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小丑-是我有病，還是世界病了？

[ykan (阿不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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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罪犯的形成，從來不會是憑空迸出的，而是在人生成長的過程中，他究竟經歷了怎麼
樣的待遇與煎熬，導致他選擇了用常人無法諒解的方式去對待這個社會。而小丑這部電影
，就是赤裸裸地把DC裡面最著名的反派Joker的故事開箱解體，展現在觀眾面前。

有點年紀的人可能都會對2008年的【蝙蝠俠黑暗騎士】裡的希斯萊傑所詮釋的小丑留下深
刻的印象，那幾近瘋狂且殘暴的形象深植人心，而2019年的【小丑】，我覺得是對這個角
色更深入的探討與解析，讓觀眾更能體會是環境是如何塑造出一個殺人魔來的。



【努力】

故事的一開始，我們可以看到主角亞瑟其實是個很努力在過生活的人，儘管他的心裡都是
負面的想法，卻還是固定每段時間去衛生所進行心理諮商的治療（當然，也可能是為了要
拿藥不得不去），在大環境很惡劣的狀態下，亞瑟努力於他的工作－小丑的事物上，並且
一直深信不疑自己的工作所帶來的價值－給人歡笑與快樂，並透過勞力賺取微薄的薪資。
他努力在鏡子面前擠出笑容、努力在街上跳誇張的舞蹈吸引注意力、努力在病房裡替兒童
帶來歡笑，儘管憂鬱症與精神疾病正在摧殘著他，他仍舊想很努力地在生活著。




【單純的善良】

亞瑟有顆善良的心，從在巴士上看到悶悶不樂的小男孩，他想要逗對方開心於是扮了鬼臉
、在住家老舊公寓時要關上電梯時等了趕不及的黑人母女、在地鐵上看到被欺負的陌生女
子其實想發聲幫忙卻因為自己的疾病造成反效果、每天例行性打開信箱幫媽媽收著永遠收
不到的回信、照顧自己的母親無微不至、沒有殺害侏儒同事....等等，我們都可以看出他
其實擁有一顆單純且善良的心，至少，在他轉變前，是擁有著這樣的本質的。電影中很多
畫面藏著細節，都讓我們明白亞瑟有一顆單純、善良且細膩的心。



【夢想】

亞瑟是有夢想的，他的偶像是脫口秀主持人莫瑞，他總是幻想有一天能在他的脫口秀節目
上得到注目與上台的機會，他把握每次演出的機會，不管那是小舞台還是街頭、醫院，他
希望自己能帶給人快樂、開心與幽默感，如同他媽媽給他取的名字一樣：Happy。他也不
斷在爭取更多的機會演出，時不時紀錄著靈感的筆記本，隨身帶著、記錄著，他是如此認
真對待自己的夢想。



【渴望被愛】

亞瑟已經長到了如此大的年紀卻還是像個乖小孩一樣對行動不便的母親唯命是從，他渴望
透過乖巧的行為得到母親的愛；對於愛情的渴望導致同住公寓的單親黑人母親的幻想幻覺
；對於生父的疑慮讓他想盡辦法見到湯瑪士．韋恩，他明白地訴說了自己的渴望，不是愛
、而是一個關愛、一個擁抱、什麼都好......但因為自己疾病在不該發病的時機點發病，
導致換來湯瑪士更殘忍的對待，讓他在渴望愛的同時卻更深刻地感受到失落。



以上四點，很深刻且細膩的描繪了亞瑟這個人，他就是個一般人、一個平凡且普通的人，
他跟大部分的人一樣，努力認真地過生活、擁有善良單純的心、也有自己的夢想、渴望被
愛，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個罪大惡極的大反派。



而我尤其喜歡這部電影裡的兩個細節，我覺得這對亞瑟這個角色的形塑更是加分，那就是
［筆跡］與［身材］。


我深深佩服Joaquin Phoenix這位演員對於詮釋這個角色的決心，整整減了20幾公斤、每天
僅以一顆蘋果果腹，就是為了更真實地呈現出這個角色的狀態，他成功了！
一幕幕亞瑟赤身裸體的畫面，都讓人不忍直視，那瘦到皮包骨的身材、彷彿骨頭隨時可能
刺穿了皮膚，被街頭惡少毆打過後的處處瘀青、從身材我們可以瞭解到，他的肉體的［不
舒服］程度，應該跟精神狀態一樣令他難受與備感折磨。



再來是［筆跡］，從亞瑟的記事本我們可以看的出來，他的字跡實在是慘不忍睹......，
一開始我的理解會是，也許是因為精神狀態與生活品質的不佳導致他無法專心的好好寫字
，但直到電影後半段才會明白，也許在他成長過程中，他可能連根本基礎的教育都沒有擁
有過，他到底是怎麼長大的？這個答案隨著他的腦損傷與得知的紀錄，只能任由觀眾臆測
，但不會是好的那種劇本。




