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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history.163.com/08/0228/10/45PGN9EH00011247.html 楊顯惠:敘述大饑荒時的慘烈真實 2008-02-28 10:01:06 來源: 南方網(廣州) 網友評論 594 條 點擊查看 *   在通渭地區的村子里,一位老人給楊顯惠講,他那時候(1959年)還是個孩子 。他家鄰居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頭一天他去鄰居家,看見那個小女孩在院后的菜園 里拔韭菜,過一天再去,女孩不見了,毛角子(小女孩的頭發用頭繩扎成兩個小刷子)在 水缸上搭著。 我們的民族,經歷了比噩夢還可怕的年月!但我始終相信,這個民族是有希望的 本刊記者 馬金瑜 發自天津 作家楊顯惠采訪到甘肅定西的一個老人,這位1960年春天參加過搶救人命的干部告訴他 一個慘絕人寰的“人相食”的故事。還有一個當年的孤兒也告訴過楊顯惠人吃人的故事 。 這樣的細節,后來都被楊顯惠寫進了有關大饑荒時期的紀實小說《定西孤兒院紀事》。 從2004年初開始,《定西孤兒院紀事》系列相繼在《上海文藝》上發表。一個讀者給編 輯打電話反復問:“小說里寫的吃人都是真的嗎?”于是這位編輯給楊顯惠打電話,說 自己看到這些文字,也脊背發冷,他提出了同樣的問題:“這些故事是真的嗎?” 楊顯惠回答:“‘吃人’的事絕對真實,這種可怕的事情是不能虛構的。” 他看見扣兒的毛辮子搭在水缸蓋上 早在上世紀70年代,還是知青的楊顯惠就在閑談中零零星星聽說,甘肅十一師四團—— 位于玉門鎮的飲馬農場——那兒有一個從甘肅定西專區來的孤兒們組成的連隊。他一下 子就記住了“定西孤兒”——1990年,楊顯惠重返河西走廊,在飲馬農場深入生活掛職 任副場長,利用這個機會弄清了一個問題:災難的3年過去,定西專區緊急成立了一個專 區兒童福利院,接納過六七百名孤兒。同期,定西專區的各縣、鎮,重災區的各人民公 社都成立了兒童福利院或幼兒園,共接納孤兒超過5000人。這個時候,寫“孤兒院”的 想法從他心底冒了出來。 2003年,他找到了當年定西孤兒院的一個孤兒為自己帶路,從定西到通渭,再到會寧、 靖遠(1958年亦屬定西專區)和臨洮,花了7個多月時間走遍了整個定西地區,采訪了150 多位孤兒。 在通渭地區的村子里,一位老人給楊顯惠講,他那時候(1959年)還是個孩子。他家鄰居 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頭一天他去鄰居家,看見那個小女孩在院后的菜園里拔韭菜, 過一天再去,女孩不見了,毛角子(小女孩的頭發用頭繩扎成兩個小刷子)在水缸上搭著 。 于是,楊顯惠在《黑石頭》一文中寫了這樣一個細節:扣兒娘把扣兒煮著吃了,“一推 開門,扣兒娘正燒火哩……他剛進灶房就聞到一股怪味道,那味道是灶上的鍋里冒出來 的……他突然看見扣兒的毛辮子搭在水缸蓋上……他立即嚇出了一身冷汗,腿都軟了。 扣兒娘扭過臉問他:你站著咋哩?他看見扣兒娘被灶火照得紅赤赤的眼睛……” 一個孤兒還記得,1959 年春天,大煉鋼鐵失敗了,他大(爸爸)說過,就煉了些黑黑的焦 炭疙瘩,就停止了。