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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南方】螢火（瓦歷斯‧諾幹）
發信站 (NEWS/INFO) National Sun Yat-San University (Sat Feb 6 02:38:26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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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編輯室】
今天閱報，傳來一個好消息。台灣第一個「醫院產業工會」「高醫工
會」，控告高雄醫學院違法強迫員工提前退休（以節省老員工較高的薪水
和退休金），遭法院判決高醫敗訴。高雄市勞工局長方來進直指「高醫資
方行徑野蠻」。
台灣的醫學院沿襲日本風氣，常見濃厚的師徒制和保守氣息，高醫能
成立台灣第一個醫院產業工會，其實是經過許多人多年來的辛勤努力。今
日高醫工會成員能不畏權勢、不怕丟掉飯碗，勇敢地跟所謂管理人員對抗，
值得在台灣醫學史上留下一筆。
六年前，高雄醫學院醫學社會學系的學生，也曾經以台灣大學史上難
得一見的全系學生大會，以絕對多數決罷免系主任。只是，這些來自草莽
高雄的改革聲浪，往往不被大眾媒體所注意。台北幾個學生演個行動劇，
反而能吸引媒體的大幅報導。因此，對於高醫工會這次創下的歷史記錄，
「南方」會持續向各位讀者報告。
台北、高雄的勞工局長，現在都由過去的工運人士擔任。目前為止，
他們的表現也還算不負眾人期待。希望他們能繼續為受宰割的薪水階級說
說話，讓類似高醫資方不公不義的事件不再發生。在此也要向高醫工會致
敬。畢竟，口喊改革容易，要不顧後果，改革自己身邊的生活環境，在台
灣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高醫資方敗訴，不代表高醫的醫療品質不好。
也期盼類似高醫的管理人員能多為員工著想，勞資和諧下才能為顧客提供
更高品質的服務。
陳豐偉‧[email protected]
【特別感謝】
特別感謝「聯誠積體電路公司員工」由關耀輝先生代表捐贈「南方」
五萬元！我們會妥善運用這筆錢， 買一台 PC server 提供給中山大學網
路組，為「南方」設置一台新的郵寄伺服器，以改善「南方」舊機器寄出
空信和重複寄信的問題。（「聯誠積體電路公司」的網址是：
http://www.usc.com.tw/）
也特別感謝長期捐助「南方」的「智邦科技」和提案捐助「南方」的
邱國台先生。「智邦」的捐助預計將調升到每月 15000 元， 讓「南方」
專職 GRIEF 生活無後顧之憂。
【捐款公告】
◎感謝屏東科技大學黃申在教授捐贈 1000 元。
◎感謝葉建良先生 2000 元。
【人文新頁】
◎觀音文化工作陣（http://www.kucw.org.tw/）
【人文書訊】
※霧社事件（鄧相揚∕著）
（※→請至 http://www.south.nsysu.edu.tw/sccid/welcome.html 觀賞封面）
【人文活動訊息】
◎柏楊新書發表會(2/8)
◎「女人、社區、歷史」演講活動(2/8)
（以上活動訊息請至 http://www.south.nsysu.edu.tw/sccid/union.html
閱讀詳細資料）
【人文活動訊息摘要】--高雄婦女新知「生活法律班」(2/25)
生活法律班熱情招生中！
您有法律方面的困擾而求助無門的經驗嗎？尤其是一般女性朋友在遭逢
婚姻問題時，通常是慌亂不已、不知手措。【高雄市婦女新知協會】所開設
之「生活法律班」已行之多年，從日常生活中常遇見之法律問題著手，如衣
（消費者保護法）、住（房地之出租與承租）、行（發生車禍之糾紛處理）
…尤其是在婚姻上的外遇、離婚、子女監護、夫妻財產制…等，特別聘請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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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電子報最新寄出文章之標題】
◎不一樣的店 （生命力）
◎年初一來去美濃湖拜年 （美濃）
◎這是我的班級（林偉信） （人本）
◎李登輝感冒了（林深靖、于尚白） （立報）
◎電影「魔鬼代言人」的人性自由與人性幽暗 （陳韻琳）
（以上文章請至 http://www.south.nsysu.edu.tw/sccid/welcome.html 閱讀）
