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殺人大全：談《惡魔》與《驚魂記》
《惡魔》（Les Diaboliques ,1955）與《驚魂記》（Psycho ,1960）這兩部
電影可說有著千絲萬縷的淵源，但礙於惡魔這部電影在台灣的名氣不大，所以很
多人都知道驚魂記，卻不知道希區考克拍攝驚魂記乃是因為他一直沒有機會拍攝
惡魔的關係。題目使用了浴室殺人大全，其實是來自於關於希區考克的第一個笑
話，話說就在希區考克拍完驚魂記後，一位女性觀眾來信譴責他的作品，原因是
什麼呢？這位女性觀眾的父親看完惡魔後，一直不敢用浴缸洗澡，因惡魔的殺人
場景就是用浴缸淹死；而就在其父看完驚魂記後，也不敢沖澡，驚魂記最著名的
畫面就是淋浴殺人的片段。希區考克看完這封來信後，也寄了封信回去，他建議
該名女性觀眾幫父親買個乾洗機好了，這樣的回答著實令人哭笑不得，卻說明了
這兩部電影確實大有文章可說。
《惡魔》翻拍自法國作家Pierre Boileau和Thomas Narcejac合著的懸疑小說
"Celle qui n'était plus"，劇情主軸說的是一個位於寄宿學校的謀殺案件，當
中的校長太太由於無法再忍受先生長期的肢體傷害和在外的花心，所以聽從了另
一位女老師的建議，謀殺她先生。而這女老師是校長的情婦，也是因為受不了他
的肢體暴力，才決定夥同校長太太一起謀殺校長本人。謀殺就此展開，卻沒有想
到，殺完人的屍體卻不見了，甚至，校長沒有死，還常常在校園中閒晃，直到結
尾之時，我們才發現，這一切的謀殺都還沒開始，而是到了最後一刻，我們才會
知道誰要謀殺誰，誰才是受害者，絕非劇情一開始所敘述的那般。
惡魔這部電影最讓大家受到驚訝的畫面，除了用浴缸將人淹死的畫面外，最
後一幕的死屍於浴缸中復活的畫面，當時絕對讓許多人惡夢連連。遠在美國的希
區考克看完這本小說後，一直想將其搬上大螢幕，因希區考克一直想拍部浴室內
殺人的驚悚片，所以這本小說可說相當地合適，但意外的是，這本書電影版權標
售的當天，希區考克本來也是十拿九穩了，就在最後的幾個小時裡，另一名法國
知名導演亨利喬治克魯佐（Henri-Georges Clouzot）直接橫刀奪愛，搶下了這本
小說的電影版權，希區考克得知消息後相當地生氣，而在克魯佐拍完這部電影後
，希區考克也公認是一部影史的懸疑佳作。
亨利喬治克魯佐是法國電影早期重要的導演之一，他於1943年拍攝的《烏鴉》
（Le Corbeau），可說是極佳心理懸疑作品，當時藉由一個可怕的密告事件，帶
出整個二戰時期人人自危的心理狀態。在1953年推出的《恐怖的報酬》
（The Wages Of Fear）更是史無前例的獲得了柏林影展和坎城影展的首獎。克魯
佐公認是法國的懸疑電影大師，有些好事之徒更喜歡將其稱作「歐洲的希區考克」
。上述的兩部電影和惡魔，而後都有美國好萊塢的重拍版本，但公認就是比不上
法國版的原著，當時惡魔交由他來執導，也是極為合理，畢竟法國人總不認為一
個英國佬會勝過法國的懸疑大師吧。
拍不到惡魔確實讓希區考克有些失望，因為他對於當中浴室殺人的構想，已
經有了極多的想法，而惡魔原著的作者Pierre Boileau和Thomas Narcejac得知希
區考克的失望後，決定爲希區考克量身打造一部適合翻拍成為電影的小說，這本
小說為"D'Entre Les Morts"，改拍成了電影後就是大名鼎鼎的《迷魂記》
（Vertigo ,1958），當然，希區考克雖然獲得了些許補償，但就是有所缺憾，所
以在美國作家Robert Bloch的小說"Psycho"完成後，他便瞄準到了這本小說，也
在第一時間以九千美元的代價買下電影版權，因為他心中那個浴室殺人的構想，
又有了一個極佳的發揮舞台。
驚魂記的成功我就不再多提了，就只說一些我認為驚魂記當中大家比較不知
曉的事情。首先驚魂記是受到真實事件的靈感而產生，當中的殺人魔諾曼的角色
就是脫胎自一個殺人犯艾德華蓋因（Edward Gein），這個喜歡變裝成為女子且對
於母親類角色有迷戀的男性，成了而後很多電影角色的雛型，除了知名的驚魂記
外，德州電鋸殺人狂中的橡皮頭或是沉默的羔羊中的水牛比爾，都是根據這個人
物改編而成。驚魂記片名直接翻譯為精神病患，典故來自於佛洛伊德的學說，就
是伊底帕斯情節的最偏差版本，男孩戀母到了一個程度後，就無法再長大，因為
他的愛人或是世界都是母親，他只能生活在母親底下，一切任由母親安排，所以
驚魂記中諾曼無法接受母親有了愛人，將其謀殺後，因他不能沒有母親，於是他
分出了一半的人格來扮演母親，這個情節不單單只有驚悚，更多是來自於希區考
克電影中一貫地使用大量的精神分析學說有關。
因為浴缸殺人的構想已經被惡魔所用，希區考克於是想到另一個更好的表現
手法，那就是淋浴時殺人，這段運用大量蒙太奇手法表現的畫面，已經成了後世
的經典之作。而驚魂記在整體劇情上，這個畫面也極為重要，因為很快地就讓觀
眾們給嚇壞了，不像是在惡魔之中，得看到最後一刻才會發現浴缸的可怕。淋浴
殺人的劇情編排，有一說來自於希區考克痛恨觀眾看電影時往往在電影開演後才
進場，所以將這場戲提前，讓很多愛遲到的觀眾錯過這部電影的高潮。驚魂記也
是希區考克的最後一部黑白電影，但這段淋浴殺人的畫面，在鮮血混著熱水流入
排水孔之時，那畫面上的血腥味似乎已跟著透了出來，這一點是很多而後的彩色
謀殺電影所不及之處。
惡魔和驚魂記的結局，都成為懸疑電影史上的經典了。惡魔在最後面，藉由
一個天真的小孩說出一個帶有大量懸念的結局，到底人有沒有死，我們都無法知
道，因本來被謀殺之人都可藉由浴缸復活，那真正的被謀殺者到底有沒有死去，
還是在偵探的協助下演出一場死亡的戲，編導故意留下這樣一個結局，似乎就是
說了謀殺往往在於意外中的意外，要確定人死了，得要看出清這個人有沒有嚥下
最後一口氣。而驚魂記則是活人扮死人，兩邊不是人；當觀眾都以為是諾曼那病
態的母親殺死了所有的女孩，卻沒有想到是諾曼一人分飾兩角殺人，結尾在和精
神分析師對談之時，那段精采的精神打架，母親人格和諾曼人格都控訴是對方殺
人，但究竟是哪個人格殺人，我們只能猜，卻是個沒有解答的問題，最好的解讀
方法在於，實質上是諾曼殺了人，精神上的答案就不可考了。這種開放式結局的
運用，而後也成了大量懸疑電影的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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