我們隨著劇情的走向，可以一步一步地跟著亞瑟崩裂，感受著他的感受，無從逃避，在這
個社會大環境中。



【街頭霸凌】

從預告片就已經釋出這個片段，努力工作著卻被一群青少年玩弄、欺負、到拳腳相向，理
性一點的來看，他的僱主非但沒有幫他申請職災補助、甚至要因招牌不見受損而扣他薪水
，這樣的遭遇換作是任何人應該都已經髒話出口，但亞瑟的眼神只是那麼憂傷、無奈又無
力，當他被打完時，只是靜靜地躺在地上......。



【同事背叛】

看似好心又極度信任的同事交給了自己一把槍，說是為了給自己防身，笨拙的亞瑟卻不小
心在病房掉出來，導致被客訴，而同事卻為了自保推的一乾二淨，那讓亞瑟再度感到憤怒
與鬱悶。他不是沒有感覺，他只是埋藏在內心深處，直到爆發那天。



【痛苦的大笑】

Joaquin Phoenix實在厲害，你若仔細觀察他的大笑，雖然笑聲爽朗響亮的讓人尷尬、但
是他的表情卻是極度痛苦與壓抑的，因為腦神經受損的關係，亞瑟經常如此大笑，但人們
是很直覺的動物，聽到了大笑聲後，只是納悶並不解這個怪咖到底在笑什麼？卻沒有多少
人可以去注意到他痛苦的表情與僵硬的身體，當你痛苦時，卻被所有人誤解你的情緒、甚
至因此感到憤怒而對你有所誤會導致肢體衝突，那會是多無奈的一件事情？



【路人的防備與仇視】

亞瑟生病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很貼心地做了小卡隨身帶著提醒陌生人以防
被誤會，但當善意的逗小男孩笑反而換來對方家長的防備與對待、那種內心的失落感，再
加上對地鐵上的小姐想給予援助卻因為緊張而導致大笑症發作，反倒讓自己變成了三個紈
褲子弟的攻擊目標，並且絲毫不給亞瑟解釋的機會，這個社會對於看似精神異常或行為異
常的人，人們往往不是更多的包容、接納；取而代之的是霸凌、防備、仇視、敵對、疏遠
，那些不信任的眼神都是可以殺死人的利器，在無形之中將人逼近地獄裡去。




【認真的表演被當作玩笑對待】

當他看到自己崇拜且欣賞的偶像莫瑞竟然將自己認真表演卻失態的影片拿來當作玩笑在電
視媒體上撥放時，那種極端的反差感有多諷刺和令人難受、崩潰，『偶像』嘲弄『自己認
真的作品』，換作是任何一個人，都會感到無比的傷心，亞瑟當然也不例外，又或許是這
樣的機緣下，讓他的心智更接近［義無反顧與極端叛逆］。



【被迫放棄的一群人】

當亞瑟最後一次去諮商時，從諮商師口中告知因為經費刪減的關係，『沒有人在乎與關心
你們這種人』、『更沒有人在乎關心我們這種人』，諮商師道出了心中的無奈，整個社會
在大環境已經很糟糕的狀態下，根本沒人去關心精神病病患、更沒有人去關心［應該很正
常的］心理諮商師，當諮商師告知亞瑟必須中止諮商服務時，亞瑟說那他怎麼去拿藥？就
像癌症患者想活下去卻沒有醫生願意醫的無助與無奈。亞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放棄了
；被這個社會遺棄了。




【最後一根稻草－身世之謎】

我想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自己的身世；亞瑟一直努力地照顧母親、關心母親並想
從母親身上得到同等的愛，但母親只是一直叮嚀他要去收信、期待根本不會有回音的回信
，面對著自己母親信件的內容與找到富豪湯瑪士的對話內容，讓亞瑟更困惑於到底哪個才
是真相？於是前往之前安置媽媽的療養院探詢病歷，當他看著文件上的內容，那些被遺忘
的過去漸漸地回想起來，原來他的腦損傷這樣來的、原來他不記得的那些過去是如此不堪
且殘忍、原來自己的幼年從來沒有好好的被愛過、對待過，所以亞瑟才會對莫瑞說出那句
：『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傷害的了我了。』因為他的內心早已殘破不堪，連希望的曙光都沒
有，暗黑一片，他只剩什麼？他只剩自己想要取悅大家、想要博得大家的目光，所以接下
來，他會為了這些而活、而努力。


電影中，究竟哪些畫面是真實的、哪些是他幻想出來的幻覺？已不重要。
因為在他的世界裡，已經瘋狂了.......。



電影中的高譚市老鼠橫行、環境骯髒、政府沒有能力回收垃圾、人民貧富差距過大、仇富
現象......從電影畫面處處可以感受到一個城市的墮落所帶給人的壓迫感，而在這樣的大
環境下，社會底層的人或所謂的邊緣人，就注定是被犧牲和被不理性對待的一群......，
究竟是他們生病了？還是整個社會都病了？




