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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轉錄]馬龍白蘭度的美麗與哀愁
時間Mon Jul 12 02:05:01 2004
馬龍白蘭度的美麗與哀愁
蘋果日報2004年07月05日
馬龍白蘭度太憂鬱,但也因為憂鬱,讓人感覺彷彿離他很近。
很少讚美人的《世界社會主義論壇》(WSWS)稱讚他是個「真
正的反叛者」。
很多名人聲援社運,卻少有人像他這樣長期投入,站在第一線。
他死後,弱小族群悼念他,為之哭泣,進步團體稱讚他,被他
所鼓舞,不只因為他曾經做過什麼,更因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WSWS說得沒錯,如果僅僅出於不滿,而不是因為對人類普遍處
境的悲憫與深刻理解,不可能如此打動人心。
民權運動無役不與
從參與黑人民權運動到反死刑,從抵制南非種族隔離政策到支
持美國印第安人的生存權,無役不與,幾度入獄。對種族壓迫
尤其反感,在黑人權利飽受壓制的年代,他在契約上規定,所
主演的影片,絕不在實行種族隔離的電影院或城市放映。
他鼓吹多元價值,反對全球化。他認為,那些不鼓勵消費與功
名的弱勢文明,真正隱含人類生存價值。他欣賞社會主義,批
評資本主義的市場法則是戰爭根源,威脅人類的生存與幸福。
與其說他是個偉大演員,不如說他是個和平志工。與其說他是
個志工,不如說他是哲學家。與其說他是個哲學家,不如說他
是個「人」──一個真誠而善良的人。
我讀過一些書,看過許多人,古今中外找不到幾個像他那樣的
心靈。他的憐憫和敏銳,在在令人動容。人性如果稱得上美麗,
思想如果稱得上智慧,馬龍白蘭度當之無愧。
盼死後長眠大溪地
他希望骨灰能灑在大溪地一個叫 Tati'aroa 的小島上。那是一
個很幽靜的地方,他長期就住在那裡。他說,在那裡沒有名人、
階級之分,人們懂得享受生命,友善互助,誰也不羨慕誰。相
對地,他說他環遊世界各地,卻從未見過比住在美國更不快樂
的人。他說:「我們什麼都有,但這也意味著我們什麼都沒有。
為了追逐物質上的成功,我們幾乎放棄了一切。美國這社會,
喪失一種使人感到快樂的能力,生命本身失去了愉悅,對物質
的追逐反倒成為生活的理由。我們有能力把人送上月球,卻無
能使人快樂,而使人快樂才是文明社會最重要的素質。」
在自傳中,馬龍白蘭度形容自己一生是「一個尋找愛的故事,
同時也尋找自我療傷止痛的方法」。他說,「痛苦很早就有了;
我希望搞清楚我對同類的責任──如果有這樣一個責任的話。
我也想搞清楚,我是誰?為什麼我必須和這個生命有所糾纏?」
他懷疑自己的努力以及對他人苦難懷抱痛苦,是否有意義。
自傳感慨生命難解
自傳最後一章,馬龍白蘭度這麼說:「生命就像劃過一道圓圈,
我有一種完整的感覺。但我的故事並沒有個結局。記得在第三
十二街尾端,我坐在榆樹下,努力開張雙手想碰觸那些豆莢,
太神奇了,我簡直無法想像身在何處。同樣地,我之於我自己,
也依然是個謎,身處這樣一個令人困惑的世界。
生命既不可解,那麼,我一直想知道在那時光盡頭我究竟會在
哪裡,自然也沒什麼意義。但我相信,當我嚥下最後一口氣,
不管什麼改變發生,都不會比榆樹下那一刻更讓我感到驚奇。
每當我想像自己坐在南海小島上,夜裡溫柔的海風,讓我的心
感受到一種安慰。我張大嘴巴,頭往後仰,等待那古怪而寧靜
的光芒閃過黑夜的天空。我不再像榆樹下那樣張開手臂想去追
求一些什麼,但我也從未對下一個輪迴的神奇失去興趣。」
我仰慕他,就好像我仰慕維根斯坦,仰慕之情或許更強烈一些。
他們詩一般的片語隻字,往往讓我掩卷長嘆,愛不釋手。他們
善良敏銳的心,總是讓我感到詫異和鼓舞,人性是如此美麗,
思想是如此溫柔。
維根斯坦說:「哲學的唯一價值就是:停止從事哲學。」放下
它,不再談論,才是哲學的最終歸宿。馬龍白蘭度也曾說:
「演戲是精神躁動不安的一種表達,是一種屬於流浪者的生命;
停止演戲才是成熟的象徵。」
單是這兩句話,就值得我們為生命的尋覓與飄泊痛哭一場。我
相信,當一切告終,後世高貴的人們,肯定會記得這樣一個美
麗與哀愁的靈魂。
陳真
作者為精神科醫師,劍橋大學哲學系博士生
※ 編輯: dontmind 來自: 140.112.25.183 (07/12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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