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rmida (東岐明)
看板Confucianism
標題大中至正:析釋士道之儒家基礎(文稿上篇)(3)
時間Sun Oct 29 00:38:31 2006
〈六意〉...............................................................
.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 ※ ※
〈六意〉此段緊接著前述〈三綱〉的「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而論述了
士君子「止於至善」以成就德行的心境次第,以能達成「明明德」的德業事功。「
明明德」既然是要顯明德行於民眾,首先就必須要實踐善行以造福民眾,也就必須
起心造作善行事功而得以成德。「六意」此種「止、定、靜、安、慮、得」以造作
事功的心境次第,乃是實踐善行的用心次第;依照此種用心次第來造作事功,所造
事功才能趨向個人本分的「至善」境地,而得以成就「止於至善」的事功造作。因
此,《大學》「止、定、靜、安、慮、得」的次第,就是由「止於至善」的開始認
知發心,到「止於至善」的準備事功造作,而得以開展「成德」之行,而得以成就
「明德」之功。所以本段開端就先說「知止」,表示了士君子認知了一己「止於至
善」的本分範疇,而以此認知去發心實踐善行。
「止於至善」的善行之象,正如《老子》以水性來闡釋「善」,以「止水之淵
」來譬喻“善之用心”,而說: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居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
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而孔子《荀子‧宥坐》也論述了水性的道德象徵意義:
『孔子觀於東流之水。子貢問於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見大水
必觀焉者,是何?」孔子曰:「夫水,遍與諸生而無為也,
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義。其洸洸乎不淈盡
,似道。若有決行之,其應佚若聲響,其赴百仞之谷不懼,
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約微達,似察
。以出以入以就鮮絜,似善化。其萬折也必東,似志。是故
君子見大水必觀焉。」』
易理八卦是以〈坎〉卦代表「水」,正如《周易‧說卦傳》說:『坎者,水也,…
,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坎」字原義乃是“淵陷”,所以《易經》用以象徵
“水性之流歸下漫”,而又引申有“險難”之義。所以《周易‧說卦傳》說:『坎
,陷也。』,而《周易‧彖傳》〈坎〉則說:『習坎,重險也。』。八卦之〈坎〉
的三爻,乃是上下陰柔,居中陽剛,而有外柔內剛之象;水之外柔以內剛,正應《
老子》所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正對
應了君子處世,其行外柔內剛,得以度過重重考驗的患難險境,而不失其信守志向
,所以《周易‧彖傳》〈坎〉說:『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維心亨,乃以
剛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君子行善之歷經重重險難,就是心處物累塵勞而
「止於至善」而「明明德」的實踐歷程,正如《周易‧象傳》〈坎〉說:『水洊至
,習坎﹔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
《大學》「止、定、靜、安、慮、得」的心境次第,正如「水洊至淵」之象,
對應了水相的由動至靜。人之欲念躁動於心,猶如潮水泛濫而混濁難辨萬物,所以
君子務要敬慎持心以守善道,正相關於《中庸》所述:『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
,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止、定」是心
意導其潮流,「靜、安」是心意平其波浪,「慮、得」是心意用其清淨,正對應了
《荀子‧解蔽》的譬喻所述:
『故人心譬如槃水,正措而勿動,則湛濁在下,而清明在上,
則足以見鬚眉而察理矣。微風過之,湛濁動乎下,清明亂於
上,則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故導之以理,養
之以清,物莫之傾,則足以定是非決嫌疑矣。小物引之,則
其正外易,其心內傾,則不足以決麤理矣。』
水淵清淨而萬物映顯真形,猶如人之誠意於心,致中和以應事物,正相關於《中庸
》所述: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止、定」意境用心所相關的心意潮流,正涉及了“心之所向”的“意志”,
正如《孟子‧公孫丑》所述:『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
