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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5/14 19:30 地點:城市舞台 編導:周慧玲 演員:徐堰鈴、吳維緯、李易修、徐華謙、劉守曜、竺定誼、楊一嶙 「瑞郎:......都是這個孽根不好,不如把它斷送了吧,省著在此興風作浪。     反正世上有妻妾、沒兒子的人多得是,就當我娶了家小不能生育吧。     我如今為了報恩才絕後,父母怎麼怪我?     (瑞郎從抽斗裡取出一把剃刀,磨得鋒快,嘴裡啣著衣角,一隻手      伸入褲底,一隻手拿了剃刀,狠命往褲裡齊根下去,暈死在椅子      上。......)」                ~《少年金釵男孟母》1.4 p.47~ [序]   看戲也有一陣子了,不過因為看得很雜,所以這不過是我第二次看創作社的戲。 第一齣是「掰啦,女孩」。   這次的呈現可算是中規中矩。舞台是傳統京劇般的極簡風,一桌數椅即道出場景 為何。走位方面多次運用時空重疊的手法來拉大張力,搭配燈音呈現,給了觀眾不少 值得回味在三的舞台畫面。演員的肢體也有相當程度的發揮,尤其是季芳和瑞郎恩愛 的段落,演員的肢體呈現將性愛柔化為綺美的雙人舞,我很欣賞。   另外,上半場的演出不時讓我聯想到莎劇,偏偏舞台上呈現的又是如此東方,讓 我倍感興味,容後再提。文本部份,下半場的台詞興味其實不輸上半場,甚或凌駕於 上半場之上,但劇情結構則明顯鬆散了些,情感衝突也不比上半場來得明顯,尤其是 結尾接謝幕之處令人錯愕,也拉散了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感動。      對於同性議題,我身為男性,雖好女色且排斥斷袖之情,但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依 自己真實性向生活的權利,所以我倒是樂於在劇場中看見同性議題的存在,丟出自己 的詮釋且鼓勵觀眾多元思考。選擇以女演員扮男性角色,而此男性角色又因故顯露出 女性自我並以女性身份度過餘生,「男」與「女」在這齣戲似乎又重新定義了。   看到板上出現數篇關於這齣戲的討論,自己便也在此野人獻曝,以下來分享一下 自己的片段想法。 [關於莎劇的些許聯想]   在下半場,王肖江提到了《梁祝》,而我所聯想到的莎劇則氣味相似,那就是莎 士比亞早期的悲劇作品,《羅密歐與茱麗葉》。(1)《羅》劇中將滿十四歲的茱麗葉, 在此劇中轉化為年紀相彷的尤瑞郎。(2)Capulet的家族盛會與劇中的賽會都拒絕了特定 人士的參與,Montague與Capulet家族之間的世仇與劇中男與女之間的互斥,似乎理所當 然,卻又同樣令人不知其所以然。(3)瑞郎與季芳一見鍾情,如同羅茱二人在舞會一眼 就被彼此吸引,浪漫卻又命定了兩人的悲劇。而季芳曾有大龍這位相處,又曾與他人結 婚生子,卻仍像羅密歐一樣,在見到瑞郎的第一眼,便決定拋卻舊有情緣。(4)王肖江 的角色定位,在這框架下有點難定位。若以瑞郎為茱麗葉,那麼肖江則為堤伯特(表姐 →表哥),但就瑞郎為初次進入賽會的人,如羅密歐首次參與盛會一般,肖江守護瑞郎 且直來直往的個性,則更像是羅密歐的死黨莫枯修。   另外,李州吾和趙黔孫在開場和瑞郎自宮之後,各有一段談話,分別引出劇情背景 和總結之前發生的劇情。在莎劇中也常見這般角色的功能性對話,因昔日環境下的觀眾 不易專注在舞台上發生的一切,所以需要安排角色藉由聊天來告訴觀眾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讓觀眾容易跟著劇情往下看。不過,中國以前的幕表戲也有相同的角色存在,並非 莎劇才有的專利,應可視為舊時劇場環境所導致的結果。但不管是來自西方或東方,這 齣戲的確藉此傳承了昔日劇場的一項特色。 [傳統與現代的文本差異]   在這齣戲的上下半場,可明顯感覺到古今文本的不同。不過我覺得這"不同"來自於 每個年代的觀眾都有其語用習慣,新世代的觀眾無法立即適應舊世代的文本風格,而不 是說新的一定比舊的好。充其量,只能說就觀眾接受度而言,現代化的語言的確較傳統 韻白有商業價值,對開拓年輕一代的市場來說,助力較大。但文言韻白的精鍊、內蘊與 深刻,短短幾個字便能勾勒畫面,以及其文字本身的音樂性,卻往往更能比白話言詞留 下更雋永的印象。   這齣戲,是改編且續寫既有文本的作品。原始文本為清代李漁所寫,十七世紀,那 時的"白話"文本對四百年後的我們來說已成為文言的案頭書,不再合適年輕一代的閱聽 習慣,也因此,如何保留原有文本的丰采,又如何能引導年輕一代觀眾跟著劇情往下走, 的確是個不小的挑戰。 