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 千年之戀

[imAres (永恆國度)]

　　給我翅膀，我才能飛翔。── 致G

　　「給我翅膀，我才能飛翔；給我陽光，然後我能溫暖而不被螫傷。」這是對你說過
，至今不曾遺忘的神話。離開屬於你的天堂，十八歲的盛夏，我像宇宙裡一顆失序的彗
星，曳著斷翅殘尾在銀河裡混亂地活著，漫遊著。幾乎要忘了是多少個年頭，難堪消沉
地墜毀在這人生失利的戰場上。彷彿西天一切變幻都只是眨眼一瞬，咫尺數步。風聲邊
緣，我仍清晰割有愛，斑駁的肌理，一身具名楚楚而不復追尋的傷痕。

　　從今以後，除了感動都不會再有了。一群大男生，面對寒意推擁的瘋狂深夜，自以
為浪漫的拋開睡眠，膩在寢室裡與時間穿針引線，吆喝著細心耕織的成果。我置身其中
，關起耳朵，阻絕僅隔以一室之牆的音爆，專注於手上漸漸漫長的紫色等待。彷彿給你
的圍巾，是冬季裡唯一貼身的幾絲卑微；還記得廊外水洩不通的夏季嗎，福利社內夾雜
銅板的汗臭。我盡力買通了兩杯柳橙汁，隨手抽走成雙的吸管，色澤一致。你聽，手心
裡有蟬聲暗暗襲來，沁涼潤喉，像相應許般鋪排耳際的鐘響，鼓譟沉沉；這樣青澀而真
實的畫面，都停格在來自未知溽暑深處了，走不開了。十七歲，微熱沒有憂患的天空，
有一則則我們輕輕振翅，飛過的事。

　　為何胸口隱隱作疼。眼底被釋放的雲朵，遠迎天際，藍得憂鬱從容。世界如此遼闊
，夢如此神奇，我們在這裡稍作停留，又旋即往各自的旅程奔去，彷彿不曾見過彼此，
也不曾忘掉最接近的距離。感受我感受你，起伏的呼吸，體溫的傳遞。用生命交集，對
著欲言又止的命運，仍無話可說。似乎沒有什麼是可以值得的了。在無所堅持之下驀然
有所堅持，甦醒過來，我們終於可以不再畏懼那些，我們曾所畏懼的：還記得一起呵氣
送走，負載甜蜜的蒲公英們嗎……他們都長成了，那你呢，都還好嗎。曾置身病徵的路
口，抵抗人潮蜂擁的侵擾；飄進書架上羅列滿目的故事裡，靜靜挑選童話的標題；書店
前，初明微雨，一場情侶寒顫交握，殷切守候的灰暗冷境，不見不散不離不棄。這一切
一切的放縱，都讓時光龐雜地去滋長，記憶反覆交錯、追索。有好段時間，我包紮著層
層孤獨，甚至痛得無法自黑夜中安穩闔眼睡去，求得一絲牽掛，一縷縷純白色的解脫。
我們還期待下一秒鐘的自由嗎，渴望理性而確信存在。是啊，我在，你還在，為著不同
世界的人存在，改變角色，最後轉嫁最初，聖潔的寄託。

　　穿越意識千年的荒漠，你的聲音還指引著我。囚困愁城，遂發下弘願，終生思索何
謂道，何謂我。詩裡不再有愛懸宕的位置，不再有愛銜接語句支離破碎的肉身。但她終
究不是你啊，我曾失望死去，幸賴傲氣勉強讓病危的靈魂自渡，活轉過來。但請不要再
有以後了好嗎，那樣的氣氛註定光怪陸離，即使魂魄不痛不死，我的軀體卻還是空殼弔
架的靈肉。義無反顧地去叛動塵暴，揚起愛，也沾惹了恨。身受洗鍊愈多，恆久失去的
撫觸，幻覺，也愈加粗糙，沙質般淡薄。

