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感染的傷口與老夫老妻生活

[onlyone72 (T夫人)]

在那個小傷口也能化膿險成蜂窩性組織炎的世界裡，才明白生活一直都是如此，輕與重，
從來不是那樣容易能夠區分的事。

果然還是不能強穿不合腳的鞋阿。小小傷口到發紅腫脹、發黑劇痛，都在不經意間發生；
近來我似乎又愈加善感了，例如抱完貓後全身皮膚便長起紅疹、或是無關緊要的小傷也能
弄到急診，醫院、藥袋、消毒水，每天吃很多不知名的藥丸，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生活是忙碌與混沌依次疊加，對於自己，倒是越來越無話可說；跛著疼痛的腳行走間我才
開始想，人果然還是不能強穿不合腳的鞋嘛、又或者是，在非常疲憊的時候還是要洗澡，
將受傷的左腳抬得特別高，姿勢特醜還是難達成不讓傷口碰水的艱鉅任務，我才想到，真
想讓誰來幫我擦澡。

反正他從來不肯親暱叫我一聲老婆、緊緊抱著說我好想妳或是我愛妳這種事也不可能發生
；但我又如此確信，這是一個會在我那樣無助的時候，一絲不苟、慢條斯理幫我擦澡的男
人。

台北市的天空不過是偌大世界中的一隅，我也曾受困於讓人發霉的爛天氣裡，漫無目的的
瞎忙人生。可能是遇見博學多聞的他讓我憧憬、可能是發掘橫溢恣肆的他讓我著迷，從相
遇到相戀，我的世界才開始擴大。

比如說當年突然決定交換，又或者一個人旅行的勇氣，到義無反顧投入職場，如個小跟班
一樣尾隨著前方的他，總是讓我那樣無法自拔地感覺安心。

老夫老妻的生活很無趣阿，當對方是一個木訥寡言又不善表達的人。大多數的相處我們在
打掃中度過，潔癖如他一遇假期便灑掃庭除、地板上多一根毛髮都顯得不對勁；而慵懶的
我總是在屋裡攤成陀爛泥，搖頭看眼前專注清潔面無表情的他。

在近來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的時刻，我才愈發明白到此未滿24載的年歲裡，在那些以國家大
事、工作為唯一目標的生活中，他一直是我的後盾，支撐著我人生中的每一場戰鬥與對抗
，並且會到生命最終走向盡頭的那一刻為止。

我們的溫柔，從來也就不是嘴上那句我愛你。

於是他看著我的貓咪笑得那樣燦爛，在我開玩笑說哪天要是先走一步、貓便歸他時，他皺
眉笑回那我也只能養了；在我提說新搬進的家裡什麼都有，就缺一台電磁爐時，他便說，
走吧我帶妳去買；或是那時我將所有積蓄都拿去繳房租押金，死愛面子不和家裡求援，他
的一句「我來想辦法」。

醫生說了，妳再拖，就是蜂窩性組織炎，保證妳開刀住院。原來這樣小的傷口也能成為大
事，傷口被醫生戳針按壓，膿包血水直流，倒不覺得特別痛，只覺人生也不過就是意外交
織意外，其餘什麼瑣事都顯得不重要，再也難以上心。

可能明天世界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呢，誰知道，我們畢竟都站在時代的洪流中，看盡日常乃
至於家國的瑣碎揉捻成無奈。

但在命的最後一刻為止，即便無常的命數無盡，我盼著能與他就這樣一直下去；他可以永
不脫口一句深情的甜言蜜語，只消常保健康的身體、能在我們空暇的時候不多理會我，逕
自整理家居拖地掃地。

待到我微恙而軟弱，輪他幫我擦澡；抑或哪日他疲憊萬分，我便幫他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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