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君子敬慎處世,守持心意如疏導潮水,“
開闢渠道入淵以疏導潮水”是如「止」,“疏導潮水而成為渠道潮流”是如「定」
;“知曉意志所應守之善”是謂「知止」,“持定意志於應守之善”是謂「意定」
。君子心處物累塵勞,情慾潮湧,激擾其心,所以要敬慎處世,而如《周易‧象傳
》〈震〉所述:『君子以恐懼修省』。然而君子既有「止定」心意於善,也就可以
逐漸捨離恐懼,正如潮水既已導入渠道潮流,也就不再洪災泛濫而令人恐懼。君子
內心既然逐漸捨離恐懼,外物境界也就逐漸難以懼嚇內心,所以孔子《論語‧憲問
》才會闡述君子理想境界而說:「勇者不懼」。君子「心定」而將心意潮流導入善
淵,潮流入淵而不再妄亂流漫,而可「意靜」於善。
「靜、安」意境用心所相關的心意波浪,正涉及了“心之所養”的“意氣”,
正如《管子‧心術》所述:『無以物亂官,毋以官亂心,此之謂內德。是故意氣定
,然後返正。』(「物」是外物,「官」是感官)。君子心境守善,心意如潮流入淵
,“潮流入淵而不妄流漫”是如「靜」,“不妄流漫而波浪止息”是如「安」;“
意氣沈靜而善心柔順”是謂「意靜」;“意氣安恬而善心無憂”是謂「意安」,所
以孔子《論語‧憲問》闡述君子理想境界而說:「仁者不憂」。君子既有「靜安」
而致心境柔順無憂,雖處物累塵勞,情慾激湧已難擾亂其心,正對應《孟子‧盡心
》所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
雖有存焉者寡矣。』;因而君子之動氣行事,則可如孔子《論語‧公冶長》言論所
繹:『無欲則剛』,所以孟子《孟子‧公孫丑》論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而說: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
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君子
「意安」而以善淵消弭心意波浪,猶如潮浪消弭於淵,而使水面波平似鏡,萬物顯
影其中,而可「意慮」於善。
「慮、得」意境用心所相關的心意清淨,正涉及了“心之所思”的“意念”,
心意清淨則趨意念誠正,而可思慮得宜於善,正如《管子‧心術》所述:『專於意
,一於心,耳目端,知遠之證。能專乎?能一乎?能毋卜筮而知凶吉乎?能止乎?
能已乎?能毋問於人,而自得之於己乎?故曰:「思之;思之不得,鬼神教之」;
非鬼神之力也,其精氣之極也。』,又如《管子‧內業》所述:『摶氣如神,萬物
備存。能摶乎?能一乎?能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勿求諸人而得
之己乎?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氣之
極也。』。君子心氣恬靜,心意若淵面照物,“波浪止息而淵面鏡照”是如「慮」
,“淵面鏡照而映顯萬物”是如「得」;“意念思慮而心智觀照”是謂「意慮」,
“意念有得而心智無惑”是謂「意得」,所以孔子《論語‧憲問》闡述君子理想境
界而說:「智者不惑」。君子既有「慮得」而致造作善行,才能發揚內心善性而成
就外顯德行,以弘揚其至善彰明之德,進而達致「明明德」,正如《荀子‧賦篇》
所述『血氣之精也,志意之榮也,百姓待之而後寧也,天下待之而後平也,明達純
粹而無疵也,夫是之謂君子之智。』。所以《大學》「慮而後能得」的「得」,並
不僅是鄭玄所謂的「得事之所宜」,更是「得善之所行」、「得德之所用」;也就
對應了《管子‧心術》所謂的『德者,得也。』,而相關於《大學》的「明明德」
終極目標。
因而《大學》「止、定、靜、安、慮、得」的六種用意次第,可以分為「止定
」、「靜安」、「慮得」的三種心意階段,而此三種階段所逐步增長的「不懼」、
「不憂」、「不惑」的精神修養,正依次相關於君子的「勇」、「仁」、「智」三
達德。所以《大學》士君子「止於至善」之行,也就相關於「智仁勇」三達德的實
踐,正如《中庸》所謂:『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也。』
,又如孔子《論語‧憲問》說:『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智者不惑,
勇者不懼。』。孔子所謂「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乃是指稱三達德的理
想完美境界;而《大學》「止於至善」所相關的「止定」、「靜安」、「慮得」,
正是藉由實際鍛鍊心意,使士君子逐漸增強了「不憂、不惑、不懼」的人格修養,
而逐步增長了「智仁勇」的德行修養。士君子的「智、仁、勇」德行修養,正如當
代梁乃崇居士《(圓覺)探究真心》所論,乃是對應了“相關於西方心理學「IQ
、EQ、AQ」的心靈三元面向「理性、感性、願性」”,而有如下所列關聯:
止定 意志定 勇 願性 AQ(Adversity Quotient)、
靜安 意氣安 仁 感性 EQ(Emotion Quotient)、
慮得 意念得 智 理性 IQ(Intelligence Quotient)。
所以儒家三達德乃是具有著普世價值,既是普世人類所共通的人格修養面向,也是
養成健全人格的普世德行基礎。而此普世德行基礎的修習與實踐,也就是根基於《
大學》「六意」的「止、定、靜、安、慮、得」。
※ ※ ※
《大學》「六意」的「意志定」、「意氣安」、「意念得」的三種用意階段的
健全成熟,在德行教事上所依次表現的修為程度,也就是依次代表了個人願性、感