當時家里還在地下埋著兩缸苞谷(玉米),沒叫搜糧隊搜走。那糧還 是大和娘 1958 年春天埋下的。那時候剛辦集體食堂,隊里叫把家里的糧交到食堂,說 吃集體食堂呢;共產主義到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馬上就要過好日子哩,家里存糧 食干什么!大和娘交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大和娘不懂共產主義,只知道糧食是命根子 ,沒糧食不得活。 可是搜糧隊拿著鐵棍把院子、豬圈、廚房和住所都搗遍了,漿水缸都用鐵棍攪著看了。 娘去世了,大回來了,還是不敢吃那苞谷。大說,不敢吃,叫隊里知道收走呢!那時候 社員們還在喝食堂的清湯,家里不準冒煙。一冒煙隊長和積極分子就來了,看你煮的野 菜還是糧食。 家里人都快餓死了,大半夜里煮了兩次,第三次就叫隊上的積極分子發現了,大被批斗 得鼻青臉腫,眼睛腫得像桃子,走路一瘸一拐。大坦白了,隊長帶人把苞谷挖走了,連 缸都搬走了。 小妹妹快餓死了,瘦成了一張皮。“她趴著睡,就像一塊破布粘在炕上。就那么一直趴 著,給些谷衣湯她就喝上一口,不給也不出聲。后來她一口都喝不下去了,因為谷衣、 蕎皮湯喝上后她排泄不下來,掏都掏不出來。” 食堂給清湯湯喝,出門要飯也不敢白天走。上頭不叫要饃饃去,說要饃饃影響不好,給 社會主義臉上抹黑哩。食堂關門以后,孤兒鄭成義記得,村里餓死的人多得很,尤其是 小娃娃,死了還不埋,用麥草、胡麻草裹一下撇在山溝里,狼吃狗啃。這是一種習俗, 沒成年的娃娃是不能下葬的——不能入土為安。 另一個孤兒記得搜糧隊把人腿打斷,大冬天把別人家炕打塌。爺爺餓死了,家里人都沒 有力氣埋,找人也找不上,村口的路上東一個西一個撇著沒埋掉的死人,有大人,有娃 娃,人都走不過去。死去的爺爺就在炕上放了3個月,“臉皮都干干的,胳膊腿也干干的 了,肉皮就像牛皮紙貼在木頭棍子上,爺爺變得輕輕的了,翻過身后背上的骨頭就扎出 來了,原來爺爺的后背腐爛了。” 和姐姐一起要飯的孩子,在臘月二十幾的夜里,快要凍死的路上,碰上一個羊圈,放羊 人咋說就是不讓他們呆:“我答應你們兩個在這達過夜,你們給我啥好處哩?”姐姐哀 求著:“干大,你可憐一下我和我兄弟,我兄弟一出門就得凍死,就得叫狼吃了……” 放羊人說:“是你不可憐你兄弟!領上你兄弟走,滾出去!” 年紀還小的弟弟問姐姐:“他要做啥呢,咋這么兇?” 姐姐光是哭,終于對弟弟說:“睡吧,你先睡。姐等會就睡……” 放羊人這才笑了,說:“這就對了。把你個要饃饃的,還高貴得很!你當你是啥人?皇 親國戚?青枝枝綠葉葉?” 在《走進孤兒院》里,栓栓和奶奶在野地里挖凍洋芋,奶奶去尿尿,公社的書記帶著人 突然走了過來。餓軟了的人體質虛弱,尿憋了就得尿,憋不住,奶奶尿完了才站起來, 書記已經走到了跟前:“哎,你真是無法無天了!”說著話就往奶奶身上踢了一腳,“ 你知道我是做啥的嗎?我是黨委書記!你膽敢在我臉前尿尿,你這個反革命分子,你們 給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負責!” 楊顯惠采訪的一位老人,當年和老婆一起在公社的勞改隊里勞動改造。因為老婆憋不住 尿,她對負責人說:“我要尿尿。”負責人說:“你尿什么呀尿?是想偷懶了吧!”她 說:“我真的要尿!”負責人說:“那你就在這里尿!”