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補習班事件簿(二)協商談判
林柏儀(青年勞動九五聯盟執行秘書)
2007.8.17
寫完上一篇「陳立補習班事件簿」,沒想到有不少網路推文回應:「陳立從以
前很多分部就這樣」、「我的薪水也有被扣過…」,看來問題的確不是單一個案,
申訴人跟我說的並不離譜。當然,我猜想有些人看在眼裡,會懷疑「這是不是其他
補習班派來搞破壞的?」、「其他家不是也都這樣嗎?」(說不定陳立補習班到現
在還是這麼想)。其實,我在上篇就有提到,光台北市南陽街一帶的補習班,就有
不少家有這樣的問題。陳立只是其中問題特別明顯、嚴重的一家而已。我寫這些文
章,目的也不只是針對陳立補習班,而是期望所有補教業者都至少該「依法行事」
,別以為學生就可以被「呼弄」薪水。只不過,陳立事件絕對是個重要的借鏡,讓
我們認識補習班可能的惡質手法,和當工讀生該有的基本權益。或許陳立會覺得
「很衰」(他本人說,他開補習班28年來沒遇過這種事),但做為幾乎是全國最大
規模的補習班(全國有30個分部,37000名學生),當然有帶頭守法、不得任意對工
讀生侵權的義務。再次聲明,我們不是「其他補習班派來的」,而是接受陳立補習
班工讀生申訴、而與其一同爭取權益。我想這種基本公信力也可以透過九五聯盟長
期來的努力證明。希望補習班別再用「陰謀論」猜測我們。
回到日前的現場。在我們和申訴者自網站上指出薪資計算問題,並一起到補習
班發給工讀生「薪資可能有問題」的文宣後,補習班終於願意鬆口和「有權益受損
的工讀生」對談,但也同時對外不實聲稱「這群人拿著大聲公擴音器到補習班大聲
嚷嚷」(不知哪來的大聲公?)或「是別的補習班派來的」(還真不知是哪一家?)
。昨日下午,我們聯盟陪同三位勇敢站出來的工讀生(兩位大學生、一位國中升高
中學生),代表多位有權益受損狀況的工讀生,與補習班管理階層在504會議室協商
談判。補習班方面馬上擺出了大陣仗,除了第一線重要的管理幹部「程姐」、主任
通通到場外,還找了補習班自己的「律師」和「勞資顧問」。基於日前補習班私下
通電我們的申訴人,語帶威脅地說:「陳立補習班有請律師,你們這樣可能會挨告…」
此種用「律師」來威嚇申訴人的經驗,我們聯盟邀請了我大學的直屬學弟,萬國法
律事務所的王龍寬律師,以及富有勞工運動經驗的倪世傑學長來陪同申訴人幫忙
(相當感謝他們兩位的熱情相挺協力)。至少讓勞方這邊不至於被隨意對待。
協商談判開始後,補習班方面就先放話說:「你們(申訴工讀生)只可以代表
你們自己,不可以代表其他工讀生,有問題的要他們自己出來。」,「薪資有什麼
問題你們應該循『程序』來談阿!」,「發薪水人那麼多,當然沒辦法讓你們看卡」
…。並且也不斷試著分化九五聯盟和申訴人間的關係,說:「我願意和你們談,但
你們不可以請聯盟代理或讓其在旁邊」。還沒進入實質的討論,氣氛就相當凝重,
我想,這種場面對任何一般年輕人都是不小的挑戰,更何況還有工讀生才剛國中畢
業而已。
我們主要提出的要求是,針對個案部分,補習班應該要補足工讀生應有的薪資
、法定加班費、試聽與報名介紹獎金。並且,因為這件事情不是單一個案,陳立總
部有八個組,光一個組就有將近十多人的薪資出現少算、或者被一再拖延的問題,
總體加起來相當有可能上百人有問題。所以,我們要求補習班主動將工讀生個人的
「打卡記錄影本」和薪資單發一份給工讀生本人(申訴人指出,過去索取打卡記錄
是被禁止的),讓其有機會核對薪資有無缺漏,以和補習班追討。除此之外,因為
工讀生紛紛反映從來沒看過補習班明訂的「工作規則」(載明相關工作獎金標準、
上班時間…等),按照主管的意思來做事結果又被說不合規則、拿不到全部薪水(
如應徵時主管稱「早上八點半起上班」,也準時到班,結果算薪資時只從九點起算
,說是因為規定的時段就是九點到十二點),我們也要求補習班提供一份「工作規
則」給全體工讀生,並要在工作現場張貼。實際上,這些都是勞動基準法上有規範
工作者最基本的權益。
然而,談判從下午兩點半開始,一直進行到了五點半,補習班方面除了僅願意
處理「個案」,計算其缺漏的時數薪資和介紹獎金重新給付外,對於「法定加班費」
、以及對整體工讀生薪資重新計算、主動發給打卡記錄和工作規則,態度相當強硬,
「一律拒絕」。我們當中的一位李同學一個月來做了300個小時,幾乎每天都到補習
班報到,賣命幫補習班一天工作10小時以上,結果光一個月基本時數薪資(未含加班
費)就被少計算了4000多元,且若將法定加班費計算入內,至少被少算了將近10000
元左右(因其中有超過100小時都是加班狀態,依勞基法第24條需在第8-第10小時給
1.33倍薪資,第10-第12小時給予1.66倍薪水,光法定加班費部份約就達5000元)。
但補習班方面只願給付基本時數薪資的4000多元的部分,而矢口拒絕依據勞基法給予
其餘積欠的5000元加班費,補習班的主管還稱「工讀是一種很特殊的工作模式,不一
定要給加班費」、「我們和員工的契約裡,本來就沒有『加班費』這種項目」,難道
