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tw.myblog.yahoo.com/samhain-deGaul/article?mid=1319&prev=-1&next=1317
可以先參考這篇文章,
從文章中可以解讀出作者如何親身的參與美國的女性主義運動,
然後到對這些女性團體產生反感,然後再發展出自己的角色的過程。
(文中「精英被花瓶打敗,好像比被精英打敗更該去自殺吧!!!!」
這句經典之語,讓人想起電影《金法尤物》)
值得一提的是,文章中提到「女性主義已死」。
身在台灣搞女性主義的學院派同學們,尤其是聲稱此學門仍在「發展」的同學們,
偶爾也是可以探頭出去看一下女性主義在它的母國的現況。
當然這篇文章只代表一個人的觀點。
參考參考,別太認真。
另附上一篇參考文章,是我在2001年寫的《女性主義菁英活動之批判》,
本板精華區有收錄,於 z-10-11,
我對「女性主義核心理論的發展已經停擺」
以及「女性主義的活動侷限於菁英階層(知識階層)導致其社會影響力萎縮」,
在六年前的這篇文章裡,便已定調。
相隔這麼多年我回到這裡,一開始的目的是觀察,
發現論述的品質以及論域並沒有提升,
這不是這個板的問題,而是女性主義本身已經停止發展了。
到後來決定po文,是想要讓和我類似的聲音偶爾在這個空間存在,
哪怕有些人覺得刺眼,但我的目的是要在這個空間播放一個相對於女性主義,
有「外部性」的聲音。
女性主義板通常都是女性主義的支持者聚集,腔調也都類似,
然後我很容易被當成反女性主義者,反對者常試圖解析我有父權主義的傾向但都不成功,
原因很簡單,我曾經是女性主義者,
我是身理男性但不是心理上的男性,我是male-lesbian,
183的身高、九頭身、白晰皮膚、具有清秀外表,介於「俊」和「美」之間,
洪亮的音質,還有在學生時代豐富的領導經驗,
不能也不願否認,
這些優勢使我免除掉很多一般女性化的男生(gay或是male-lesbian)通常會受到的岐視,
基本上這些優勢提供我進入權力核心,以及偽裝成男性,
以及在需要的時候,「安全」的流動/展露出我極為女性化的一面。
我不是一個反女性主義者,到後來也不是女性主義的支持者,
把女性主義當作一個全稱,然後界定自己是不是支持它,實在過於沉重,
但我反對女性主義的菁英化,也就是各位在這邊談論著各種漂亮的術語,
在自己的生活或他人需要協助時,面對社會現實卻極為無力的這種荒謬。
我無意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說女性主義的理論發展已經停擺,
並不是悲觀的,而是你怎麼看待這個事實。
噢,也有人說我不知道什麼是事實,
我認為這一個板能夠有的新的事實是,大家來這邊討論更多的實踐經驗,
女性主義在學院可以是已經死的,但它在我們對付生活的「態度」當中,
可以是活的。
易言之請大家不要把時間白費在把已經死的東西說成活的,
把女性主義作為一個既定的思想成果和社會資源,
多談談怎麼樣實踐,甚至有必要的話,
打破女性主義的框框,去活出一個女性為自己驕傲的生活。
不一定要在支持女性主義或反對女性主義選邊站,
女性主義裡有career women這類反對女性美的流派,
但它也有其他的流派,可以啟發女人美麗而驕傲的活著,
也可以啟發我這樣的男人如何擁抱我的女性特質,也美麗而驕傲的活著。
請參考一篇對張小虹的報導: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Philology/Philology-
artnews/0,3409,112007101300040+110513+20071013+news,00.html
說回我自己,最早有自覺是12歲,「上帝對我開了一個玩笑」,
我發現我比較想當女生,帶著困惑與自卑一段時間,
16~21這個階段我受到女性主義啟發,隨著對它熟悉了,
我也見到女性主義在學院當中,一些卑劣的現象。
