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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賈寶玉把整個榮國府都走遍，連探春惜春這些較少碰上面的姊妹也去看了，雖然他
熟讀紅樓夢，腦海裡也繼承了前身賈寶玉的記憶，但都未如親身體驗來的真實，十二金釵
確實都是難得一見的秀麗佳人，便是被戲稱為二木頭的迎春，在賈寶玉的眼中也是極為嬌
憨可愛，後世稱為天然呆是也。
賈寶玉去找迎春探春之時，她們正好在下棋，迎春棋力其實不弱，卻總因瞻前顧後多次失
了先機，而探春雖然計算能力不如迎春，勝在果敢能斷，一時間也和迎春爭了個不相上下
，賈寶玉對於迎春頗有好感，迎春肌膚微豐，雙頰微微泛起健康的紅潤色澤，稍圓的小臉
配上明亮無辜的大眼，確實可人易親。賈寶玉也非謹身君子，拉著一張凳子在迎春身旁坐
下來後，便刻意把身子挨得極近，鼻子都嗅得到迎春脖子上的體香，賈寶玉藉著指點迎春
下棋的名目，伺機上下其手，而迎春生性木訥，平素又與賈寶玉親近，賈寶玉這般行徑反
倒讓她覺得舒服。
探春是個機警精明的姑娘，對於賈寶玉和迎春間的親暱也覺得略有踰矩之處，但賈寶玉向
來和眾家姊妹嬉鬧慣了，並不是什麼大事。探春此時的注意力倒是大半放在棋盤上。
「寶玉...你這狠心人，怎麼就這麼偏幫迎春！才過幾手，形勢全變了！」
賈寶玉雖然貼在迎春身邊是為了揩油，但也順道指點迎春，賈府這些千金公子所學棋道無
不正大光明，嚴謹厚實，而迎春性子怯懦，棋路更是保守。到了賈寶玉手裡就全不是如此
，弈棋之道，有人重實利，有人重勢力，此時賈寶玉已經換了個人，弈棋思路更重於搶攻
勢力打開模樣，當與探春對殺之際，絕不吝惜已方棋子地盤，只要抓準機會，一屠就是一
條大龍，這等中盤慘烈廝殺的手段，卻是後世棋壇一路主流，兼著賈寶玉應子奇快，探春
方才落子，賈寶玉馬上便抓著迎春的小手捻起棋子在棋盤上狠狠打下，更是壓著探春喘不
過氣來，此乃是後世棋壇聖手張栩所擅長的快棋壓制。古力的暴力猛烈、張栩的犀利明快
、李世石的詭異毒辣，正是賈寶玉行事策謀風格的集成，在棋盤上更是彰顯無疑。
賈寶玉被探春如此抱怨，便笑道。
「迎春愛下棋也會下棋，還比妳高明幾分哩！便是不敢爭怕爭，時常患得患失瞻前顧後，
我便讓她看看棋該怎麼下，無有鬥爭換不來贏面，迎春你再瞧瞧！」
賈寶玉嘴裡雖是輕鬆說笑，但手中的棋卻是愈加嚴峻，再壓上一手勝負手（註一），把自
己和探春的局勢都逼上了生死鋼索，探春自不敢應，保守打出一步，爾後便由得賈寶玉予
取予求。
探春看著滿盤血戰破殺的手段，心下有幾分驚駭，她所認識的寶玉竟然脫胎換骨般變成一
個人，雖然弈棋為遊戲小道，但也足以見一個人的心性，不過這場棋確實大開探春眼界。
甚有者，她更為欣賞現在賈寶玉的果決凌厲。
「便是近日看了幾冊兵書，又得了幾卷旁門棋譜，也是有趣罷了。」
賈寶玉也知這場棋局必然引起探春懷疑，隨口談笑將此事揭過，回頭又看著身邊的迎春。
「你爭了，便或爭個頭破血流，總還有一線生機；若不爭，以為退一步能換得一時清淨，
但妳又能有幾步能退？這世事總像這棋局，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爭了
，生死還在妳自個兒手裡。不爭，別人只有要死你來活自己的道理。」