他們不知道「契約不能違背法律」嗎?怎麼會公開講這些?另外兩名出席的工讀生本
來以為自己薪資比較沒問題,結果認真一算,才發現也少了700多元和300多元不等。
只不過,「法定加班費」的部分陳立補習班一樣不願面對,只說「這部份有爭議就上
法庭來告吧!」
談判告一段落,我們幾位在外頭等候時,陳立本人忽然走過來和我們逐一握手,
他說:「我的補習班全國有37000名學生,有30個分部,該給工讀生的我都會給。」
,「你們的理念我支持,但方法上該要更好!」。我們之間對話沒什麼交集,然而,
當問到他補習班工讀生都沒有拿到按勞基法該給的「法定加班費」、而且相當多員工
薪資都沒「按打卡記錄計算」時,他只說:「有的人打卡後也不一定在工作」、「還
有人是晚上跑去唱KTV,一大早跑來,當然不能依打卡記錄來算薪水。」、「其他人
如果有少算,可以按照程序向組長申訴。」
坦白講,陳立本人的這些說法並無法說服我們。做為全國數一數二最大型的補習
班,每年工讀生總數上千人,管理制度和工作規則不依法公開、讓工讀生只能完全聽
上級任意定規則就算了,其實這的確在台灣是「某種常態」;但連工作時數的計算規
則,可以到發薪水時才由上級隨意選擇計算,不依據實際工作狀況和打卡記錄、也不
理會勞基法加班費規定,這就絕非是常態了!更何況,在補習班的管理人員監督下,
工讀生們是打卡後就受必須受主管監督支配,為其工作的(所謂勞動法上雇傭關係中
的「從屬性」),打了卡上班還不知道拿不拿得到薪水,想核對薪資也不可申請打卡
記錄,這對付出勞務換取工資的勞工怎麼能說是公平呢?不能對卡又怎麼知道權益受
損「按程序申訴」?陳立此種大補習班都有如此混亂的制度,究竟要如何管理數千名
員工?網路上一位網友一針見血地說出疑惑:「真奇怪,陳立補習班收了37000名學
生,從來沒聽說報名收補習費有出錯,怎麼區區幾百名工讀生,就那麼多人算錯薪水?
」,相信這是大多數到大型補習班工讀卻權益受損的同學們,相同的心聲。
為了要讓陳立補習班能徹底依法行事,使全體員工的權益都受到保障,針對陳立
補習班始終不願面對的「法定加班費、公開工作規則、重新核對整體員工薪資」…等
問題,即日起我們將載明向台北市勞工局申請「勞動檢查」,要求相關問題攤在陽光
下受檢驗。我們也公開徵求曾在陳立補習班或其他大型補習班工作的工讀生們,有任
何薪資上的問題可與我們聯絡,讓更多補習工讀問題被揭露,使得未來到補習班打工
能有「免於被侵權的自由」。
只不過,當我們昨日協商後向陳立補習班表明,問題若不徹底改善,我們將依法
請求勞工局介入、主持公道時,補習班委託的崔姓律師只對我們回了一句:「如果你
們要去提勞動檢查,我就一定會告你們!」,雖然我不知道「依法申請勞動檢查保障
權益」違反了什麼法?會能夠被告什麼?但對於這樣任意威嚇他人、甚至可能是只是
工讀生的律師,我感到相當的痛心。雖然我們都能理解,律師當補習班顧問,拿錢行
事,總是必須要有些「動作」,但將這套用來對付學生、一般人,或是補習班主管動
輒以「你會被我告喔!」來威嚇公開發言的工讀生,這完全違背了我曾學習到的「法
律倫理」和「律師倫理」。擁有高度社會權力地位、優渥薪資、且壟斷法律解釋權的
這些人們,他們的言行難道不該更節制嗎?還是甘願完全成為大資本家委託人的商品
工具?這或許需要更進一步「律師公共化」的努力來改善了!(真的希望有這天的到
來)
總的來說,陳立事件的確不是個案。光這兩天從事情曝光後,九五聯盟又另外接
到了兩家以上南陽街類似補習班工讀生對聯盟的申訴案。除了一樣有薪資或介紹費短
少、領不到法定加班費外,甚至還有時薪不足95元,月薪底薪低於最低工資17280元
的狀況。這一切還有待全體工讀生們繼續努力爭取,甚至發展進一步「工會化」的可
能??——成立一個能讓補習班員工、工讀生們加入、代表其權益和補習班協商權益的
獨立工會。對我來說,這也是我研究所畢業來的一個新起點,這些過程和「透過書本
認識社會」真是不同,可以說是「各有所長」、能看到不同的社會深層面向。我們歡
迎更多人加入我們的行列!期望這將只是個起頭。
註:關於「法定加班費」問題,可參考勞動基準法第30條規定:「勞工每日正常工作
時間不得超過八小時,每二週工作總時數不得超過八十四小時。」及第24條規定:
「雇主延長勞工工作時間者,其延長工作時間之工資依左列標準加給之:一、延長工
作時間在二小時以內者,按平日每小時工資額加給三分之一以上。二、再延長工作時
間在二小時以內者,按平日每小時工資額加給三分之二以上。」
完整事件及相關討論可上
青年勞動九五聯盟網站http://blog.roodo.com/youthlabor95/
如果您曾在陳立補習班或其他各大補習班工作過,曾有過任何薪資問題歡迎提供資訊
給我們,將相當有助於我們要求整體各家補習班徹底改進,保衛工讀權益。謝謝。
青年勞動九五聯盟申訴專線:0982-121-823,申訴Email:[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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