老婆在田埂上尿了。不湊巧, 公社書記就在附近,書記拿起田埂上的?頭,把她一頓毒打,理由是她“在書記面前尿尿 了”,“不給書記面子”。有一下正好打在老婆太陽穴上,當時就死了。過去了40多年 ,老人給楊顯惠講起來還是老淚縱橫:“我女人,一聲沒出就死了,一個人就沒有了。 ” 楊顯惠少年時代學過繪畫,他一直記得,俄國畫家蘇里科夫畫了相當于一個小城鎮人口 的素描,才創作了《給沙皇寫信》一畫中的哥薩克群像,所以那幅畫驚心動魄——因此 ,楊顯惠訪問了100多個右派,寫了一部《夾邊溝記事》;訪問了150名孤兒,寫了一部 《定西孤兒院記事》。他為自己作品的真實做了這樣的解釋:“我的作品是用誠實的態 度講述一個個真實的故事,但‘真實的故事’是除了個別的故事寫真人真事之外,十之 八九都是虛構;這十之八九又都隱約晃動著真人真事的影子,虛構的故事全都使用了真 實的細節。” 錐心的黑眼睛 開始《定西孤兒院紀事》一書的寫作一個月之后,楊顯惠不得不停下來,他的心臟痛得 厲害,不得不住院治療。在醫院里待了7天,他又回到家里開始寫作。那段時間,他“整 天以淚洗面”,“根本不敢相信人世間還有這樣的事情”。 楊顯惠說,自己是個笨人,不會打字,收集來的素材都寫在本子上,交給女兒打,女兒 打累了,妻子再幫著打。經常的,女兒流著眼淚打不下去,妻子接過來,也流著眼淚打 不下去。 女兒說,我最忘不了《黑眼睛》,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想哭。 黑眼睛是3歲的孤兒秀秀到死也沒合上的黑眼睛。 當時各地送來的孤兒把孤兒院擠得滿滿的,拉痢疾的,換肚子的……大的,十二三歲, 小的,才兩三個月。進了孤兒院的男娃娃女娃娃都要剃頭,他們原來的頭發里長滿了虱 子。他們的步態就像剛學步的嬰兒,有的又像是殘疾人一樣,走路時一顛一顛的,就要 跌倒的樣子。他們有的浮腫,頭就像南瓜一樣大,身體像水缸一樣粗,有的瘦得像樹枝 枝,新棉衣穿在身上空蕩蕩的。有的娃娃脖子細得撐不住頭,頭歪在肩膀上,垂在膝蓋 上,坐著坐著就躺倒了。曬太陽的時候,東倒西歪,乍一看,就像一堆破布。他們的骨 頭沒有支撐頭顱和身體的力氣了。 雖然在孤兒院能吃上面粉了,可是孤兒們是吃過野菜野草的,心里有一種可怕的饑餓感 ,總是餓得心慌。娃娃們一天都在想吃的,找吃的,只要是能塞進嘴里的東西,抓起來 就吃,垃圾堆上的菜根根,路上的西瓜皮、桃核,大娃娃則去偷糧店的苞谷面和紅薯干 。 最頭痛的還是換肚子。 這些娃娃在家里沒了父母,沒吃的,成天在麥場拾麥顆顆,吃草籽,吃蕎皮,吃葛蓬。 榆樹皮磨成面煮湯是他們最好的吃食了。他們的腸胃已經習慣了吃草,進了兒童福利院 ,吃白面饃,吃豌豆面的散飯和攙了洋芋塊塊的禾田面的湯面條,很多孩子的腸胃反倒 不適應了,拉痢疾,嘔吐,頭上長瘡,人軟得站不起來。娃娃們和福利院的老師以及保 育員把這種現象叫“換肚子”。 3歲的小姑娘秀秀當時就在換肚子,腿軟得站不起來,在臺階上坐著,看見幾個恢復健康 的小姑娘跳房子玩,她不甘寂寞,就從臺階上爬下來,往人多的地方爬。 這娃娃除了一雙大眼睛撲棱撲棱地動,身上已經沒一點精神了,靜靜地躺著,臉白得像 一張紙,頭皮光溜溜的泛著青光。秀秀的臉上有一道傷疤,從鼻梁到左臉。她告訴保育 員上官芳,這是二媽砍的。為了搶媽媽留下的炒扁豆,秀秀的二媽提著一把切刀(菜刀) 要扁豆,秀秀不給,二媽砍了一刀。 福利院開辦以后還是經常死人。