【今日文章】
※以下文章由『台灣日報《台灣副刊》』提供，不代表『南方』立場※
標題∕螢火
作者∕瓦歷斯‧諾幹
來源∕台灣日報《台灣副刊》
導讀∕
新學校具有大砲與磁鐵的綜合性質，大砲是效率化的戰爭武器，
新學校卻讓征服的戰利品得以恆久永存：
槍砲征服了被殖民者的肉體，新學校則魔惑了被殖民者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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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日報《台灣副刊》
站在台灣的中心，真正以台灣的觀點看台灣的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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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惹禍的孩子
客運車緩緩離開車站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約莫五時三刻，不用半個小時，天
幕就要降下來，到了客運終點站的山中部落時，黑色的幕帷已然傾掩山林，只
有點點的燈火與天際的星光相互輝映，如果仔細的看，四月春早昇的螢火蟲，
零散的妝點幽黯的草茨，七月夏，假如文明的農藥沒有施放過劇，螢火就得以
自由的流竄在山林之間。
客運車載動著返回部落的族人，到鎮上看病的老人、買貨的婦女、在外遊
蕩的浪人……，其中多數還是通勤的國中生。他們剛上車時就已經顯示出年輕
旺盛的活力，車子經過學校門前，有人憤怒的對著敝開的窗口向外噴出一口痰，
「給你淹死啦！」少年的臉龐明顯的尚未發育完全，吐口水的時候，稀疏的稚
鬍似乎也想飛出窗外。隨著少年的動作，車廂內的國中生歡呼了起來，好似在
虛無的空中揮了一記憤怒的拳頭給討厭的人。接下來，少年們作怪的動作愈來
愈大，吵雜的笑罵聲讓駕駛員的心情莫名的浮躁起來，儘管已經見慣了這條路
線晚班車災難般的景象，他還是忍不住加緊踩著油門，讓車輪在產業道路上奔
馳。 倒楣的是那些老人家， 自從 Gaga（泛稱泰雅族規範、禁忌） 的規律被
日本槍砲震碎之後，小孩對老人的尊敬已經每下愈況，比部落邊大安溪谷地還
要低，老人只能靜默著宛如發抖的樟樹，有時還要注意不要被飛馳在車廂中的
物件擊中。這些飛馳的物件有的是中什吃過的便當盒、畫上各式次文化圖案的
書包、鉛筆盒、發皺的作業簿，最常見到的是教科書籍，特別是從所謂的好學
生手中奪走最能引起少年們的快意，因此當一本書從座椅中排像流星般掉落在
我們部落青年的頭上時，這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了。
少年大喇喇的走到後排座椅，以毫不在乎的口氣說了聲：「書呢！」
「我直接就給他一個青面巴郎（部落語，形容被打的很慘）。」部落青年
Meingus 說到一次坐晚班車的經歷時，在我們炭烤的上空揮出一記正拳。「我
就說，你們再讓我的耳朵不太舒服的話，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這一天晚上我與眾表兄弟聚在二表哥家的庭院外，我們剛剛結束在小鎮上
向一位家長道歉賠錢的窩囊事，惹禍的是二表哥讀國三的孩子，孩子在班會上
被同學用言語激怒，憤而隨手將椅子往同學丟去，不料竟丟到另一位女同學，
女同學頭上縫了五針。
二表哥國三的孩子頻頻遭到大人使喚，買啤酒、倒煙屁股、拿碗，一個晚
上他都靜默不語，席間還要回應大人頗難堪的問話。「知道事情了喔！」「來，
我摸摸看，翅膀真的很硬了耶！」
「下次最好用番刀砍同學，你不爽嘛！」
「還是很聽話啊，你看！」有人同情的發問，二表哥喝下一口酒：「對啊，
上個月還『留家管教』，一群人抽煙喝酒被老師抓到，現在打破人家的頭，總
有一天我會打爛他的腳。」
惹禍的姪子趕緊跑到屋內。小學的時候，孩子還是滿乖的，國三下，已經
累積了三大過兩小過，他的同伴也沒有好到哪裡，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大表哥感慨的說：「以前我們再壞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給家人知道，那
時候我們是高中生，現在，國中就抽煙喝酒打架。」
有人附議的說：「時代變了，現在的孩子愈讀愈壞！老師，你說怎麼辦？
國小你教過他的啊！」
話鋒指向我，彷彿無形的番刀在黑夜中慢慢逼近心臟地帶。我想起肯亞小
說家 Ngugi Wa Thiong`o 指控白人教育的一段話：
