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pochan (六隻字母熊)》之銘言：
: 去除論文中比較繁瑣的資料處理的部份，我想報告的重點有四個：
: 一、早期使用陶器進行鹽業生產的考古學與民族學比較
: 在這方面是使用世界各地有關使用陶器製鹽的考古學與民族學材料進行比對，找出
: 此類鹽業生產方式在考古遺留上有何共通性，以供在川東地區鹽業生產研究時的參考。
: 這方面的初步結果可以參考我今年剛在鹽業史研究發表的文章：
: 陳伯楨
: 2003 由早期陶器製鹽遺址與遺物的共同特性看渝東早期鹽業生產 鹽業史研究
: 2003(1):31-38.
: http://www.pochan.idv.tw/temp/pochan.pdf
: 關於日本的例子，可以參考以下這篇
: 近藤義郎(Kondo Yoshiro)著 陳伯楨 譯
: 2003 陶器製鹽的研究 鹽業史研究 2003(1):92-94.
: http://www.pochan.idv.tw/temp/kondo.pdf
: 另外，如果對鹽業生產組織、交換及消費有興趣的，可以參考我同學寫的：
: 傅羅文 (Flad K. Rowan)著 陳伯楨 譯
: 2003 新幾內亞、烏干達及西羅馬帝國的鹽業生產、交換及消費 - 重慶地區先秦時期
: 鹽業生產的比較研究 鹽業史研究 2003(1):95-104.
: http://www.pochan.idv.tw/temp/rowan.pdf
: 這些都是新出版的鹽業史研究"巴渝鹽業專輯"的文章，我比較不滿的是編輯在一些地方
: 做了刪節，尤其刪了快一百個註解。不過原意相差還不算太大，只是有些地方看起來
: 會比較跳躍。
這三篇文章的主題是考古學裡比較陌生的關於鹽的研究。
近藤義郎的文章原是一篇全書摘要﹐其架構與企圖屬於一個資料性的概述﹐
簡略介紹了日本古代從繩紋文化晚期到十一世紀的陶器制鹽工藝。既然是摘要﹐
我想就不需要也不適合來詳細檢視。陳伯楨‘由早期陶器製鹽遺址與遺物的共同
特性看渝東早期鹽業生產’ (以下簡稱陳文)與傅羅文‘新幾內亞﹐烏干達及西羅馬
帝國的鹽業生產﹐交換及消費---重慶地區先秦時期鹽業生產的比較研究’ (下簡稱
傅文)兩篇文章﹐就標題而言﹐是一個比較性的研究。然而﹐全文閱讀後﹐
我認為這兩篇文章的價值是為中文讀者翻譯了一些國外鹽業考古與民族學的訊息。
傅文是一篇九頁的讀書筆記外加一頁參考書目。開始的近兩頁篇幅裡﹐作者簡述
了鹽業考古的幾個基本問題﹔接著﹐就鹽的生產/消費/交換等分項介紹了將近七頁
的新幾內亞、東非及羅馬帝國西部的民族志或考古歷史資料。結論是一段 1/3 頁
的前文摘要﹐子標題裡的重慶地區比較研究則隻字未提。此外﹐正文裡應有的
引用文獻提示完全被忽略了﹐讀者若有疑惑需要對照引用書目﹐只能就文末的
參考書目裡自行猜測搜尋對應的條目。相對於人體生理需求﹐傅文更為強調鹽的
社會意義﹐比如 “在某些國家形成的例子...鹽業生產與貿易的控制...導致國家層級
的社會的產生” (p.96)。鹽在 “某些國家” 的地位是像青銅在古代中國的政教獨佔
地位﹐或者僅是眾多可交換物資的一種﹖我想進一步檢視作者所強調的鹽業
社會意義的證據﹐可惜找不到引用了哪些文獻。
我對陳文的第一個疑惑是標題裡‘鹽業生產’這個‘生產’的涵義為何﹖綜觀全文﹐
‘鹽業生產’一詞僅指涉‘以陶器熬煮鹽滷的製作方式’﹐與考古學裡習慣用以討論
社會經濟內涵的‘生產’並不相關 (參閱 C. Costin 近年關於 craft production的
討論)。在這篇文章裡﹐作者希望通過類比﹐以其它地區鹽業的考古與民族學成果作為
基礎來解釋渝東地區新近出土的材料。作者選擇用以類比的材料來自日本﹐美國﹐
歐洲和非洲等地。令人不解的是﹐為何選擇這些相距遙遠又各自特色不同的
地區所出產的材料﹖我在文中看不出經過系統化的選擇(也許我漏讀了)﹐是否
僅如作者所言是因為這些地區研究開展較早(p.31-32)﹖然而﹐這並不表示這樣的
選擇適合拿來做類比的對象。考古學作為一門以推論為主要方法的學科﹐我們
應該能夠更敏感地意識到缺乏基礎的類比很容易會導致過於簡化的結論﹔
以‘大面積出土陶器﹐同形制90%以上’ (p. 31, 33, 37) 的考古現象來推論
當地為製鹽遺址就是一個例子。
另外﹐‘鹽業生產開始的時機’ 一節有幾個問題。作者認為鹽業生產開始的
年代大約是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偏晚’(sic)﹐原因是飲食習慣改變(即從狩獵
採集進入農業)。這個說法與日本的情況並不符合(見前引近藤﹐p.93)。此外﹐
從時間點來看﹐農業促使鹽業發展這個主張還有一些問題尚待解決﹔比方說﹐
農業起源與鹽業起源之間一段相當長的時差裡﹐人類如何滿足飲食習慣改變
造成生理上對鹽的需求﹖在遺址年代的問題上﹐作者認為內陸製鹽遺址出現
年代較濱海製鹽遺址為早(p.32)﹐但是在這一部分並沒有相關資料以供檢視。
既然作者主要目的是探討鹽業生產與早期國家形成﹐我建議可以略過鹽業起源
的討論﹐以避開這些目前難以解決的問題。
相較於傅文﹐陳文在比較的章節對渝東早期鹽業生產有較多的討論。很可惜地﹐
沒有相關資料﹐我們只能被動地閱讀作者的看法。
也許是為了要加深讀者對鹽業考古的印象﹐陳文(p. 32)與傅文(p.95)異口同聲
指出因為鹽會溶化﹐不能直接觀察﹐所以鹽業考古比其它考古研究困難。
其實這是不需要強調的。考古材料不能直接觀察的特性是這個學科裡的共識﹔
不止鹽會溶化﹐柴砍了燒了﹐米煮飯吃了也都不能直接觀察。物質如此﹐
過去的人類行為﹐愛恨﹐宇宙世界觀﹐宗教儀式﹐戰爭... 更是不能直接觀察。
我建議在論文寫作上避免這些字句。
簡而言之﹐這兩篇文章是不完整的‘論文’﹐期待不久的將來能在pochan的博士
論文中讀到實質的討論。
下次我將就 pochan 所說 “鹽做為戰略物資﹐對其爭奪是中國文明形成的一項
要素” 這個概念來談。基本上這個說法是三代青銅的翻版﹐但是鹽卻沒有青銅
那樣顯而易見的特徵。先預告一下﹐下次再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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