賈寶玉雙手微微抓著迎春的肩膀和臂膀，眼神直視迎春，拿出平常絕無的認真神情，雖然
迎春性子駑鈍，但對棋道倒有幾分敏銳，她看著棋盤上的棋子走向，一時間心中略有所悟
，竟是看癡了。
「我讓別人...當真別人就不肯讓我嗎？」
迎春看著那些方才廝殺的痕跡，細聲說道，忽然覺得身子有些冷，乾脆便窩到賈寶玉的懷
裡，反手摟著他。
「你房裡嬤嬤肯讓你嗎？底下丫鬟肯讓你嗎？只有更加欺妳。若出了事，便是用妳做賠，
妳還不懂嗎？我會護著妳的，妳就放手去爭，莫怕。」
「寶玉。」
迎春緊緊摟著賈寶玉，什麼話也不說，但賈寶玉知道這一刻開始，他在迎春心裡的地位已
經不同了。
「但是我怕啊！我沒法子像你這般下棋的。」
「那便用另一種方法啊。能贏就行了。」
探春坐在棋盤對面，從賈寶玉下完棋說了那番話，便曉得自己心中那一絲異樣的感覺是什
麼了，但她卻不願阻止，似乎就連她自己也陷下去了，而她也希望迎春能更堅強一點。
賈寶玉在迎春探春處蹉跎一會，和迎春約好下回再去看她，教她另一種弈棋之道才又離開
，他心中倒也有了定算，迎春這樣的女孩子，絕無可能學的來李世石或是古力，他要教他
林海峰堅韌厚實的棋路以及李昌鎬那勒得人喘不過氣的官子手腕，以棋潛移默化她，或許
能為迎春找到一個新方向。
賈寶玉又繼續四處兜轉，忽然瞧見襲人跑來找他，說道黛玉正在房裡等他。
「姑娘昨天看了主...少爺昨晚那些手稿，似若相當癡迷，有些疑惑，正等著你去解答呢
！」
「喔！？她都看懂了？否則怎會有疑惑來著？」
能理解他寫下的那些東西並能提出問題，顯見黛玉是看得懂的，賈寶玉所寫下的東西雖為
新穎學問，卻都還是這些學問的入門，畢竟是面聖娛聖之用，若寫的太過艱澀，微積分提
入偏微分方程或是拉普拉斯方程這些東西，看得康熙頭昏腦脹，結果恐會適得其反。因此
手稿內容寫得格外深入淺出，間或函入線性規劃賽局理論等經濟之學，可供工部以及欽天
監官吏參酌，就賈寶玉的角度而言，確實這些手稿不算太難，但是黛玉沒受過西方科學教
育也能領會，這不能以天資聰穎論之了。
賈寶玉回到房裡，便見著黛玉和手稿對視擰著眉頭的模樣，也覺得有些好笑，但她沉思的
神情卻一掃賈寶玉心目中林黛玉那顰蹙美人的形象，林黛玉的樣貌以後世眼光而論，也是
清麗無比的佳人，黛玉的身形纖細近乎骨感，那份嬌嫩病弱感合到黛玉身上卻是平添幾分
嫵媚和惹人憐愛，一張精緻鵝蛋臉上兩靨酡紅若春裡桃花，細長的雙眸媚極了，一雙汪
洋秋水裡彷彿都漾起愁人情絲。林黛玉雖非勾人情慾的嬌豔花朵，卻總是能使人對她生出
莫名愛憐。
「你怎麼這時才回來，是不是又去尋那寶姊姊？」
黛玉詞語雖然尖酸，卻沒哀怨之意，在數學的世界裡，她體會到一種寧靜的快樂。
「哪來的話，你說有幾處關竅不通，便提出來說說看。」
黛玉也不囉唆，拉著賈寶玉的手讓他坐到身邊，便翻出手稿裡幾處春秋筆法帶過的地方，
仔細問起來。
「內積空間，內積之所也。夫內積者，關乎角也。凡二物所交之角，可由內積知之。此段
何解？」
「或若此處證明。若設「未」為任一存於世之正奇數，甲一、甲二、甲三...甲未為一、
二
、三......未之任意排列，試證甲一減去一乘以甲二減去二乘至甲未減去未此一數必為偶
數。你在此處證明語焉不詳，我不甚懂......。」
將過去的科學術語轉換成當代詞語並非易事，若之後康熙對這些內容有更深興趣，賈寶玉
