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同一個時代(不見得算同輩)的音樂家之間怎麼互相看待,一直是我滿有興趣的。
下面這我簡單整理和譯自兩本書的內容:
布拉姆斯晚年時所達到的名氣和影響力都是非常巨大的,
這也是為什麼1890年12月中,
當年輕的馬勒在布達佩斯的匈牙利皇家歌劇院指揮完莫札特的《唐喬望尼》序曲後,
有人偷偷塞了張寫著「布拉姆斯人在這裡!」時,
像電流通過全身般地被震驚到。
那天晚上是兩位布達佩斯音樂院的教授把布拉姆斯拉去聽的。
起初老大師頗為不屑的說:
「我連想都不敢想他會指揮得怎樣。對我來說沒人可以把《唐喬望尼》給指揮好,
比起來,我還是直接從總譜上得到的會更多得多。我們還是去啤酒屋吧。」
但兩者時間上並無衝突。
那天晚上快七點兩位教授要帶布拉姆斯去啤酒屋時,
刻意路過歌劇院,並說:
「既然時間還沒到沒酒可喝,我們乾脆進去聽個半個鐘頭吧,半個鐘頭就好。」
「好吧,」老大師咕噥著,「包廂裡可有沙發?」
「當然。」
「那就好。有地方可以讓我打個盹兒了。」
於是,兩位教授椅著包廂的欄杆,布拉姆斯則坐在沙發上。
序曲結束後,兩位教授聽到他們的背後陸續傳來斷斷續續的讚嘆聲,
這讓他們兩個心跳加快不少。
「還真是不錯,太棒了! 真是個天才!」
後來布拉姆斯更從沙發上跳起來,跟著他們靠著欄杆聽。
中場時他跟兩個朋友衝到後台,
緊緊抱住那個消瘦又緊張的年輕人。
之後他們還就這場演出聊了幾個小時。
不過兩人並沒有形成特別深的交情,畢竟年齡頗有差距,
而布拉姆斯代表著過去,馬勒則代表著未來。
雖然雙方之間保持距離,但仍敬重彼此。
那之後的每年夏天,馬勒都會到Ischl去朝聖---拜訪老大師。
幾年後,布拉姆斯的金口還幫馬勒在漢堡(布拉姆斯的故鄉)歌劇院謀得職位,
1897年更發揮關鍵的影響力讓他搶到維也納歌劇院的指揮台。
那幾年的馬勒,儘管受華格納和布魯克納影響較深,還是相當尊敬布拉姆斯的音樂。
但偶爾他也對布拉姆斯差點毀了他的作曲生涯而只能不斷指揮歌劇維生不高興 --
1881年他在維也納音樂院以清唱劇《悲嘆之歌》參加作曲比賽,
最終沒能獲得"貝多芬獎",布拉姆斯就是評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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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勒得到維也納歌劇院的職位不久後,
他又去拜訪了布拉姆斯。
他們談到音樂的世代間隔和交替。
當他們沿著圖恩河散步時,
老人又講起那些朋友都熟悉得很了的抱怨:
音樂就要邁向地獄了,當他一死,一切就完了。
...
突然間馬勒抓起老人的手,同時指著遠方,
叫:「看哪!博士!看!」
「怎麼了嗎?」
「你沒看到嗎?最後一道水波就在那邊!」
這句話或許得到了老人不悅的竊笑,
「那很好阿。但或許更重要的是那水波是流到海裡,還是流進沼澤裡。」
這段期間他也仔細的看過了馬勒第二號交響曲的總譜。
這部作品用了龐大的配器,同時又有著布拉姆斯式的雄偉結束,
或許令他會心一笑的同時也令他搖頭吧。
然而看了充斥著怪誕和狂喜的詼諧曲樂章,也令老人發出"真是天才之作!"的讚嘆。
但他也跟朋友說:
「我原本以為理查史特勞斯是判斷份子的頭頭,但現在我看是馬勒才對。」
據說馬勒為此言多少感到惴惴不安。
當馬勒要離開他最後一次拜訪的布拉姆斯別墅時,
他從窗外窗戶再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正了無生趣的拿著一根香腸和一片土司,吃著午餐。
「最後總是會到這一步的。」馬勒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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