上半場一下子把時代拉到了民國元年,下半場則跳到了民國四十八年,國民政府遷 台十年後。前者的考量,是想把時代拉近卻又不想犧牲文言的美,後者的考量則在於尋 找一個與上半場相似卻又相異的時間點。兩者都處於戰爭剛結束(國父革命與民國四十 七年的八二三炮戰),而西方潮流也正湧向這兩個時間點的中國和台灣,一切百廢待舉, 人民好不容易在戰事頻仍之後得到喘息。同時,前者代表了改革初期的傳統中國,後者 則為重建現代台灣的生活縮影,感覺又不盡相同。為了上下半場相互呼應且各自擁有代 表性,我想之前幾篇板友提到的年齡問題,編劇不是沒注意到,而是不得不做出的取捨。 (畢竟按照文本中提到的二十幾年後,台灣可能剛受二二八事件的重創,中國境內國共 兩黨也正打得火熱,並不是一個真正適合的時間點。)另外,為了強調瑞郎"母代父職" 卻發現兒子仍與其父一般受南風所誘,以及父子兩代之間的傳承,儘管兩場相隔的時間 長度不合邏輯,還是堅持著兩代親子關係寫完這齣戲。   文字方面,保留了部份韻文,主體仍採白話寫作,唯上半場多文言辭彙,下半場的 現代用語多一些,這樣的改編動機可以理解,尚算討喜,不過我自己在上半場還是偶爾 會處於一種鴨子聽雷的窘境。最令我欣賞的是瑞郎和季芳在恩愛之際,另一空間的大龍 獨自吟唱,除唱詞內容與兩人恩愛有所呼應外,也充份展現了聲韻之美。不過,也由於 保留了古趣,英文字幕不免顯得捉襟見肘,因為韻文跟中文的破音字實在難翻。前者若 意譯則過於白話,但若以莎士比亞商籟體中的四行詩段體裁強行套入,又有點不倫不類; 後者更是中文母語人士才瞭解的點,外籍觀眾光看字幕可能還是不懂,若注釋連篇卻又 影響了觀戲樂趣。立意是好的,但這的確是最難做到的一件事。   續寫的風險在於,由於原著已算完整,寫得不好難免畫虎不成反為狗尾續貂;寫得太 有自我風格,則變成是以原本發想的另一篇作品。而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就像突然有人 寫說祝英台其實懷有梁山伯的孩子,並描述下一代的成長一樣,該如何合理交代,是必 須先解決的。這一點此戲處理得不錯,兩代之間的連結合理,父子與叔姪關係再次強化 了季芳和大龍的角色特質(曾順應社會價值結婚生子以及不重子嗣傳承的專好男風者)。 行文上由於接近現代的語用習慣,或許文字不比原有文本來得優美,但容易引起觀眾共 鳴,好像大家在下半場突然醒過來的感覺(這樣說對上半場的努力似乎有點輕蔑,但觀 眾的反應的確很直接)。這當然不是說上半場沉悶,而是我在劇場中觀察到了現代人對於 傳統文本的理解還是有段距離在,儘管上半場的畫面和台詞真的很美。 [令人錯愕的結尾] 不過,最後接謝幕的地方我覺得是一大敗筆,讓人惋惜。校長因為撕毀情書被當事 人公報私仇請去盤問,這段情節其實有點贅,若放在當時戒嚴背景來看,是有可能發生, 但我不覺得跟戲的主旨有何關連,之後趙李二人在一旁演著無聲戲碼,似乎又是一對同 性情侶,卻比承先和念祖這一對來得更莫名其妙。因為這一段不清楚編劇動機的情節, 最後校長出現指向控制室下謝幕音樂的走位更讓我摸不著頭緒。本來想說交待不清也就 算了,結尾用閃光燈象徵戒嚴時代中無處不在的關切跟窺探,倒也能留下值得玩味的餘 韻,自己也很能接受並欣賞這種沒有明確答案的結局,結果閃燈之後突然來一段謝幕嗨 舞,氣氛整個跳TONE,讓我不禁在觀眾席上一邊拍手一邊暗自喊著"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演員表現之前已有相關討論,我最後再分享一點關於徐華謙的觀察。一開始我有提 到,我看戲很雜,不過我正好看了好幾齣有徐華謙參與的作品,像是外表坊的《暗殺Q3 ...GO!》、《出氣筒》、《今天早上我們回家,直到世界盡頭》、果陀劇場的《回家》, 以及這一齣戲。自己曾經遇到一位戲劇系的老師,正好也是外表坊的團員之一,認識徐 華謙,就他的說法,其實徐華謙有意識到自己的個人特色太過強烈,只是要改需要時間。 但至少就我對他這幾齣戲的觀察下來,他語尾慣性上揚的毛病是有修了一點,但咬字還 是容易糊在一起,還是期待能在他之後的演出看到更多角色本身的東西,而不是看來看 去還是徐華謙在表演徐華謙。像徐堰鈴,我每次看她演戲都讓我感到驚喜,不管是這齣 戲中堅忍過活的瑞郎,還是《如影隨行》中神經質的吉兒,還是06年版暗戀裡認命知足 的客家江太太,都讓我看見不同角色的生命。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70.52.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