我痛恨大男人主義的男人,痛恨強權,當然也痛恨當女性主義在學院裡成為一種強權。
我痛恨的是女性主義在菁英女性當中被消費成一種沒有實際對象的「假關懷」
(這部分詳論於《女性主義菁英活動之批判》)
其實我不反對什麼主義,我反對的是強權。
cotafemale在給我的信件中也問到了我是不是身理男性,
這部分現在我公開做了清楚的交待,我是身理男性和心理女性,
我不反對女性主義也支持它,我在受過女性主義的熏陶之後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此後我便是以外部的身分去觀察它,
每隔幾年我會回到這邊播送一樣的聲音,即「女性主義有這樣的外部觀點」。
你們要多元性,我在這邊的存在,就給你們多元性。
板上的A君、N君、I君你們要多麼兇猛甚至口出惡言,我都不會在乎。
只有必要的時候我會回應你們。
你們對我的看法如何,對我在這邊要做的事情是沒有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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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都是導讀,現在進入正文
‧女性主義是死是活
「女性主義已死」是不是個事實,影響是好是壞,取決於每一個個人對這件事的態度。
也就是說,由「你」決定。
我判斷「女性主義已死」的論據,在《女性主義菁英活動之批判》有清楚的說明。
這篇文章其中一個結論是,
女性主義作為一種思想工作,在學院裡已經停止發展,
80年代基進女性運動觸及到女性主義的本體論以後,女性主義便不再有創新的派別產生。
女性主義作為一種政治主張,它的號召力的式微,也約略在同時發生。
在把女性主義看作是一種思想工作的前提下,
女性主義「活」的範圍就是學院,但學院之中現在留存的女性主義,
並不是在發展中的。
女性主義提供的,關於女性的自我覺醒的方法、對體制的研究以及對抗體制的方法,
都已經具足,80年代以後,包含美國本土與世界各地的發展中國家,
關於女性權益的主要的幾個法案,也都大致通過了。
然而面對仍然存在的各種不公,其實是文化的和結構的問題。
這邊舉一個例子,在美國,從南北戰爭到金恩的這個過程裡,
「民族平等」已經變成一個不容置疑的原則,
然而就連這麼簡單的一個平等原則,在現實裡還是有許許多多難以動搖的「但書」。
所以問題並不是在我們的理論要發展到什麼層次,然後一次根除現實裡結構性的問題,
而是在怎麼實踐它,不管是透過衝突,或是策略性的妥協,
把新的經驗融入自己和壓迫過你的人的生命當中,
把注意力從概念的世界移開,去改寫實際的世界。
女性主義教會我們一些事情,但離開了概念的世界以後,
便不再有虛擬的壓力團體(比如父權社會)讓我們去紮稻草人來打,
你打仗的對象是司法、是你工作的公司、你的同事、
對你不尊重的路人、你的伴侶、你的父母。
這些是真真實實、伸手可以摸到的人(或具有實效的制度),
你必須儘可能在每一個細節裡覺醒,並且即時明快的表明你的立場,
慢慢的匯集其他人的聲音與行動──這就是我談的深耕──
去改變你的反應、你的策略,及至到產生一個真實的「贏」的局面,就是改變環境。
「改變環境」不是你在理論裡想通了,就會自動發生的事情。
你想改變這個世界的什麼,你早就知道,
但你又決定讓種種理由擋著你,不採取行動。
理論為什麼能改變世界,是因為人受它啟發之後,在現實裡行動,
然後挫敗、然後思索、然後得到智慧、然後一點一滴的創造一些以前沒有發生過的事。
如果你不是身陷學院的理論泥淖,而是有些行動力的,
那麼你可以在這個板上做件不同的事,就是告訴我們你的故事,
來帶動這個板,這個環境改變,來改變人們對一個女性主義討論區的看法。
這一點feminism板遠遠輸給female-sex板。
‧我個人的gender實踐經驗分享
七八年來我一直沒有揭露我的gender是male-lesbian,