有些孩子雖然什么病也沒有,但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太虛弱了,一天吃6頓飯,吃寶貴的點心,吃奶粉,死亡的結局也不能逆轉。得了痢疾的 孩子有時候一天就死幾個。 秀秀又拉血又拉膿,她的肚子一定很疼,但她一聲也不吭,總是睜著一雙大大的黑黑的 眼睛默默忍受著痛苦。 最后一個夜晚,3歲的秀秀用枯瘦的小手抓住保育員上官芳的一個手指頭,說:我大我娘 (都已經餓死)從床頭出來了,他們看我來了,我存下的饃饃還有五六個,你給我娘給給 。 第二天下午上官芳再來醫院,護士說秀秀沒了,臨死難受得眼睛睜得圓圓的,死了還睜 得圓圓的,眼皮沒合上。上官芳說,你把太平間的門開一下,我要看一下秀兒去。護士 堅決地拒絕了:你不要看!你不要看! 不行,我要看,我一定要看一下去!上官芳哭開了,那護士很堅決地說:你不能看,真 的不能看!那娃娃眼睛閉不上,我看了都受不了,不能叫你看。 這個民族是有希望的 曾國藩的日記里,有一頁記的是太平天國戰爭時,安徽一帶的人肉價格表。人肉被擺到 市面上公開按斤出售,一開始是80文,后來是120文。清人記載:“皖南及江寧各屬,市 人肉以相食,或數十里野無耕種,村無炊煙。” 新舊五代史上也曾記載:“人相食,析骨而焚;易子而食。” 戰爭往往是大災荒、大瘟疫的根源。饑餓可以使人瘋狂,可以使人獸性大發。 1958年的大躍進、人民公社、大煉鋼鐵和隨之而來的 1960年的饑餓,在很多人的記憶中 已經是一個模糊的幻影——這是一段并不遙遠的歷史,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在沒有戰 亂和大旱大澇的年代,竟然發生過這樣的災難。 1998年,曾經親身經歷了1943年印度孟加拉大饑荒的印度學者阿馬蒂亞·森獲得了諾貝 爾經濟學獎,次年9月他出版了《以自由看待發展》,這位被譽為“經濟學的良心”、“ 窮人的經濟學家”的學者在書中分析了政治自由與防止饑荒的關系和規律。 在饑荒分析領域,他向傳統觀點提出了挑戰:“ 大饑荒不會餓死人,只有人禍才會餓死 人。”——傳統觀點認為饑荒最重要的解釋就是食物短缺,而且有時候是惟一的解釋。 阿馬蒂亞·森在研究了近現代史上孟加拉國、愛爾蘭、中國、非洲撒哈拉以南國家發生 的饑荒后得出的結論是:“毫不奇怪,饑荒在世界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在有效運行的民 主體制中”,“農作物的歉收的發生并非獨立于公共政策,即使農作物歉收了,饑荒也 可以通過認真的再分配政策來抵御”。 1958到1960年,甘肅河西走廊的張掖地區和河東的定西地區是重災區。在楊顯惠仔細讀 過的《通渭縣志》(1990年版)第三編中有這樣的記錄:“1959年冬,饑荒更為嚴重,一 些地方出現人相食現象,人口大量外流、死亡。”通渭縣是一個28 萬人口的中等縣,3 年大躍進過去,僅剩18萬人口——7萬人死亡,3萬人外流。80年代修志時,編撰者把這 次慘烈的饑荒單列一章撰述,因為省地方志委員會的干預,他們不得已將這一章取消, 而將其內容散布于各章之中,同時使用了“人相食”這樣不那么刺激的語言。《通渭縣 志》的編撰者們認為,縣志若不能反映那次災荒的慘烈,他們就無顏面對全縣的父老鄉 親。 這樣的編撰者更激起楊顯惠寫作的勇氣。 