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者 鴻鴻
篇名：與夏宇同代 -讀 <<摩 擦 .無 以 名 狀 >>
報刊名/書名 聯合文學
卷期/版次/出版者 130
出版年 84/08
頁數 153-158
登在「聯合文學」的時候，乍看是一群文字遊戲。出版成書，
又分明是一件美術作品：無書背文字（像筆記本）、不裁邊（像
民國初年的出版品），需要讀者一頁一頁裁開，參與這拆解的閱
讀過程。甚至連版權頁也藏在夾頁中，在書店裡須撐開相連的兩
頁往裡瞧，像望進山洞，內壁上幽暗地寫著出版社、售價。
夏宇的第三本詩集（應該算第四本，但這本後發先至）仍然
堅持自費出版，拒絕了各出版社的爭遨、申請政府補助的打算，
以維護整體觀念的原貌，再度從形式外觀就令人耳目一新。論立
異有人比她更怪，但詩集中的每一個宇都支持了這種形式的應該
與必然。
把自己的前一本詩集全部剪碎重拼，夏宇向朋友展示剪貼原
稿時曾不無憂心地問「你覺得這是不是觀念詩？」當然是也當然
不是。詩就是詩，不管你是用鉛筆毛筆電腦鍵盤寫都一樣，對讀
者而言，詩的品質最重要。寫作過程的曲折發現是作者自己的喜
悅。剪剪貼貼讓夏宇能更深入玩味每一個字的質感、音色、歧
義。事實上發掘文字的奧義本即所有詩人的職責，只是夏宇更有
膽識與自覺。想想多數詩人終其一生不斷地寫只是不斷在同類的
文字堆裡打滾，還說是創作，創新。夏宇窮竭這種寫作現象，反
而得以逼使自己脫離以往文字使用的慣性──每個字詞都必須有
不同的理由，才有資格從上一本詩集跳進下一本裡。以自我重復
來自我顛覆、以徹底抄襲作徹底翻新，真是險中求勝的絕招。這
樣的行徑，不僅是詩人個人生涯、也是文學史上可一而不可再的
奇景。
再看詩作。
絕不像夏宇說的，只是音符、顏色而抗拒意義。比起來，她
著名的「隨想曲」更像一種行動、藝術觀念的宣示，「摩撩．無
以名狀」的四十五首詩則充滿「備忘錄」的直接、率性和「腹語
術」的深沉。仍然熟悉的夏宇，但每一首的企圖更為自信。她把
「降靈會III」中自創的88個拼字中剪下7個排成兩行，題為「
另外一種道德」，把原本狂亂囈語的氣息轉化成對另類價值堅定
的認同。又或是集中最長的「把時鐘撥慢一個小時」，通篇支離
破碎的、日常用語的片段，卻逐漸拼湊出留白的具體形狀：兩人
情感關係的演變過程。
夏宇的每一首詩都對語言表達的可能性作了不同的開發、示
範，對我而言，她是中文世界走在最前端的詩人。我和一些詩人
朋友都同意，最好的詩是那種會鼓動我們創作欲望的作品，夏宇
正是如此。這本詩集甚至鼓勵讀者在閱讀中就遮去三個宇、或調
換兩個詞，自行即席創造閱讀經驗。不過讀本集的壓卷作「擁抱」
便可明顯發覺，不管製作過程多麼遊戲性，夏宇最動人的作品仍
是敏銳、飽滿，一字不能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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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 quite kiss y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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