背後有著許多的顧慮,
第一個是我不想自己跳進身分決定論裡面,
保留一點空間,讓讀者從我的文字當中來決定我在溝通的主題是什麼,
第二個顧慮是我因為擁有前面講過的優勢,
這些優勢不是每一個人在他譜寫/實踐他的生命經驗之中都有的資源,
我關心的是性別的解放與性解放在每一個人身上,普遍與有效的方法,
所以我反而有點恥於我「擁有天生的優勢所以才敢在這邊大聲」,
直到現在我覺得可以不顧隱私,也是一個成熟的時機,
公開分享我有血有肉的個人經驗。
這邊我覺得可以拿我在職場當中發生過的一個故事當例子,這是一個和聲音有關的故事:
因為我有練聲樂的關係,從男中音、男高音到假聲男高音都有練,
假聲男高音是什麼呢?就是男人運用假音的技巧,唱出次女高音音域與音色的聲音。
我在這方面非常純熟,使用女聲唱歌大概就像蘇打綠,而且音質比他還甜,
因為鼻腔共鳴發達,我的音色還更偏向張清芳。
因此雖然平常我講話宏亮有男性氣概,但也可以用女生的聲音聊天。
我非常頑皮(所以id是playskin),經常用女生的聲音接電話捉弄朋友,
根據朋友的評論,我的女生聲音是屬於「嗲」的那種女生。
故事發生在我擔任電腦賣場銷售員的時候,我與一個同事相處的狀況。
這位大個子的同事蠻明顯是一般我們所稱的「大男人主義者」兼「恐同症者」,
他會動用「比我資深」的理由,違背業務守則當面搶走我的客人,
經常有各種類型的欺壓。
國小的時候排擠我的男生都是這種類型的,所以我對他的行為模式非常熟悉。
基本上我是先按兵不動,在不違背我個人原則的情況下儘量順他的意思。
在店內我玩興不減,經常用女生的聲音接朋友的電話,
他一開始是震驚,到後來就經常在一般的嘻鬧與吵架當中,
提及「我最討厭你這種死gay」了。
我的對策是,既然你敢這樣冒犯我,我就讓你難過到死,
反而貼到他的胸膛,使儘ㄋㄞ功到他受不了我仍不放鬆。
(想想看兩個身高都超過180的男人這是什麼場面)
這個經驗讓我發現我才是展現權力的一方。
我在之前的忍讓後來驟效,大致上無損我的利益的情況下我讓他佔了我很多次便宜,
讓他誤以為我軟弱可欺,動作愈來愈大,挖的洞愈來愈多,
我就在等嚴重的業務衝突,果然被我等到了,
事件發生後,他拒絕與我溝通,也拒絕由主管居中協調,
於是我在下班後,走到他耳邊,這次我是以堂堂男子漢的聲音恫嚇他:
「你這是在逼我書面報告,我想這個結果不是你要的」
因為事情真的鬧得夠大,關係到公司在同業間的名譽,
也不等我書面報告,區主管就主動介入,這個資歷有七年的人,在一個月之後就被開除。
他以為我是軟弱的gay,就跟他心目中那些軟弱的女人一樣,
結果這是他的敗點。
他不會知道的是我在學生時代的做社長時的協調經驗,
以及在多少次的鬥爭裡輸過贏過,學到忍讓是一種有殺傷力的策略。
‧權力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權力與謀略,這些「父權」的玩具,竟然可以安好的藏在我「娘娘腔」的外表下,
在時機恰當的時候,以武力的型態傾巢而出。
講到這裡我覺得有點炫耀,請讀者把炫耀的成分拿掉,
藉這個例子我想說明的是,身為女性或身為gay,或身為我這種女性化的男生,
並不是身分決定論式地,你沒有權力、你矮人一等。
我們不愛權力、不愛鬥爭,但一樣可以學會權力的法則,
以及做到一些憑機智、因事制宜的,經過變體偽裝的權力施展
(例如在這裡我的ㄋㄞ功使日常嘻鬧權力偏向我這邊,
會欺負娘娘腔的人往往以為罵他們娘他們會自卑,
但我的反應超出他的預期所以他失去後續的策略)
我們不是在理論裡學會了權力鬥爭是不好的,所以就不要學習使用權力,
真實的世界權力鬥爭就是會找上你,當你愈想把事做好,想鬥你的人就愈多。
因為我們相信鬥爭不好、人與人「應該」善待彼此,
所以就只好祈禱身邊的人都對我好,然而鬥爭一發生,就注定當個輸家嗎?
我不以為然。
你會為了解決問題,去學微積分,
會為了工作上的需要,讀熟某一段的西洋藝術史,
為了生存,為什麼不能把權力當作一個技巧來學?
