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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歐老師,一路順風,來生再見。 禮拜三傍晚,接到靜月的電話,說歐老師過世了,禮拜五早上10點在殯儀館要舉 行公祭。 當她在手機的那頭,說要告訴我一個悲傷的消息時,我已經猜出來是什麼事,但 聽聞之後,還是難掩驚訝與失措,結束通話後,我坐在那愣了許久。 《歐老師,謝謝你》 歐老師,是我兩年前在大成國中實習時,坐在我對面的公民科老師,當時她接任 學務處副訓育組長。 她與訓育組長瑋涵老師,對我、靜月、愷琪三個菜鳥實習老師照顧有加,給了很 多指導與關懷。 這些關懷指導,對於當時承受巨大壓力、拚命奮鬥準備教甄的我們來說,是一股 信心的來源,是一份很大的鼓勵和支持。 「我要好好考,除了證明自己以外,也不讓身邊的人失望。」這句話當時在我心 裡不知重複喊了幾回,當然歐老師也是那「身邊的人」其中一個。 「柏豪,上個周末花蓮高中考得怎樣阿?有沒有信心阿。」 那時候,常常禮拜一到校,歐老師就會問起上周末的教甄考試。 「唉,又沒過筆試了。」我說得很不好意思,心裡想著下次一定一定要更加油才 行。 那些關心的話語,無形中成為了一種激勵我不斷向上的鞭策動力,當然為了前途 我是一定會拚,但多一個人關心我,我就多一份力量。 我記得實習的時候,一些雜務工作總是很多,有時候公文要打、表格要做,有時 候海報要設計、文件要列印、照片要護貝。 諸如此類的細瑣事情,常常一下子天外飛來好幾筆,突然插豎在我翻開的英文書 頁上,每次都必須中斷讀書的節奏,去幫忙處理這些大小事務。 校外教學、運動會、畢業紀念冊、送舊、畢業典禮,每個活動都要人力支援,平 常的白天我只能抽空念點書。 印象中,歐老師很少很少很少派工作給我們做,校刊「大成青年」的概念設計也 只是詢問我,裡面照片的挑選與編排,她都一個人包辦。 當時五點多下班後,她還常常留下挑選各種學校活動的照片、審查稿件,直到八 點多才離開,陪伴留在辦公室念書的靜月和我。 「歐老師,有什麼要幫忙的一定要跟我們說喔!」 「不用啦,你們好好看書,考試快到了,好好加油比較重要。」 她一個人做著明明可以分攤的工作,我們主動要幫忙她還推我們去念書,如果早 知道後來她是太過勞累而患了癌症,我又怎會忍心去看自己的書? 但人生就是這樣無法預測,人就是在不斷的嘆息與遺憾中,前進,成長。 我還記得實習的中午時間總是很吵,因為學務處有很多學生進進出出,掃地的啦 ,勞動服務的啦,工讀的啦,辦公室裡無法安靜地讓我午休。 偏偏我又是一個非得要午睡否則下午晚上很沒精神的人,有入眠就算十分鐘也好 ,當時我跟歐老師提起這事(算是小抱怨啦),她說: 「那我帶你去二樓的社會科辦公室睡覺,你可以趴在我的桌子睡。」 「歐老師那你呢?」 「沒關係我去另外一張沒人的桌子。」 這或許是她無心的善意幫忙,卻讓我感念到現在,這幾句對話大概她說過就忘了 ,但我卻一直記得。 於是之後的中午,我吃完飯漱完口之後,總是會跟歐老師說一聲: 「歐老師,我先上去睡囉!」 「好,你先上去吧!」 她留給我的,不是什麼在我睡著時幫我蓋外衣怕著涼之類無微不至的呵護,她留 給我的,是一份穩定的感覺、一種你知道有她就會很安心,但說不太上來的感覺。 緩緩的流動、淡淡的軌跡,不很明顯,但就是能確確實實感覺得到。 當了半年副訓育之後,歐老師以身體不適、無法負荷為由向校長請辭,校長本來 不允,希望她繼續留任,但在歐老師堅持之下,最後還是尊重了她的決定。 因此在上學期末,我們替歐老師、還有即將實習結束的愷琪辦了一個歡送會,也 知道在沒有人要接副訓育的情況下,下學期的工作一定會加重許多。 但令人驚喜的是,下學期開學第一天,原本東西都已搬走了的歐老師,又回來了 ! 她說不忍心看瑋涵組長工作那麼多、那麼累,所以她要回來陪我們。 當時心裡交雜著感動與不捨,感動是歐老師那令人溫暖的義氣,不捨的是歐老師 的原本有在吃藥的身體,這下子一定會更加操勞。 她可以選擇離開,但是她留下了。 現在,歐老師真正地離我們而去了,但她其實也依然還留著,永永遠遠地留在我 們的心裡。 所以很謝謝,歐老師,很謝謝妳。 《一路順風,來生再見》 離開大成後,知道歐老師罹患皮膚癌,而且還是第三期了,整個人震驚到不行, 好幾次本來要去看她,後來也忘了為什麼都沒有順利成行。 所以自從考上海事學校,就沒再看過歐老師了,這點我頗愧咎與自責,不過一切 也都無法重來。 在這期間,歐老師曾打電話給我,說她女兒要考英檢中級,請我幫忙改翻譯與作 文,我當然一口答應。 於是跟她女兒利用E-Mail來進行指導與批改,後來歐老師還堅持要給我指導費用 ,可我怎麼能收。 