，但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有些違和
。

認真論起來，朴家人聞到的除了地下室的味道之外，也包含了以下的味道。廉價衣櫥內部
的味道、沒燙過衣服的味道、廉價清潔用品的味道、因為需要勞動的汗味、網咖的菸酒味
、廉價餐廳的油煙味、發霉鞋子留在襪子中的味道等等。這是很殘酷的現實，或許主角一
家人透過騙局，讓自己過上了看起來光鮮亮麗的日子，但他們過往的生活習慣並沒有辦法
負擔這樣的生活方式。或許他們買了漂亮的衣服來服務朴家，但在生活環境沒有改變的情
況下，再好的衣服也同樣會沾染那些窮酸的「味道」。

令人感嘆的是金爸爸在電影中，曾經多次嘗試了解到底是甚麼味道，所以三番兩次的聞聞
自己，卻半點感受不到。「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是這段劇情最好的描述，因為爸
爸從小就活在貧窮中，從不覺得身上有甚麼味道，反而對那些富貴人家中的鳥語花香感到
驚奇。劇中多次提及金司機爸爸身上的味道，在當事人完全感受不到的情況下，他只能看
到朴爸爸眼中一閃而過的刻意冷靜、朴媽媽打開車窗要吹自然風的偽裝以及朴爸爸某次緊
急下感到的刺鼻味。這對他來說是個徹底的污辱，因為他在面對一個連自己都無法跨越的
障礙，正是因為他從未感受過味道，所以無從改變更無從了解。

那是個會讓人崩潰的瞬間，就如同《大亨小傳》中蓋茲比對湯姆說:「現在我跟你一樣富
有，我們沒有什麼區別。」而當湯姆笑笑地反駁蓋茲比說:「哦，不不。我們是不同的。
我跟你不一樣，他們還有她，我們都跟你是不一樣的。你瞧，我們跟你出身不同，富貴優
良血統這東西，不管你做什麼，怎麼粉飾、怎麼竊取，怎麼奢望——都無法改變。」

有段家教哥哥感嘆無論自己如何努力，感覺就和庭院裡富貴人家的那股「從容」不相配，
因為這種從容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需要長期的積累和習慣，又怎麼可能是一群騙子能
輕易學通的?

金媽媽在那次客廳的閒聊中，說他們一家不過是蟑螂，等主人回家開燈後，就得躲回陰暗
的角落。對於蟑螂齋主倒是有居多想法。活在一個生活品質不錯家中的蟑螂，牠們通常很
懂得規矩，知道主人的作息時間，知道何時能出來活動，而何時又該安分守己留在黑暗中
。正是因為主人在乎家中的整潔和生活環境，絕對不允許這些蟑螂的存在，所以這些蟑螂
害怕人類，看到光就想著要逃命。特別有趣的反而是那些生活在攤販林立小巷中的蟑螂，
牠們絲毫不怕人也不怕光，反而覺得那地方是屬於蟑螂的生活區域，牠們會囂張的在大馬
路上閒晃，絲毫不怕哪個路人用鞋踩死自己，因為穿爛鞋的早已習慣自己，而穿好鞋的人
又怕髒了自己的鞋。但是，大膽的蟑螂雖然大膽，但進了屋裡還是得乖乖當個見不得光的
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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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berlinch2000 (220.136.33.191 臺灣), 07/07/2019 10:10:17
推 turnpoint   : 「一個騙子如果只有騙術高明，的確可以構築出完美
→ turnpoint   : 的謊言來製造財富，但若僅止於此，那這個騙子遲早會
→ turnpoint   : 被自己的慾望給吞噬，他會創造出接連不斷的謊言和騙
→ turnpoint   : 局，最後被人識破，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 turnpoint   : 這段對照台灣目前的時事，真是說的太好了
推 osmanthusjo : 推
→ osmanthusjo : 說朴家因為有錢才善良，但其實他們已經有錢了卻還
→ osmanthusjo : 是無法收手
推 krara       : 那段有錢所以善良，我認為也是金家人對自己行為的辯
→ krara       : 解。
推 cck525      : 辯解+1 因爲我沒錢 所以我們現在的行爲無可厚非
推 meblessme   : 不善良就不能富有？整個立論就錯了 台灣人都笑了
→ meblessme   : 如果窮人就是該像主角一家那樣，那整個韓國社會都
→ meblessme   : 是這樣了
推 wittmann4213: 我覺得你這篇一大段的道德立論很天真而且頗無趣
推 wittmann4213: 這片本來就希望避免把善惡貧富二元做刻板的搭配搭配
推 peggy60624  : 善良來善良去 有點饒舌
→ wittmann4213: 黑心富豪也是滿車滿谷，拾荒捐鉅款的也有，面對不同
→ wittmann4213: 的境遇，每個人都有可能做出不同的選擇。這片只是累
→ wittmann4213: 積了各種差錯而產生令人愕然的結局而已。
推 frommars03  : 絕對不是善良才擁有財富，這種論點天真到有點獵奇了
→ frommars03  : ...
推 haohao3010  :  認真分享給推 另外朴老闆提到的沒有超出底線是甚
→ haohao3010  : 麼意思呢？
→ lukesfather : 「正是因為你對人的不善良，導致人人對你的不善良
→ lukesfather : ，因為...」這一整段邏輯令我毛骨悚然… 標準的檢
→ lukesfather : 討受害者邏輯。
→ lukesfather : 光照這段論述邏輯，電影裡的男女主人一定是超邪惡
→ lukesfather : 的大魔頭，否則他們沒對金家人不善良，金家人怎麼
→ lukesfather : 會對他們不善良呢？
→ dakook      : 善良一詞用天真替代不也一樣.
→ lukesfather : 這邏輯就是說有錢人都是因為善良而有錢，窮人都是
→ lukesfather : 因為不善良而窮。
→ lukesfather : 驚覺有些人的世界就是靠二分法和歧視建構的，單純
→ lukesfather : 至極。
→ zorroptt    : 社會弱勢進甚至被霸凌的看來是太不善良的 所以要被
→ zorroptt    : 善良的教訓一番
推 lakai199    : 推4213大的說法
→ jyung       : 來解釋一下主人因為內褲開除了司機卻對太太說如果她
→ jyung       : 穿上那件內褲他會很興奮這劇情
噓 a316xxx     : 用了各種方式在闡述善良跟財富的關係 卻跟現實脫節
→ a316xxx     : 太嚴重
推 h25126      : 推4213
→ violin9458  : 我也不覺得是因為善良所以有錢就是了 看看台灣那些
→ violin9458  : 有錢慣老闆
→ violin9458  : 你也不知道朴爸有沒有耍什麼手段爬上那個位置 只是`
→ violin9458  : 只是電影只把金家的手段拍出來而已
推 popoliii    : 想得太簡單 黑心致富的惡霸也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