要用的時候自然會用它,你懂不懂權力,無關乎你愛不愛權力,
對權力熱愛的程度決定在一個人的體質,血液中睾固酮濃度這一類的東西,
女性主義者當中也有好鬥、喜歡名聲、在女性團體中攬權的女人,
女性主義對權力與結構的黑暗面做了很多探討,
但沒有規定任何一個人不能擁有與使用權力。
女性主義甚至對權力的濫用也沒有做出清楚的/可操作的定義。
因為它把大多的注意力放反對在身分決定論裡的父權,
所以反而權力的議題,在女性主義的理論世界裡,是一個尷尬的灰色議題。
基本上女性主義和權力有關的理論基礎,沒有超出啟蒙思想範圍,而有別的建樹。
事實上拋開性別的部分,女性主義有些部分是很好的權力/權利研究,
可惜的就是女性主義沒有把權力/權利從「父權架構」這個假想的假構抽離出來,
在真實社會的運作之中,做結構性與操作性的研究。
簡言之,女性主義的權力/權利理論的盲點,在於它言必稱「父權」。
我在這邊告訴大家一個簡單的事實:
不是「父」創造了「權」,只是以前都是「父」掌權,
造成一個在女性主義裡陰魂不散的幻覺:權力的錯,都是男性的錯。
所有的合作行為,不管參與者的性別,都會有權力與權利的產生,
有權力產生,就會有鬥爭這些黑暗的、我們不喜歡事情發生。
play it or not.
‧對女性主義的權力理論做一些分析和補充
兜了一個很大的圈子,經過我個人的故事分享,講回到權力/權利,
現在回頭談權力/權利和女性主義,尤其是女性主義的實踐者,有什麼關係。
我的假定是:
女性主義讓我們知道權力濫用有哪些後果,
但(不精確的說)除了自由派女性主義,
女性主義沒有特別鼓勵我們使用權力、建構權利,
甚至把自己視為權力結構的一部分。
所以姑且拋開個人對女性主義的信念的類型差異
(這部分的差異討論起來篇幅太大,也不合題旨;僅管我認為這個問題很重要)
個人對權力/權利的觀念,是有很大差異的,我想把重點放在這邊。
拿人對錢的觀念當例子:
有些人看到有錢人沉迷於金錢遊戲,或者在物質生活裡墮落,
所以認為「錢不好」、「錢使人腐化」,
然後就有個奇怪的邏輯:「所以我不愛錢」。
理財課程裡常可以聽到這個例子,
大多數的人有比自己認知更高的賺錢能力,
但因為受到「我不愛錢」的想法左右,
僅管想改善生活,卻沒有真正朝理財著手。
這是一個普遍到可怕的信念門檻,
所以理財老師會這麼常跟大眾強調:「你不理財,財不理你」。
金錢必然使人腐化嗎?
金錢是增益你的人生,還是扭曲你的人生?
決定這個結果的,不是金錢本身,而是金錢與你的關係,也就是你對金錢的態度。
套用這個形式:
權力必然使人腐化嗎?
權力是增益你的人生,還是扭曲你的人生?
決定這個結果的,不是權力本身,而是權力與你的關係,也就是你對權力的態度。
我在《你上次想動手打人是什麼時候──論關係》裡面,
花了很大的功夫重建出一套對應到有衝突的關係裡的權力分類法,
這個部分在後來的論串都一直沒有受到重視,
也姑且撇開A1YOSHI「我就是用例子反駁你的分類法」這句草率的話,
在這邊因為用得上,我概略的重提一下這個理論。
這個理論的核心是:
所有的人都有權力,差別在有沒有認知到權力,以及如何使用權力。
也就是說,
操控的一方、服從的一方,都有權力。
加害的一方、受害的一方,都有權力。
服從或受害的一方,當他適當的使用他的權力時,
一樣能非常powerful的改變原來的關係。
這部分不多申論,拿我前面講的我自己的例子就很容易理解了。
‧女性主義、性別與社會工作
在女性主義的範圍內,特別是家庭暴力與家庭衝突的問題,
