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M84 看板]
作者: yeen (小賢) 看板: M84
標題: 別叫醫師太沉重
時間: Mon May 19 19:33:35 2003
今天是我居家隔離的第七天。
回想室友去日本前，他從馬偕急診回來，拖了一身的疲憊，
時間剛好是九點半，他已連續工作了十四個小時。
「今天還好吧?」這一句話已成了我們每次碰門的開場白。
他有時上早班，有時夜班，而我又經常值班，見面的時間真的
不多。
他把右手提著的書包放下，左手的便當放在桌上，看得出來
他真的好累。
「晚餐還沒吃?」
「今天累死了，」他說著，一邊坐下來一邊打開電視新聞，
「急診的病人一直涌進來，有許多還是發燒的，我們只有薄薄
的外科口罩，連個N95都沒有。」
新聞盡是和SARS相關的消息，每個畫面都充斥著死亡，不斷
的重覆又重覆著，又不斷的放大又放大，把SARS和死亡畫上了
等號。
想到我下班時國泰醫院外頭一大堆的記者，有的摃著攝影機
、有的抽著煙，有的塗著口紅，在等待著醫院發佈林重威醫師
的消息，突然升起一種很強烈的厭惡感，「死了嗎? 林重威死
了嗎?」 他們只關心著這個，卻無視於家囑和病人的悲痛。
嗜血的記者。
就像兀鷹一樣，「哪裡有死人，他們就去哪。」
「快去洗個澡吧。」說著，我把頻道轉到綜藝節目去，看吳
宗憲比看新聞有意義多了。
室友一如往昔，開始在大廳為他曾受傷的膝蓋做起腿部復健
。
「走了一天，膝蓋一直在痛，可是病人卻很多，連坐下來歇
歇的時間也沒有。」說著，他摸一摸膝蓋開過力的疤痕，「把
腿部肌肉練得強一些，我想我會站得更久。」
和這麼認真的室友在一塊，有時我會覺得很汗顏，常常有一
種壓力，尤其看他的書櫃裡頭盡是醫學書籍，從影像診斷、到
骨科學、抗生素的應用、急診醫學、神經外科學… … 每一本
都密密麻麻的畫上重點，標上注記，他最常說的就是：「真的
要好好唸書了，總不能對病人亂搞啊。」
去日本那一天，他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自從工作以來，從
沒有看他如此輕鬆寫意的，他這一趟的行程早在好幾個月前就
計畫好的。
他問我說：「要買些什麼給你啊? 還是你的Anata?」
我笑笑說：「有看到漂亮的日本裙子就替我買一條吧。」
就這樣他踏上了旅途。那天是五月八日
五月十三日，晚上十一點左右，他從日本回來，一踏進門，
就覺得他怪怪的，完全沒有旅行結束回到家的興奮，他只一味
的低了頭，臉色有點陰郁。
「好不好玩啊?」我還是老樣，坐在大廳看電視。
「別提了，去到日本後，就發燒，也拉肚子。」他把行李擺
一邊，一臉的沮喪。
記得我還開玩笑的問：「你不會得SARS吧?」
「應該不是啦，剛到日本碰到了寒流，只是感冒而已，也只
有發燒，沒咳嗽、喉嚨也沒痛。」
說完，他徑自走進了寢室，睡覺去了。
五月十四日，我回來時，他人已不在。
五月十五日晚上，我值班，接到他的電話，才知道他在醫院
被隔離了。電話那頭，他不斷的重覆著：「真是對不起，真是
對不起，把你也扯進來了… …」
把以上的事實寫出來，只想讓大家曉得，我的室友絕不是像
媒體所說的「該意散播疫情」，也沒有「隱瞞疫情」。
這些日子，看到眾媒體一致的把矛頭指向室友，大炒特炒和
日本的關系。日本那些沒水準的記者「一發飆」，政府就像沒
吃維而鋼的軟了下去，又是彎腰，又是道歉。
有誰關心過，我們醫護人員在前線的抗疾，戰戰競競，全心
全力，我們以高道德標準為我們的職責效命，請各位媒體大人
不要用你們那套「高道德標準」來審視我們。
我很為室友抱屈，他為這個國家所做的，所犧牲的，國家視
若無睹；日本的一番話，卻帶來無情的指責和謾罵，一個國家
對人民的保護竟淪落至此，身為衛生署長的陳健仁，不但沒有
為他爭辦，竟然還說：「要重罰」。
我們真的好沉重，國家，你叫我們怎麼做下去?
親愛的室友，你要加油，我們也會為你加油，不管怎麼樣，
你也要給我回來，我們還要一塊兒去吃「麻辣火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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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藍天深處
就像在海底的小石子
日間的星星 沉落著等待夜晚的來臨
在我們眼裡是看不見的
雖然我們看不見 但它們存在著
有些事物看不見 但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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