當時歐老師說她有在調養身體,飲食與作息皆規律正常,病況還算穩定,要我不 要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是再後來,就沒再聯絡了。 直到前兩天靜月打來的這一通告知噩耗的電話。 唉,才只短短的一年。 當時掛掉電話後,除了悲傷和難過之外,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說不上來, 但大概就像自己的一部分回憶消失了,在某段時間裡曾陪伴著自己的人,從這個世界 不見了。 跑到哪去了呢? 真的有靈體會脫離軀殼,往身後世界飄飛而去? 還是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一切化為虛無,人的意識也蒸散在空氣裡,留下的只 是一身皮囊,伴隨著親人不捨的眼淚,還有數不盡的寄放在每個人心裡關於自己的回 憶。 聽長輩說,人死了要留德給後代,而不是萬貫家財,所謂的「德」大概就是精神 、氣節或風範之類的抽象意涵吧,這些字眼聽起來就很崇高偉大,感覺要是賢人或是 烈士才配擁有的東西。 我覺得廣義的「德」,可以被解釋為「那美好的、眾人會懷念的回憶」。 也就是說,生前與眾人結善緣,雖然不一定都奉獻小我犧牲大我,如德雷莎修女 、史懷哲醫生,但至少對身邊的每個人真誠以待,用乾淨的心去親近另一顆心,對每 一件事認真負責,用不老的熱情和勇氣,去面對每一個全新的挑戰。 不用自許要救贖全人類,只求對社會有所回饋,只希望自己的存在對身邊的人來 說,是一份助益,是一股正面的力量。 忘記在哪裡聽過這句話了: 「我們不一定都能做大事,但我們能做好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 當每一件小事都予以重視、加以努力,那每一件事情的價值累積起來,也不輸於 一件大事吧! 我覺得,歐老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二十四年的教學生涯,我同學讓她教過,我 弟弟、我鄰居、我學生,就連表弟表妹都讓她教過。 而我與歐老師雖然只有短短一年的生命交集,卻受到很多很多的照顧,那些小地 方的照顧。 不至於說是永生難忘的刻骨銘心,或是說想起來會令人涕淚滿面的無私奉獻,不 是那種所謂的根本性影響,但就是足以讓人懷念再三,微笑地嘆息和祝福,眼眶也泛 著一顆顆感謝的結晶。 許多人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地急欲掌控一切,但終究有件事情是永遠得稱臣屈服 的,那就是死亡。 就像電影《班傑明的奇幻旅程》說的: 「不管曾經像瘋狗一樣憤憤不平,或是詛咒人生,在人生最後那一刻,都只能輕 輕地放手。」 不管是自我膨脹到極點的獨裁者,還是那些一世英君一代偉人,面臨死亡時都只 能束手無策、目送著人世間的一切,溘然而去。 死亡讓人領悟謙卑,讓人思考豁達,讓人學會放手。 電影《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說:「過程的風景比終點還要重要」 《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也說:「死亡,只是一道門。」 《班傑明的奇幻旅程》訴說著「曾經活著,就是永恆」的道理。 明知生死有命,明知世事無常,但仍不免為其難過、茫然失措,我想只有真正體 會過,才知道所謂無常,是如何地無常。 人總是將眼前的事物誤信為永恆,也就是說,當看著眼前的人事物,總會不自覺 、下意識地想著明天這些景象還會出現,這些面孔還是不變,不會去設想明天這所有 都可能會覆滅不見。 於是有東西消失了,才惋惜不已,才覺得難以接受,其實人在以為一切永存的同 時,自己也不可能永存,每一個人都是這隨時變動的生態裡的一份子。 不可能抽身而出,只能安份地置身其中,為活著的每分每秒來努力著,只能隨著 年歲慢慢地參悟看透,然後明白,時候到了輕輕說聲再見,才是人生最美妙的句點。 我想藉著思考死亡,人會更珍惜生命吧,更會把握機會與時間去體會各種人生, 也更懂得良善奉獻、真誠相處中的種種愛的真諦。 最後再向歐老師說聲:「謝謝妳,感謝妳的照顧,感謝妳成就了部分的我,一路 順風,來生再見。」 原文於 http://www.wretch.cc/blog/No1Kelvin/6546152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8.114.101.123 ※ 編輯: KelvinTsai 來自: 58.114.101.123 (03/21 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