我們假定有衝突的關係在目前的社會上是普遍存在,並且急待我們去解決
(在原文內我的用詞是「典型關係」,這邊補充一下,
我使用的這個詞的意思是typical relationship,
不能解作 prototype relationship 或 ideal relationship)
我們可以從學校教育、社會教育、法規等管道去解決這個問題,
但如果這個「解決」特別指的是「社工」這一個管道的話,
我想這是實踐派的女性主義者特別關注的問題,
事實上我認為這是女性主義在真實的社會中(而不是學院中)延續的重要關鍵。
這邊就要提到並感謝cotafemale,
她在信件中特別強調女性主義在社會工作裡的實踐方法,以及她的迷惑,
使我有一個機會深入的思考這個問題。
我的結論是:
「世界觀」讓我們看到的是「彼端」,也就是對我們來說,那個美好的世界。
世界觀直接讓我們看到我們想要的世界,
僅管每個人的世界觀可能有著很大的不同,
就連個別的女性主義者對女性主義的認知都有很大的不同,
但如果看這些知識教育讓我們察覺目前的世界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也就是有迫切性的現實問題,這個部分的共識就會比較大。
然後,有一些人經過知識教育以後,傾向採取行動,採取行動的方式又因人而異,
這些行動有些很務實,有些太理想化,有些太躁進。
我只談務實的這個部分,因為現在講的是社會工作。
談到務實,就要提到效率。
我的猜想是,cotafemale字裡行間,透露出一些她在社工經驗裡的無奈。
我想她經歷的並不是很特別的無奈,而是所有社工都共同經歷過的無奈。
這種無奈的原因,容我稍為簡化的說,
是因為社會工作需要與個案當事人建立長期關係,而且結果難以預料。
所以是社會工作缺乏效率所以使人無奈。
我不是在批評社會工作,因為它本質上「苦差事」這一層是去不掉的,
社會對於社工這種角色的需要,也是替代不了的。
往往都是有非常大的愛心與對社會的願望的人,
僅管一路上都有人警告這個行業充滿了無奈,
但社工系的學生還是本著「或許我能造成一些改變」
或者「因為我的加入,多救一個算一個」這樣的信念,
雖千萬人吾往已。
不論多少的挫折辛酸、有沒有達到當初的願望、做了哪些妥協、是否中途放棄了,
都無損於社工的偉大,這個偉大在一個人把信念投入第一線實踐的本願發生時,
就成立了。
拍社工的馬屁沒有什麼意思,重點在如何增進社會工作的效率。
最簡單直接的方法,是增加政府補助、改善社工資源分配方式,
不過這有點天方夜罈。
所以我要談的是,單獨一個社工,面對個案如何增進輔導甚至是拯救性的安頓的效率。
我們想要改變世界,於是採取行動。
有很多人在不同領域做這些事情,有的成功,有的失敗,
成功的那些,是因為他們把功夫精準的用在「邊際」上;
一件事情如果可能改變,有效的(能造成改變的)投入就是在邊際的部分。
低於邊際的投入是太過保守,高於邊際的投入是太過激進,都是浪費資源,降低效率。
社工的邊際在哪邊?
在那些準備好要改變的人。
如果能建立一套方法,來區別準備好要改變的人,
或你的屬性是他可以接受你來改變他的,可以使個別的社會工作效率提高。
說得容易。
在賣電腦的時候我們有一套標準的話術,與聆聽客戶購買意願的關鍵字判斷標準。
有購買意願的就不要閒聊,趕快close,
只是來看看的,好好的介紹一遍,趕快讓他舒服的離開,
省下來的時間可能就會讓我遇到下一個可以close的客人。
一樣的方法可不可以運用在社會工作上?