性、理性的成熟,正對應了孔子《論語‧子罕》所言:『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
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的「與適道」、「與立」、「與權」
。所以《荀子‧天論》說:『若夫志意脩,德行厚,知慮明,生於今而志乎古,則
是其在我者也。故君子敬其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荀子‧榮辱》更說:『
志意致修,德行致厚,智慮致明,是天子之所以取天下也。』。《大學》「六意」
此種用心次第,其實也就是本於善德,而使心意生起智慮的工夫,也就對應了《管
子‧內業》所述“精氣於心之用”而「致中和」以成德的功夫:
『是故此氣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聲,而可
迎以意。敬守勿失,是謂成德。德成而智出,萬物畢得。凡
心之形,自充自盈,自生自成;其所以失之,必以憂樂喜怒
欲利。能去憂樂喜怒欲利,心乃反濟。彼心之情,利安以寧
,勿煩勿亂,和乃自成。折折乎如在於側,忽忽乎如將不得
,渺渺乎如窮無極,此稽不遠,日用其德。』
《大學》「止於至善」得以「成德」而「日用其德」,也就是士君子自強不息
而得以「常德行,習教事」。而士君子之「日用其德」可以區分為兩類面向:
一是外推及人而彰明其德,遂得以「日明其德」,
相關於《說文解字》釋「德」所謂的「外得於人」;
二是內省修己而再新其德,遂得以「日新其德」,
相關於《說文解字》釋「德」所謂的「內得於己」。
所以《大學》「止、定、靜、安、慮、得」的用心次第,並非只是「日明其德」由
「止」而「得」的單向序列,也是「日新其德」由「得」復「止」的循環序列。君
子「內得於己」的增益德行,可以增強一己德智的本分能力,也就增進了一己「知
止」的工夫,也就再度起始了「止、定、靜、安、慮、得」的「日明其德」與「日
新其德」。君子敬慎知止,而如此日新又新的用心進德,正對應了前述「止於至善
」〈艮〉卦─始於敬慎修身,而又止乎通於敬慎修身─的八卦循環序列,更對應了
〈坎〉卦「水洊至,習坎」的「洊至」之象,也對應了易理的「生生之德」。君子
如此自強不息,日新又新的進德修業,就不斷增進了一己德行的「智、仁、勇」境
界;正如《孟子‧離婁下》所述: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
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
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因而君子隨著一己德行的增長,而日漸離惑離憂離懼;正如《管子‧內業》所述:
『敬慎無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窮於四極;敬發其充,是謂內得。』,又如《
論語‧顏淵》所載:『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
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所以《中庸》
說:
『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
君子內省的「日新其德」,乃是內在修為功夫,因而難以為人所見;所以必須
藉由「日明其德」的外在修為功夫,以造福民眾與親和民眾,而實踐《大學》的「
明明德」理念;然而「日明其德」若無「日新其德」的內在修為基礎,也是無法去
光大弘揚其德行。反之,君子自省以「日新其德」的增進「知止」功夫,也會得益
於參考他人的外在德行表現,所以孔子《論語‧里仁》說:『見賢思齊焉;見不賢
而內自省也。』,《論語‧述而》又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
,其不善者而改之。』,正如《荀子‧修身》所述:
『見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見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在身
,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惡也。故非我而
當者,吾師也;是我而當者,吾友也;諂諛我者,吾賊也。
故君子隆師而親友,以致惡其賊。好善無厭,受諫而能誡,
雖欲無進,得乎哉!』
;因而此種自省進德的用心功夫,也就對應了《中庸》勉人誠身的擇善固執之道:
『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此種擇善固執的自省進德,也就是生生不息的「止於至善」,而反覆增益了實踐「
止、定、靜、安、慮、得」的用心功夫。此種生生不息的用心功夫,雖然可以反覆
增進君子「知止」的德智能力,而使君子日漸得以正確有效地「明乎善」而擇善固
執;然而只憑一己內在認知的擇善固執,畢竟是有所不足,也可能偏離正道,所以
「止於至善」的「知止」就必然要有外在參考標準。外在參考的首先標準,就是良
師益友的言行教導,正如《孟子‧萬章》說:『友也者,友其德也。』,又如孔子
論述「為仁」《論語‧衛靈公》而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