在黑色大陸，殖民者知道他們真正的權力所在，並不全然是在殖民第一天
早上出現的槍砲，而是追隨其後的新學校；新學校具有大砲與磁鐵的綜合性質，
大砲是效率化的戰爭武器，新學校卻讓征服的戰利品得以恆久永存：槍砲征服
了被殖民者的肉體，新學校則魔惑了被殖民者的靈魂。
回到學校宿舍，我們所謂的原住民教育會是「魔惑靈魂」的教育嗎？看著
讀國小四年級的大兒子純潔安穩的睡在榻榻米上，我開始擔心了起來！
二、孤獨的右手
六月底，台灣已經是盛夏，炎炎的光與熱只有在入夜後緩降熱度，部落活
動中心的廣場前人聲鼎沸，間或有吶喊的聲音傳來，「苦悶啊！苦悶。」
收回敲打在鍵盤上的手指，有些心驚的走向廣場。藉著微弱的路燈，隱約
看到有人窩在車旁，水泥地上壓扁的啤酒罐像棄擲的泥塊，走進後有人羞赧地
喊著：「組長！」
「畢業了嗎？」是國三畢業生的少年，灰黑的空地上有土豆、蠶豆酥等配
酒的東西，我蹲下來說：「畢業就好。」
「他沒有畢業，只有結業。」部落少年笑著指向同伴，「三叉坑的，曠課
太多了啊！」
「為什麼不想上課？」
「就是不想啊，」三叉坑部落的少年摸了摸頭，「老師很討厭，你不知道
ｋｋ」
部落少年趕緊對同伴說我也是老師，國小老師。
「對不起，我是說國中的老師啦！」他強調著說：「一年級的時候，我同
學啊也是同部落的沒有寫作業，導（導師）的就說你看你看，你們山地人就是
不喜歡寫作業，我就跟他ㄔㄨㄥ啊，我說我有寫，而且我是泰雅族不是山地人！」
部落少年也搶著說：「真的，國一的時候我成績很好嘛，因為我國小是在
鎮上讀書，每一次我們部落的同學無緣無故被罵都是我去ㄑㄧˊㄤ聲，因為我
那時比較聰明，」少年得意的說：
「我就給他頂說什麼什麼山地人，山地人也是人啦，老師就說我是混蛋，
好嘛混蛋就混蛋，放學以前我就溜到外面買三個雞蛋，丟老師車子的擋風玻璃，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笨！」
我的胸口猛然受到撞擊一般，想起自己曾經這樣子如實的寫過我小弟十幾
年前在鎮上的教育歷程，那是在一次少有的促膝深談的夜晚過後：
國小第二名畢業的阿明應該是一個快樂而天真的泰雅孩子，十三歲進入校
門植滿椰樹的國中時，他的腳步像極了在椰樹上空流竄的雲彩。他對自己清嫩
的臉龐說：我要努力讀書，我要學白雲一樣快樂地環遊世界。考察他的夢境其
實與當時全世界的十三歲少男無異，但是他不知道，這個雲一般的夢，也許就
在他走進校門口時就斷線了。
他不知道，所以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一個十三歲的泰雅少男阿明幾乎是吹
著哨音走進了教室。上課的時候女老師問著：家裡沒有洗衣機的請舉手？我們
七○年代貧窮的泰雅少年阿明當然很誠實的舉起略帶黑色的健康的右手，結果
全班寥寥無幾的懸在空中的右手換來同學的恥笑。我們的阿明懷疑這也許只是
一場無害的玩笑，他收起右手安慰自己。女老師又問：家裡沒有電視的舉手？
我們的阿明這一次真的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很快地老師又問一次也
打破了阿明的錯覺。泰雅少年阿明記得雅爸說過誠實是一個好獵人的教誨，儘
管他內心在掙扎卻還是遵循泰雅族的美德而舉起全班唯一的一支孤獨的右手，
他結實的聽到耳朵裡流進「山地人」、「番」的詞語。後來他只好把同學的恥
笑交給鬧哄哄的教室，他後來學著流浪的雲流竄在女生班玩著調戲的遊戲一如
他的老師曾經對付他的手段，後來他被學校記三支響噹噹的大過也終於不在乎
的轉校，後來後來……後來他在鎮上搬瓦斯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八歲的小大人了。
難道我大弟那一支「孤獨的右手」又再度流傳到眼前的部落少年嗎？這會
是宿命？
在我詢問之下，我們部落九個畢業生有五個遭到記過的處分，是被學校貼
上「問題學生」的標籤。
當我要他們對學校下一個形容詞時，國中生很快的回答：「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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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堅強的人，自己受過痛苦，並且能夠忍受痛苦。
他在人前隱匿自己的眼淚，懷著對自己的不滿，悄悄擦乾。
這樣的人知道痛苦的價值，往往希望別人不要看清痛苦，
但出於對別人的尊重而不輕易流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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