這邊就要動用我前面講的權力的分配。
社工訓練有要求社工人員,在面對個案的時候放棄他的主觀與情感,
這方面的理論應該已經很成熟了,做得到做不到還是看個人。
社工介入一個家庭的時候,基本上這個家庭裡含有衝突性的關係,
而且衝突已經到達危險的程度,所以才向社工求救。
社工介入以後,就牽涉到社工的判斷,判斷是可能出錯的,結果就是無效的輔導。
誤判分成兩個層次,用一個例子來討論:
衝突性的關係一定同時有持有陰性權力和陽性權力的兩方,
當操控者(也就是陽性權力的持有者)其實是女性,而暴力的型態是精神性的,
之後才有服從者男性的反抗,然後這時剛好是肢體的,
這時,常識,也就是主觀和情感,可能會誤導社工的輔導方向,
把重點放在制止男性的肢體暴力,並且把衝突導因於男性。
但其實真正能終結這個衝突,也就是衝突的發源點,
是在女方對其陽性權力表現在精神暴力方面的濫用。
(我只想說誤判有這種類型的存在,而且婚姻中女性是陽性權力的濫用者並不是特例,
請google"男性 受家暴 增加",自己看佐證資料。
這裡面也沒有什麼新的性別議題好探討,所以請有心人士不要這邊窮挖洞、佔版面)
因為社工的輔導方向被誤導,所以最後無效。
這類似於在銷售上,面對明明有需求的客人,我判斷錯誤,
把時間花在推銷不適合他的產品上,造成一個無效的推銷。
對這個案例來說,正確的判斷是:
男方需要被安撫,並給予充足的表述感受的機會,
並且應要求女方改變其行為。
從這邊才做到有效的輔導的第一步,而且做到這樣的判斷很難,
因為女強男弱,而且男方是動手來反擊的,
通常表示男方的情緒表達能力有缺損,
而且女方可能利用社工的常理判斷,偽裝成受害者。
‧展現專業,運用你的判斷力
在一個這樣表面上看起來是男性暴力的案例中,
面談的時候,要特別留意男方在溝通上是否表現出情緒障礙,
而不能受到女方受暴這個強烈事實的主導,而走錯方向。
如果留意到男方有情緒溝通的障礙而引導他說出更多感受,可能逆轉整個輔導方向。
身為社工專業,在面對一個表面上很對錯很分明的家暴問題時,
仍需考慮所有的可能性。這是一個專業人士、對性別有受過特別訓練的人,
應該要,且應該能做到的。
僅管是傾向女性主義,在社會工作當中,
社工的立場是解決問題,並不是利用個案來證明「雄性暴力說」是對的(這很可怕)。
當社工面對個案,受到意識型態影響,
極可能社工已經不自覺的參與/延伸了加害的過程。
考慮到這種嚴重性,就會很自覺的運用判斷力,把所有可能性在腦中run一遍,
以及採用多向性的面談技巧,來還原事實真相。
我不知道社工教育裡的面談技巧的protoco有沒有包含我講的部分,
我相信是應該有,因為這在談判理論裡面算是蠻入門的東西。
能不能善用它,要看社工個人對自己的要求。
ok,上述的第一步做到正確的判斷,使你拼湊出這個個案的事實了,
對於事實的判斷成功,可以減少被誤導的輔導,已經對輔導效率的提升有幫助,
但距離成功還很遠,因為你不知道能不能改變他們。
‧社會工作的last mile──瞭解狀況之後,如何改變
是的,改變你的輔導對象。接下來才是我真正要講的重點:
判斷你的輔導對象是不是已經準備好接受改變。
last mile(最後一哩)是通訊業的一個術語,骨幹光纖建立完成後,
透過中繼點連結到每一個用戶,平均大約一哩的範圍,
建設的成本比起骨幹光纖要高上好幾倍,不可能由政府獨力完成,
last mile考驗著政府和地方isp(資訊提供者)的協調能力。
意思跟「走了九十九步,最後的一步最難」差不多。
再舉一個例子:
我完全沒有學過社工,但有做過幾種類型的義工,有一次我因為車禍小傷,
去了一間公立醫院,一個長輩來與我攀談,
一開始他就告訴我他被告知只剩一個月的壽命,
我只說簡單的說一句話:
"既然還有一個月,你就當多了我這個弟弟,我天天陪你,我們把這個月過得開心"
從此我每天下了班就去陪他聊天,也順便幫同房的一位老先生洗腳、聽他說話。
其實就是第一天簡單的一句話,我輕輕的繞過了死亡的話題,改變了他的想法。
這個跟我山東同鄉的硬漢子,原來是拒絕接受治療,而不是不能治療的,
遇到我的第二天他第一次與醫生討論他的病情,
並且同意接受極為痛苦(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療程,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我買了並看著他吃了他康復過程裡的第一餐固體食物
(他指定的燒餅油條)
他找回失聯多年的情人,這位女士參與了後來的照顧,
認識兩個月後,我的這個老老鄉可以活蹦亂跳,與情人租屋同居下來,
並且開了一間公司。
這個非常獨特的經驗,讓我學習到當我能用一句話改變一個人的生命的時候,
那是多麼震撼的體驗!