　　我們知道該放開的，終究是無法被取代的那些。每一次眼神交會，錯鋒，我的背，
總會莫名浮出了一道深可刃骨的刀傷。時而迸裂久而癒合，刀疤美麗宛若刺青。龍鱗的
尊嚴，蜈蚣般多情的百爪深殖，切膚，偶爾還遊走周身，扎醒著爛醉的自己，告訴這背
負的世界還微涼，我仍必須沒有退路地，繼續苟活、搏鬥著。而我本能地想起，曾對你
說過，我要的並不是結果，是一趟尋覓，依賴凝視的短促過程。你頷首了，我們收留彼
此懷抱，解放流浪風中的纜繩，很小舟的自我，重新向著天際出航。記得你也這麼說過
：「我喜歡用『特別』兩個字來形容你，可別小看他喔，他代表了很多事」噢，痛耶，
你是偷捏了一下我的臉，彷彿這一生所求，等待於斯終有了回應，守候不再寂寞。

　　不再寂寞。在有了你，在離開你之後。我答應你，會帶著愛你的胸懷，繼續勇敢愛
。感謝有了你給我翅膀，即使旅途再顛簸難行，哪怕天南地北，狂風暴雨我就能闖。

　　還記得賴桑嗎。他在我畢冊上寫下的句子：「人生兩難，一是放下，二是承擔」我
們看了，都笑了，因為我們都已明瞭。像一眼就能看透紅塵，背棄所有禮教藩籬的俠侶
那樣，灑脫而不受縛，清新自憐。故更懂得願意去珍惜有限度的時光，多哼幾支美好的
歌，為生命留下可資回憶的夢，點點滴滴。像初春剛要降下的一場雨，提前捎來料峭動
人的寒意，震顫而清醒。課後坐望花園之中，看斑蝶形影雙飛，等待一群欲破泥濘的意
志正準備緣樹棲息，停風展翅，然後隻隻鼓腹而鳴。你知道嗎，它們也在地底廝守了十
七個年頭，如今，終於能離開黑暗潮濕的土壤，一同見證天地間，屬於最為燦爛而飛揚
的愛情。

　　終於，夏天還是來了。蟬聲離歌高唱，鳳凰花開滿火紅無私的笑靨，熱力四處散逸
。我們以沉默掩飾所有難過，給予眼神最真摯的祝福。「要幸福唷，你一定要自由自在
的飛，好好對待下一個愛，像我們這樣」我懂，真的，這些我真的都可以懂。在翅膀尚
未交還之前，在自由尚未放飛自由之前，你溫柔說。

　　但孤獨。

　　孤，遠古王者自詡；獨，乃獨一無二；孤獨，就連這獨一無二的王者才能雄霸一宇
，睥睨天下的字眼，如今也被蟲豸鼠輩的我竊用，褻瀆了。多年以後的今日，翻開畢冊
，敞開深埋的心扉，空白處還有你略偏而纖瘦的字跡，和擅於卡漫的你的自畫像。該嘆
息的，是這陣浪湧起得太快，退得也太快。沙灘上海水微微拍打記憶，一再覆寫著給你
的詩篇。那些拭去的痕跡呢，都還在嗎，大概只有〈觀廊〉是我依稀能夠辨別，光之於
你的蹤跡──


　　　戀人，坐在洶湧的腦海裡，盡頭的窗緩緩開啟
　　　，我們划出一隻紙船，遠離天色，熟悉似的讓
　　　語句濕成水，往泛黃的封面流去。一道光線壓
　　　了下來，滿屋子的船都沉入光裡。

　　　於是你將你的黑夜，割捨在我的海上。我把航
　　　線溶成水痕，引你往書桌靠岸，向著窗，再放
　　　入一只船，讓船底的光全被收走。整座海頓時
　　　吵了起來，而我手中遂拉回網……

　　你知道的，我並不寂寞，而是比從前孤獨了許多。愛情同行的國度裡，沒有你的雙
手，我幾乎要忘記自己原有的形狀和生活輪廓。而她們終究都不是你，不能取代現在，
也無法取代看似平凡或不可平凡的進行。你看，風平浪靜的洋面，有我們隨手放下的紙
船，有我們往日絮語，有顛覆執著，不再被過問的成長與傷痛。看哪，是誰遺失的青春
，正乘著時間之流，往不曾細數而殘缺的距離，一天又一天地沉遠，含恨而去……


：）2005/0417/1655
　　2005/0423/2309

　　某天地理課，聽老師講起有關居家的周邊環境，不禁想起一段塵封的戀情。
　　故草撰此文，是以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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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BEINGANDOTHING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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