看這部電影時，我一直有很強的既視感，會想起一些社會驚悚的重大案件，

例如：捷運隨機殺人－鄭傑、美國戲院小丑隨機殺人案、小燈泡分屍案........太多太多
，也想起一年內很紅的一部台灣戲劇［我們與惡的距離］，裡面透過戲劇讓社會大眾重新
好好的、理性的、可以用不同的角度去檢視整個事件的發生與每個角色的心路歷程；而本
部電影［Joker小丑］亦是，透過電影的呈現，來讓觀眾能夠靜下心來用不同的角度去檢
視一個罪犯是如何形塑出來的？


本意是讓人更謹慎於自己的言行與看待事物的態度，我們都有可能在不經意的過程中不小
心成為了推人入深淵的幫兇。就如同我在看電影時，有一個小插曲，坐在我左側的一對中
年夫婦（或情侶?）不斷地用口語交談，我一直聽見那位男士用著理所當然的口氣跟女生
說：「阿恁母就有病阿！伊嘛有病啊！」，男子時不時地拿出手機正大光明的滑、走出戲
院講電話、又不耐煩於劇情的推演，或許他也只是跟風來看這部聽說好評不斷的電影吧？

但這個社會就是如此現實且殘忍，男子如同高譚市裡漠不關心這群社會底層的民眾一樣，
而他就在你我身邊，隨處可見。


『其實，冷漠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遠。』


在我看來，這部電影的美術與音樂都極其出色，那鮮豔的色差帶來視覺上的震撼、低音大
提琴的配樂伴隨著窒息的氣氛、亞瑟變身為小丑時華麗的舞步、優雅的舞姿與震撼的音樂
，都轉折的恰到好處，而演員Joaquin Phoenix的演技更是令人完全無法轉移視線目光，
彷彿他就是那個人，而你正看著他一步步走入地獄去......。



每一個罪犯，或許他們生了病；但有時候更病態的也許是他所處的周遭環境，一步步的侵
蝕掉他們的人性、變成魔性，到底生病了的是這個社會？還是他們？值得我們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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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3.212.18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ovie/M.1570360599.A.B7B.html
→ evilaffair  : 我現在就對你冷漠 不推不噓
推 Crypto      : 美麥推
推 ku4nx1n     : 推好文
推 lost0816    : 又一好文  推了  排列得很清楚欸
→ ed0510      : ［我們］與惡的距離
啊啊啊!天啊!我竟然打錯名稱，感謝糾正!!!
※ 編輯: ykan (1.173.212.180 臺灣), 10/06/2019 20:09:44
推 sukisho     : 推
噓 elwkjw      : 垃圾片也能寫這麼長...
推 zedddd      : 推
推 starfishfish: 推~~~不過卡片是他們老闆做的
推 laurenceJG  : 推 寫得細膩
推 autumn123   : 寫得很棒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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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andazin18  : 推 覺得垃圾的就直接左轉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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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moodoa3583  : 我覺得這篇寫得很好，而你的確也提到了，冷漠其實是
→ moodoa3583  : 非常真實的存在，甚至被一部分的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 moodoa3583  : ，在這樣的社會下，沒辦法期待每個人都能同理他人。
→ moodoa3583  : 假如說有任何一個人，只要有一個人能認同小丑的努力
→ moodoa3583  : ，讓他感覺到存在的價值，也許他就不會變得這麼無可
→ moodoa3583  : 救藥地瘋癲。
→ moodoa3583  : 另外會無法控制大笑那一點，雖然片中小丑自己把它定
→ moodoa3583  : 義成是一種疾病，但會不會那是他那妄想的母親在每次
→ moodoa3583  : 虐待他的時候還要求他要笑以滿足她那自戀的要求才造
→ moodoa3583  : 就的制約呢？所以在後期小丑殺了他媽之後就沒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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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jenjen80486 : 推！我也是想到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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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hc7         : 推 我也認同m大，大笑應該是虐待造成的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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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3qdorz     : 字醜到靠杯是左手寫的，正常偏醜是慣用右手寫的
推 a3qdorz     : 社會沒生病，生而為人不自覺的討厭過街老鼠是正常
→ a3qdorz     : 反應，但當權者與富人或掌握資源者要有照顧社會的責
→ a3qdorz     : 任，不然當社會失去平衡就會開始傾倒
推 noknow801011: 好文推
推 mecheers    : 推，我住在紐約，對片裡描述的城市很有感
→ mecheers    : 雖然描寫的是1981，裡面的情況大部分現在還在發生
推 HyperFury   : 分析的很好
推 wisdomcowcow: 推
推 catbeer2000 : 這部片真的很適合拿來探討精神疾病患者的成因
推 NYCmimo     : 推好文
推 ixjnpns     : 推，說到心裡去
推 Mike1203    : 寫得很精確
→ colorfuldays: 人們總是覺得精神病患在演出不正常
推 domo2331    :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