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 天黑以後 那一場華麗的冒險

[Sylvain (十二樓)]

反覆聽了幾遍，益發深深地墜入了這張專輯。
從封面的黑色框架，
從鑲嵌的數張幻燈片，
從內頁半透明正反互相交疊的照片，
我的耳朵化作了各種可能的視角，
像是在一個失眠的夜，窺視著或失焦模糊或渺小朦朧的陳綺貞。
她的憂鬱，她的思緒，她的渴望，她的自剖。
這是一場黑夜裡的冒險，華麗卻又晦暗，迷離同時深邃，
From 7:00pm to 7:00am，
從「旅行的意義」的夕陽餘暉，直到「最初的起點」的旭日晨光。


「旅行的意義」。
絃樂優美的開場，是華燈初上的晚霞，
那場景是遼闊的，美的彷彿靜止成一幅畫。
直到鼓擊落下，時間方才開始流洩，
晚風吹拂，暮色嬗變，那場景成了動態的。
於是，這場夜晚的冒險就此啟程。

「腐朽」。
絃樂用緩慢的節奏接續了這股時間的流動，
低調的電吉他與輕聲的吟唱宣告了夜幕的正式降臨，
光采漸褪，鉛華洗盡。
這是一個逐漸睡去的城市。
睡去，死亡，腐朽，死亡，睡去。
你卻怎麼也無法睡去。

「Sentimental Kills」。
強烈的節奏，不和諧的電子噪音，任性的咬字與唱腔，
你竟在夜晚裡拋開束縛邪惡放縱了起來。
「今晚我就是睡不著也不打算睡了，怎樣！」你這麼說著。
還偷偷補了一句髒話。

「華麗的冒險」。
放縱之後，那被迫不得不面對內心真正的渴求，
你使盡全身最後一鼓力氣吶喊，
聲嘶力竭裡企圖宣洩你的憂傷與失落。

「太多」。
你終於還是睡著了。
鋼琴溫柔地緩慢地進行，
敘說一個短暫卻能自由飛翔的夢／詩。
地下鐵的奇幻空間隱隱浮現，有個女孩，還有陽光。

「花的姿態」。
由吉他開始敘說的第二個夢／詩。
你夢見你化身為一朵花，
用那個你一直希望自己能擁有的姿態綻放著。
純真，又有些倔強。
然後，提琴的撥絃加入了對話，花香滿溢。

「Self」。
你從夢裡醒來。
此刻正是最靜最深的黑夜，身上的疲倦並沒有完全消失，
卻怎麼也無法再睡去，清醒地一如白晝，或許還更加清明一些。
你決定起身，坐在書桌前，點亮闃黑中的檯燈，寫下一篇關於自己的日記。
這就是你。

「百分之八十完美的日子」與「表面的和平」。
熄了燈，你說你累了，你流淚了，
我窺見夜至盡頭的脆弱纖細，
卻也逐漸有了一絲即將日出的純粹與暖度。

「靜靜的生活」。
大量的半音盤旋迴繞，似乎從遠處迂迴飄來咖啡香；
落在拍與拍之間的切分音，則是不規則的規則舞步。
半夢半醒之間，
你決定讓自己在天完全亮之前再來個最後的異國小冒險。

「最初的起點」。
床頭的收音機還是在設定的起床時間響起了復古而突梯的牛仔風歌曲。
倏然而止的樂聲，嘿，拍拍手，
該是時候出去闖一闖了。


不知怎地，我竟然聯想起村上春樹的《天黑以後》。
這個夜裡，有人睡了，有人醒著，有人將睡未睡，有人似醒未醒。
於是村上春樹繼續在黑夜的孤寂中探索著惡，
而陳綺貞那個布滿星光的宇宙，也在不斷與凋零腐朽拉扯中繼續攀升。

「我們小心翼翼屏息斂氣地守視著那一徵兆不受其他企圖干擾地
　在嶄新的晨光中花費時間逐漸膨脹。
　夜幕剛剛很勉強地撤下。
　而下一次黑暗，還沒有那麼快到來。」
這是《天黑以後》結尾的最末幾句。

我看著封面黑色框架中白色背景裡微微的你，仰頭，呼吸。
於是經過一夜冒險的天亮以後，迎面吹來一陣微微涼風。

這是現在的陳綺貞。
也依舊是一直以來我們所熟悉的陳綺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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