恐怕也只能以他在後世所學的表達方式教習，這且撇開不談，但黛玉不像康熙受過一點西
方科學教育，竟也能領會，確實令賈寶玉自嘆不如。
「這些內容是面聖娛聖之用，若粗淺學之做常識看，無甚大礙，但若欲深入學習，則此般
西學中用，硬生拼湊，深入處終無法以我國文字表達，此非正規學習之道，你且跟我從拉
丁字母符號和西學基礎教材學起。」
賈寶玉見林黛玉確實喜愛數學，也有天份，便一橫心，乾脆先教她學會符號，再從有理數
、無理數、複數、函數這些中國算籌之學裡闕乏的概念講起，浸淫在數學世界裡的黛玉，
再也不是那個滿腹哀愁只能賦詞的少女了，遇到窒礙處她會可愛地皺起眉頭，解開題目或
是推導出一個公式時，她會笑得瞇起眼睛，賈寶玉讀爛整部紅樓，對於林黛玉的脾性了然
於心，但他從沒想到在數學這個純粹的世界裡，才能真正綻放林黛玉那純淨至潔的美麗氣
質，就在林黛玉低著頭演練習題時，賈寶玉猛然一個衝動，側過臉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
「你！」
林黛玉吃了一驚，小楷狼毫摔到紙面上暈開一抹墨漬，她直愣愣地看著賈寶玉不知該說什
麼。
「我一定會治好妳的肺癆，我捨不得妳的。」
林黛玉平日固然和賈寶玉親密無間，但兩人年紀也不過在青春成人之時，對於男女之事仍
有些懵懂，就在此刻，賈寶玉終於驟然把那層隔閡戳破，黛玉臉蛋一紅，任憑賈寶玉抱緊
自己也不掙扎。
「我早就看過好多大夫都看不好，不成的。」
「我們這兒的方子不成，但海上來的方子成啊！我會要來那海上方子，把妳這肺癆治好的
。」
對於如何治療林黛玉的肺結核，賈寶玉委實思慮已久，盤尼西林即使在這個時代也還有辦
法萃取出來，對於結核桿菌效果似乎不大。但真正的特效藥鏈黴素，在缺乏先進化工技術
和生化方法之前，確實是一件難事，還不談菌種鑑定和臨床測試，盤尼西林對人體毒害較
低，還可以允許較粗糙的臨床試驗，但鏈黴菌卻非如此，想要拿到鏈黴素並非有技術方法
就夠了，更重要的是人手、設備和運氣，時代的侷限使得如同帶著百科全書來到這個世界
的賈寶玉也有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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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指鷸蚌相爭下形勢不樂觀的一方投出背水一戰破釜沉舟魚死網破非此不足以扭轉戰局的一
招，具有強烈放手一搏的意識。
但現代韓國棋手也常用這種方式來壓迫對手，這與其噬血性和壓迫性的棋風有關。
賈寶玉在棋局裡使出勝負手的手段，有點悟迎春的意義在，紅樓夢裡四個女生，原迎嘆息
對應原應嘆息四次，同時書中也暗藏四人偏好琴棋書畫四藝，迎春就是對應棋藝，賈寶玉
便是透過圍棋來讓迎春瞭解爭取之道。
最後附上林黛玉提出的那題證明題現代版
假設 n 為一個正奇數
i1, i2, i3.... 為 (1,2,...,n) 的任意排列
證明 (i1-1)*(i2-2)*...*(in-n) 必為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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