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而《荀子‧性惡》更闡示說:
「夫人雖有性質美而心辯知,必將求賢師而事之,擇良友而友之
。得賢師而事之,則所聞者,堯舜禹湯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
,則所見者,忠信敬讓之也。身日進於仁義而不自知也者,靡
使然也。今與不善人處,則所聞者,欺誣詐偽也,所見者,汙
漫淫邪貪利之行也,身且加於刑戮而不自知者,靡使然也。」
孔子《論語‧季氏》則綱舉了擇交師友的標準:『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
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孟子《孟子‧萬章》更
提昇了交友層次,以取法過往聖賢,而說:『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
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然而士君子若要正確效法良師益友與過往聖賢,以進德修業,以明德濟世;就
要具備有廣博的學識基礎,才能真正通曉師友聖賢的道術德業,正如曾子《論語‧
顏淵》說:『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孔子《論語‧陽貨》更強調了學習對
於健全人格乃是不可或缺,而說: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智不好學,其蔽也蕩。
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
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因而士君子必然要努力修習學問並善加思辨,藉由學習師友聖賢所累積的豐富知識
,又奮勉思維而加以判斷瞭解,而增益士君子一己的品德與能力,正如子夏《論語
‧子張》說:『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所以《荀子》首章就
是〈勸學〉,而其首句即說:『君子曰:「學不可以已。」』。孔子《周易‧文言
傳》則說:
『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
,更期勉儒者《中庸》而說: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
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
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
,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因而《大學》「六意」的「止、定、靜、安、慮、得」雖是士君子修持心意的
基本功夫,卻也是成就一切聖賢的行持基礎;不僅是入世明德的基本功夫,也是出
世悟道的基本功夫。《大學》的用心次第工夫,其「止定」、「靜安」、「慮得」
的用意階段,正相似於佛家所謂「由戒生定,由定發慧」之「戒」、「定」、「慧
」三無漏學的修行次第,所以唐代佛教大師玄奘就曾將佛學舊詞「禪那」(音譯)譯
為新詞「靜慮」(意譯)。因此,入世明德與出世覺悟,雖然所重目標有所不同;但
其修持心意的基本工夫,在根本原理上卻是完全相同一致。
明德與覺悟的基本工夫,其修持原理雖是完全相同;然而人們的生命實踐過程
,隨著各自心境意向的變化不同,卻有著無窮無盡的殊異差別。人生在世,心意潮
流猶如浮沉於欲望之海;在一己身心沉溺於欲望放逸時,多數人們幾乎都是難以自
拔,也就難以奮勉上進,所以佛陀勸勉人們出世修行悟道,要先說明「生、老、病
、死」的人生痛苦;而儒家入世明德的生命實踐者,往往也是體會到人生境遇與民
眾蒼生的危難憂患,所以才能真切奮勉力行,正如《周易‧繫辭傳》闡述《周易》
的著作心境而說:
『作《易》者,其有憂患乎?』
人之生命實踐,若是經歷了種種憂患危難,還能恪守善道,並克服及超越這些
憂患危難;也就是屢屢實踐著「止、定、靜、安、慮、得」的用心成德功夫,而能
逐漸增進一己的德操修為。所以孟子《孟子‧盡心》說:
『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恆存乎疢疾。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所以《孟子‧告子》也就勉勵士君子面對逆境磨鍊而說: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
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士君子自強不息以「止於至善」,「日明其德」又「日新其德」,而生生不息
地增益其「智仁勇」德行;此種心意功夫趨近完善,便成就了《荀子‧君道》所述
:
『是故窮則必有名,達則必有功,仁厚兼覆天下不閔,明達用
天地理萬變而不疑,血氣和平,志意廣大,行義塞於天地之
間,仁智之極也;夫是之謂聖人,審之禮也。』
所以《大學》「六意」此種日新又新的增益德行之道,正貫通了士君子奮勉有為而
自強不息,以止於至善、以親民、以明明德的實踐歷程;就對應了孔子《中庸》所
述:
『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
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
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 ※ ※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此段乃是用以強調:實踐「
大學之道」,必須知曉重點所在,瞭解履行德業的先後次序。士君子能夠知曉修德
行事業的先後次序,其生命實踐也就容易切合「大學之道」。「物有本末,事有終
始」則是分別由空間概念與時間概念,說明重點所在:「物」是指居於某種空間結
構,「事」是指處於某種時間過程。
空間中的物體結構,必然有“基礎部份”與“衍伸部份”的主次方位;「本」
是基礎,「末」是衍伸,所以說「物有本末」。例如樹根是樹木的基礎部份,樹枝
是樹木的衍伸部份;衍伸樹枝若被砍去,樹木尚可佇立存活;基礎樹根若被砍去,
樹木就要倒落死亡。所以「物有本末」意謂:一切結構都有根本部份與末端部份,
維護結構要以根本為重,才能維持整體結構完好;若是沒有根本部份的完好,也就
沒有末端部份的完好。
時間裏的事務過程,必然有“起始事件”與“終結事件”的因果次序;「終」
是終結之果,「始」是起始之因,所以說「事有終始」。例如培育種子是植栽事務
的起始之因,摘取花果是植栽事務的終結之果;若沒培育種子,也就無法摘取花果
。所以「事有終始」意謂:一切事程都有起因事件與結果事件,完成事程要以起因
為重,才能確保整件事程成功;若是沒有起因事件的成就,也就沒有結果事件的成
功。
《大學》「止、定、靜、安、慮、得」乃是「成德」的實踐經歷事程,以「止
」為始,以「得」為終。《大學》「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
、平天下」乃是「明德」的理想體系結構,以「格物致知」為本,以「平天下」為
末。大學之道,乃是“成德事程”與“明德體系”的德業統合以實踐理想,而「明
德」理想必是要以「成德」實踐為本。所以入世的「大學之道」是以「修身成德」
為本始,以「明德平天下」為終末,以「格物致知」為輔助,此是入世的生命實踐
之道。出世的「成仙之道」或「成佛之道」的修行實踐,也是以「修身成德」為本
始,而以「圓淨覺知」為終末,以「施德度眾生」為輔助,此是出世的生命實踐之
道。
「修身成德」是以「誠意正心」為基礎。「誠意正心」的有為造作基礎,就是
「止、定、靜、安、慮、得」的「止於至善」用心次第工夫,正對應了《中庸》所
謂的『誠之者,人之道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誠意正心」
的無為通達基礎,就是「格物致知」的覺悟工夫,正對應了《中庸》所謂的『誠者
,天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在道德
功夫的境界上,“無為通達”乃是深於“有為造作”;但在道德功夫的修習上,“
有為造作”乃是先於“無為通達”;所以入世的儒家與出世的佛道兩家都必須以「
修身成德」作為實踐功夫的起始基礎,而以「昇華覺知」作為深化功夫的心性基礎
。
《大學》三綱之所以用「止於至善」作為起始綱領基礎,乃是要強調「成德」
的「六意」事程與「明德」的「八目」體系都是為了成就善業,以確實完成「明明
德」的善行與善功,所以《大學》論及「治國平天下」就強調說:
『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
人之思慮事務,雖然可以不經「止、定、靜、安、慮、得」的用意事程,而在情欲
躁動的心境下作出判斷;但在如此躁動雜亂心境下的思慮判斷,縱使胸懷也有善良
目的,卻是難以確實造作善行,也就難以真正成德。人之建立事功,雖然可以不顧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明德體系,而在追求
成功的野心下進行事業;但在如此貪求功利名望下的事業行動,縱使起初也有善良
目的,卻是容易趨向自大傲慢與勞民傷財,又容易形成盲目崇拜的集體狂熱,也就
難以真正明德。因而《大學》才要闡述「成德」的「六意」事程與「明德」的「八
目」體系,以分析「三綱」實踐善業的原理,以使士君子可以真正確實地「止於至
善」而「親民」而「明明德」。
《大學》會通了「格物致知」與「止於至善」以成就「誠意」之功夫,正代表
了「天道之性」與「人道之教」的融會貫通;又強調了「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
所先後,則近道矣。」,而期勉著士君子通曉「三綱」「六意」「八目」的先後終
始本末,以切近「大學之道」。此種哲理意涵也就對應了《中庸》首章所述: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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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岐居 淑世明道 狂知狷行 浪遊混跡
潛心覺靈 顛思覆想 因成緣熟 了塵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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