當你有過這種體驗的時候,你會尋求再創造這樣的體驗,
運用了判斷力,你會選擇在願意聽你的話並且採取行動的人身上,下更多功夫。
這種選擇是很殘酷的,但一個人的時間與能力有限,尤其是社工,
因為是使命所以就不需要成就感了嗎?
當這種選擇被運用,成功模式開始成長的時候,
職業生涯,以及個人的貢獻才得以延續。
結果是你捨一些人,救更多人。而且保住了自己的信念。
我的朋友們遇到問題也經常來找我討論,所以我有蠻多非正式的輔導經驗,
運用上述的選擇,有的時候我會採用非典型的建議,
比如,有些時候我會說:「講了這麼多,其實我覺得你並不是真的想改變目前的處境,
僅管你不喜歡它。或許你也還沒有力量改變它,那我們只好等了」
如果對方是很頑固的自虐型,他們的承受力往往也很強,
如果我判斷是這樣,我會把話說得更狠:
「你不想改變,表示你還不夠痛,我跟你講得已經夠了也煩了,你痛夠的那天再來找我」
社工的經驗裡,我相信會面對到很多狀況很清楚,但受害者不願採取行動,
而社工對這種個案必定先感到挫折甚至自責。
責任感與堅持是一定要有的,但要設定清楚的停損點,用的仍然是判斷力。
如果對方不願改變,可能是你的屬性不能激勵到他,那就省去自責,交給別的社工試試;
如果判斷的結果是對方在某一種自虐的循環裡,而且你已經指出這個循環,
他仍無所動搖,這真的很清楚的表示他痛得還不夠,
使用現在流行的生命哲學的語調來說,他在這裡的功課還沒做完。
給他最後的提醒:把最明顯而關鍵的危機告訴他,
比如一些財物的不當處置(對當事人生活條件不利),
或者你判斷他會失去求生意志的條件告訴他,
請他承諾你就算決定繼續受苦,也要避開這些錯誤,
然後你得退開,能做的就是偶爾追蹤。
放棄和這些固執的自虐者扳手腕,也許有一天他痛夠了、功課做完了,會再找你。
這裡面我使用的原則是:
再悲慘的受害者,都有他的力量,
而且,不要被表象蒙蔽,常常愈悲慘的受害者,力量愈大。
如果你認同他的受害故事,你就是順著他的意思,去否認他是有力量的。
所以你是在幫助他證明他的悲慘處境,是身不由己的、應當的。
他在這裡面想證明自己是對的。
這樣一來,就注定了你的輔導不會產生效果。
理性心理學的觀點是,所有的後果都是由決策產生的。
僅管在一些被害人是在與加害者極大的權力落差下,
自由受到了限制甚至生命受到威脅,
但能走到社工介入的這一步,他的力量就有可能被引發,哪怕一開始只是一點點。
重要的是引導他相信自己是有力量的、並且使用他的力量。
陰性權力/陽性權力的分類法,就隱含了「不管是加害者或受害者,兩方都有權力」
這個前提。面對是由強大外力造成受害處境的對象,運用判斷力與洞察力,
哪怕是要求他能為自己沖一杯熱牛奶來作為每天睡前對自己的安慰,
你都為他播下了「我有並且能使用我的能力」的種子。
這是憂鬱症的行為治療的其中一種,我認為也適用於自我被強大外力壓制的人身上。
播下這顆種子之後,你可能可以見到他對生活逐漸有更多的要求,以及行動的意願,
這時他的權力已經在悄悄成長了。
「發現你的能力/權力」這個方法用在自願受害的人身上,也是一樣的,
引導他們看到他的處境,有他要負責的地方,
但不是責備他,而是讓他明白,在他現在的處境形成的過程中,
他的決策也是有影響的。有參與決策,就是有力量。
僅管受害者可能傾向否認他有參與決策,
他們的心理狀態通常是「我無能為力,我是被決定的」
但,
「嘿,你也做了決策,不是嗎?