《定西孤兒院紀事》寫的是“受苦人饑餓的絕境”,在這絕境中,他又寫到兩位特殊的 母親。 1959年,孤兒殷占嶺的娘把他14歲的二姐叫到一個窟泉跟前去,說窟泉底下有?柴哩,我 把你吊下去你把那些柴挖上來。二姐下去了,娘再沒往上拉她,二姐就餓死在窟泉里了 。 娘為啥把二姐哄到窟泉里去呢?二姐餓得皮包骨頭,走路都搖搖擺擺的,有一天二姐餓 得受不了啦,鉆進糜子地里摘糜子吃,叫隊長看見了,隊長就叫食堂把三口人的飯停掉 了,不給湯了。隊長還跟娘說,你把那個丫頭要管一下哩!三四天過去了,隊上還是不 給打湯,眼看著一家人都要餓死,娘就把二姐丟進窟泉去了,“沒辦法,我娘搞到一口 吃的要先顧我呀,我是二娃子呀,千方百計要把我的命保下,要我頂門哩 ……可是隊長 又把這事反映到大隊去了,說我娘把我二姐推到溝里絆死了,我娘被抓起來游斗,判了 二十年,我娘為我把監獄蹲下了……1971年,我娘提前釋放了。她手里還拿著兩個在火 車上買的面包,沒舍得吃,給我拿來了。” 母親去世后,朋友說,有條件去城里頭生活,這個山溝里有啥蹲頭!殷占嶺說,我的老 娘埋在這達了,我想守著我的老娘紀念我的老娘哩。 也是1959年,孤兒土寶寶的大妹子餓死了。有一天,娘和小妹子突然不見了,他問村里 的人,才知道娘改嫁了,嫁的人就在村上,能吃上飯。村里的人看他可憐,東家給一口 湯,西家給一口湯,再就是在麥場上抖麥草,拾糧食顆顆,把草垛垛翻遍了,有時一天 能抖出一二兩,有時一顆糧食也抖不出來。有一次,草垛塌了,把兩個娃娃壓死了,也 沒人來找,沒人來救一下……后來才進了孤兒院。14歲從孤兒院回來,土寶寶想起自己 受的苦,一直沒有認娘。直到要娶媳婦了,他進了娘的家,叫了一聲娘,說我看你來了 。娘正在喂豬,看見土寶寶,聽見孩子喊他,啪嗒一聲,手里的豬食盆掉在地上,哇的 一聲哭了,雙手蒙住了臉,放聲大哭,哭得站不起來。 土寶寶也有了孩子,這已是1980年。土寶寶問娘:家里咋個相?娘說,好了,吃飽了。 娘又問他:你那里咋個相?他說好著呢。娘說,好就好,你看,那時候一家人散了,現 在一家人又起來了。 “我們的民族,經歷了比噩夢還可怕的年月!但我始終相信,這個民族是有希望的,這 個希望就在為了孩子能去孤兒院有口飯吃、把自己吊死的母親身上,就在光景好了還守 在山溝里、想陪著去世的老媽媽紀念老媽媽的兒子身上,就在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身 上……經過饑荒,有個老媽媽說,你看,那時候一家人散了,現在一家人又起來了。我 覺得,這也是希望。”楊顯惠說。 如今,在定西專署兒童福利院的舊址之上建起了定西縣醫院,從前兒童福利院的痕跡幾 乎找不到了。從這里走出去的孤兒大多是沉默的,在楊顯惠的再三詢問下,他們依然閃 爍其詞。但楊顯惠還是頑固地做著這件事,一次又一次走在采訪的路上。 他自嘲“我是個笨人”,但或許當今中國文壇不缺少“聰明人”,惟獨缺少“傻子”— —“我沒有多么偉大的理想,但我想做一件事:用我的筆記錄自己視野中的那個時代, 給未來的歷史研究者留下幾頁并非無用的資料。這也是我從事寫作的動力。” (本文來 源:南方人物周刊 ) 高仰止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187.17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