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Karrie1991:雖然有點矯情,但寫得還不錯 05/23 12:37
最近,韓寒寫了一篇文章,叫做《太平洋的風》,招來很多批評。無獨有偶,去年七月,
我在臺北短暫停留了半個月,期間也丟了一部iphone。要是說我對韓寒也有批評的話,那
一定是出於憤恨。因為我的那部手機,最終並沒有與我一同榮歸大陸。
之 前很多人都問我,臺灣給我最大的感受是什麼。後來我魔怔到,沒有人問我,我也會
主動交代:那個祖國的寶島,觸動我的並非一草一木,更並非萬水千山。我與同 行的一
位朋友相談甚歡,一路上總是頗為陰險的奚落人家的景點。因為這些所謂的景色,在大陸
來說,不過是枯草荒山,隨手便可拾得。
比如在鹿 港的時候,正是陰雨濛濛,隨行的一位志願者和我們講起那裡的文物保護。所
謂文物,其實不過是清朝末期留下的一些寺廟。對於這些寺廟,政府是肯出錢修繕的,
但所請的裝修隊呢,一定是招標中報價最低的,他們的工程也不會用什麼昂貴的材料。於
是鄉親們決定自己捐錢,修繕寺廟。這位志願者頗為憧憬地問我:大陸的寺 廟好多都是
宋朝的吧,我們這裡差很遠啊。我當時很不好意思的一笑。
北投的溫泉博物館無疑也是一個非常坑爹的景點。所為博物館,不過是日本 人在北投所
建設的第一家溫泉店。當時拆遷的時候,政府的挖掘機推到了門口,卻猛然間看到了一群
小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把這家溫泉店遺址圍成一圈。他們喊著 整齊劃一的口號,穿著
同樣的衣服。之後的故事是,這家溫泉店被保留下來,作為北投溫泉旅遊的象徵,免費向
公眾開放,裡面的工作人員,也都是附近社區的居民 義工。
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來自臺灣九二一大地震。這次地震幾年之前,日本阪神也發生了同樣
的慘劇。那時候,日本的一位建築師召集了300 多個志願者,用“紙”搭建了一座臨時教
堂,供人祈禱。之後,當臺灣代表團去日本參加一個地震研討會的時候,聽說這座臨時教
堂已經完成歷史使命,即將被拆 除,於是提出了一個嚇到日本人的要求:能不能把這些
紙做得柱子和房梁送給臺灣?
沒錯,他們要在台中的9‧21震區,恢復這間教堂,作為對地震傷痛的共同緬懷。臺灣人
甚是有趣,自己的東西不讓拆,就連別人拆他們的,他們也會跑過去:刀下留人。
就 是這樣,臺灣人對於自己的文化和生活珍惜到一針一線,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臺
北市區幾乎每天都有不同人群的抗議;為什麼家門口公園的一棵樹被砍掉了,都 有成群
的人在舉著牌子大喊“公園種綠樹,員警請止步”,為什麼每次民眾請願,都會有議員穿
著印有自己名字的夾克,在一旁搖旗呐喊,即使愁眉苦臉。
在 台中停留時,我去了附近的東海大學。它是一個基督教大學,校園中有一片相思林,
種滿了大大小小的相思樹,那一定是小夥和姑娘談戀愛的好地方。上個世紀90 年代,學
校要以“交換”的方式把其中一部分樹林賣掉,於是學生們憤怒的佔領了兩層樓的校長室
。據說,當時趕上了期末考試,大家就輪流在校長室裡自習,考完 的人就跑回來,替班
換該去考試的人。最終校長不得不出面妥協,把相思林暫時保存了下來。
為什麼不給學生們記個大過呢?或者報警不就好 了?當然不,實際上,學生們是無比渴
望被處罰的,因為如果這樣,學生們就可以把這件事情鬧大,把“學生被迫害”的新聞傳
到“總統”耳朵裡。學校不可能這麼 傻。然而換個方向說,正因為學校不傻,才會用各
種方式和抗議的學生周旋,實際上,到如今,相思林確實被拆除了1/3。
那麼,我們能不能說,這是民主的失敗?我想也不能。因為正是這拆掉的和未拆的,才構
成了民主的完美與不完美,才構成了抗議雙方的纏鬥,才構成了我們看到的妥協和不妥協
,才構成了這片美麗的相思林,才構成了一段小故事——
有人問東海大學美術系的蔣勳,就是《孤獨六講》的作者:憑什麼你們東海大學也有美術
系?蔣勳說,唔,那是因為我們有全臺灣最大的寫生景觀。
臺灣人一定很得意自己的民主。於是竟然把自己的賀歲片主題定為反抗強拆。這部名為《
雞排英雄》的片子拍的其實並不好看,但臺灣人卻樂在其中,因為這是他們所要輸出的價
值觀。
的確,每個國家都需要自己的價值觀。比如美國,他告訴世界自己代表著自由與平等。其
實中國也有自己的價值觀,只不過這個價值觀來的頗為複雜。我們可以是兩個凡是,三個
代表,八榮八恥,以後也許還有更複雜的,例如三百六十五個不為什麼,一千零一個大家
一起來天天五分鐘。
這 樣的輸出註定是要遇到很多挫折的。今天看到一個朋友的博士論文,寫的就是這個事
情,另一個問題頗為有趣:為什麼我們所宣傳的政策一直是“和平統一”,卻還 在不斷
拍攝醜化國民黨的抗戰題材電視劇,企圖把自己樹立成“以有道伐無道”的高大形象呢?
臺灣總在敘述血脈的溫情,我們卻訴諸於血肉的溫度。
我們和臺灣的記憶有著不同的軌跡。我們的生活中充滿了家國想像,充滿了讚美與仇恨,
充滿了英雄和惡魔,救世主和反動派;臺灣的故事則更多屬於個人敘事。這些日常事件的
溫暖,支撐起一個海島的文化與傳統。
這也就是為什麼,臺灣給我最大的觸動並非五嶺逶迤騰細浪的磅礴,而是我在為兜裡沒有
坐車的零錢而苦惱的時候,街邊的奶茶妹會熱心幫忙而不擔心我手裡拿的是假鈔,而是在
坐公車的時候,我投入硬幣,司機口中說出的那句謝謝。
民主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臺灣也沒有走向真正的民主。重要的是,他們在朝溫暖處行走
,並未停下腳步。於是,當大陸線民信誓旦旦地宣稱“借我一隊城管,佔領寶島臺灣”的
時候,我們都心知肚明,首先被佔領的卻是我們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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