只是當時你沒查覺,而且這些決策之所以後還對你有不利的結果,
很可能只是因為你的善良,太相信對方而已。
可是這證明了你有做決定的力量,也有相信的力量唷,
從現在開始,就從小小的地方,我們來做一些不一樣的決策,
相信我,你接下來的經歷,與你看待自己的方式,
會從這些小地方開始,慢慢改變的。」
總結一下我對於社工使用判斷力的方法:
1.考慮所有可能性,運用多向性的面談技巧還原事實真相
2.判斷對方是否在可接受輔導的狀態,必要時要捨棄一些個案
3.介定自己的屬性和能力範圍,在初期選擇配合度高的個案,這有助發展你的成功模式
4.真正去尋求「用一句話改變一個人的生命」這樣的強烈體驗,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動力
5.面對受害者,使用傾聽與積極的引導,
也運用你的機智和洞察力,從至微之處找到他的力量
6.beyond all judgements,先相信所有的人都有力量,不管他看起來多悲慘
請不要在沒有深思之前,就批評我的論調太樂天、太單純、太可愛。
我自己在國小的時候就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
青春期到成年期整個黃金歲月,都受到重鬱的困擾(是有診斷證明而不是自己在講),
但我能復原到成為學生的意見領袖、在第一線銷售工作上表現傑出,
都證明了人格的自主性、自我價值、改變環境的行動力、溝通能力、
情緒表達的缺損,是可以從嚴重的創傷之中復原的。
也許真的是我的天真與打不死的善念,帶著我驚險的走過每天都面對死亡威脅,
也就是有強烈自殺念頭的那五年。
在我身上發生的事實,或許說明著我的天真不只是一種想法,
而是會引發行動,帶我在最大的混亂中找回方向。
這篇文章應該是我在長達七年的性別研究寫作經驗裡,最真誠也最大膽的一篇,
我想藉由它帶給讀者的價值是:
這篇文章裡我講到的種種處理問題的方法,都跟我的親身經歷有關,
是蒐集彙整那些用智慧幫助過我的人,以及我自己一些天賦所嘗試出來的方向。
不管是處理自己或別人的問題,僅管是最悲慘的處境,
裡頭都有你能下功夫的地方。播下種子,你會看到它成長。
女性主義的使命我想並不是要證明這個世界就是由雄性暴力支配,女人無能為力。
女性主義運用在社會工作,尤其是處理家暴的這個部分,
更不應該被誤導到使社工人員在面對眾多的個案的經驗中,
強化社工人員對「雄性暴力」的深信不疑,這是會害人不淺的;
在社會工作中,如果女性主義運用得恰當,而且我在結論當中還是要再次強調,
女性主義的權力理論與心理學並不完備,是需要被補充才能發揮完整功效的。
這篇文章裡我就用到了談判理論、理性心理學、我自創的權力分類、行銷理論來補充它。
女性主義作為一個現存最完整的性別研究,
對社工的幫助應該在可以更快的透視個案所處的性別結構,
但面對特例或複雜的案例時,我們都面臨同樣的選擇:
我要在這個個案裡證明女性主義是對的,
還是要跳出女性主義,才能把這個問題看清楚?
所引用的第一篇文章《blonde 「做運動」(1)》作者有一段非常強烈的文字:
講多元,其實最不多元,講尊重人的主體,其實一點都不尊重。
很愛說「要對話」,可是他們講的對話,並不是真的要互相了解,
只是要說服你或教育你,更賤(我個人的覺得這是很無恥的行徑)的是批判你。
可能是做社工的你、可能是朋友之中的智多星的你,
在面對個案的時候,思索一下,我們多多少少都犯過這種把信念強加於人的錯。
跳出這個邏輯,停止這麼做。
這是勇敢的放手,放掉僵化的世界觀,你會從每一個個案裡、每一個朋友的傾訴裡,
聽到這個世界的真象在跟你對話,而它們並不是真的那麼可怕,也不是全然的棘手,
非要靠什麼主義來穿越的。
你自己的判斷力、你的機智、對細節的體查,就潛藏改變世界的力量。
講到這裡,女性主義是死是活,如果活著,是用什麼方式活,我想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不要小看多考慮一個可能性、多一個試探性的問題,
在訪談裡可以帶出的一大片天。
不要小看每天睡前為自己沖一杯牛奶,這麼小的一個建議,
可以成為一個人扭轉一生的起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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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playskin 來自: 218.166.52.107 (11/07 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