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楊翠：爸爸，生日快樂。請不要再流淚

[sarada (Tin man with a heart)]

楊翠FB http://ppt.cc/khru

〈爸爸，生日快樂。請不要再流淚〉

明日，要返回台中，祝賀爸爸生日快樂。其實，我不知如何安撫老人家受驚的靈魂，有些
膽怯。

323、324那兩天，高齡78歲的父親、76歲的母親，眼見心愛的孫子落難，兩人以電視為窗
口，守望兩日夜，哭乾了眼淚，數日無法入眠。

我的父親母親，是國民黨治理下，國家暴力最典型的受害者，他們都是白色恐怖受難家屬
。祖父（楊逵、董登源）被禁錮在綠島時，父親楊建13歲，母親董芳蘭11歲，他們的青春
，迅即塗抹暗影。

而我，則是白色恐怖的受精卵。如果沒有政治牢獄，楊逵、董登源不會相識，楊建、董芳
蘭更不會相識。我也不會出世。我寧願說，但願不必有我。

揹負著政治受難者家屬的標籤，深沉的苦難，一如魔樹的種子，從童幼年就深深植入他的
肉身與靈魂，發芽、長大、盤踞不去，霸道地成為他們生命的一部份。他們終究長成一座
座孤島，最深沉的心事，只能深埋自己的心底。

孤島只能自我療傷。拖磨半生，到了年老，終於覺悟，無論這個世界是否願意向他們伸出
溫暖手臂，受難家屬終究要自己馱負自己的暗影人生，終此一生。

即使到了2014年，從少年至今的傷痛，老人家並沒有遺忘。這個世界如此冷漠與殘酷，如
何能夠輕易遺忘。他們只是習慣了而已。他們只是被迫習慣而已。情況稍好時，他們也一
度以為，國家暴力或許已經遠離。

然而，2014年3月23日，少年時期的恐懼，深埋心底的黑暗魔樹，重新又被召喚回來。他們
看著電視，看見鎮暴部隊的凶悍，看見鎮暴水車的威猛，看見一張張群眾頭破血流的畫面
。而他們知道，他們的孫子，就在那裡頭。國家暴力的魔手，正要攫獲他。

最後，他們看見心愛的孫子被逮捕。兩位受盡政治恐懼與精神苦難的老人家，彷彿被暗影
重新拖入白色恐怖的魔域中。

324魏揚被抓後，我搭第一班飛機，從花蓮趕到台北，臨上飛機前，特別打電話叮囑妹妹，
千萬別讓爸媽知道。9點多在保總面見魏揚，他的第一句話是，阿公阿媽如果知道了，一定
會很難過，千萬別讓他們知道。我回說我知道。中午，妹妹告訴我，老人家整夜沒睡，早
就什麼都知道了，而且哭到沒眼淚了。

妹妹說，從 魏揚323夜裡8點多拿起麥克風那一刻，阿公阿媽兩人，就一直盯著電視畫面，
轉來轉去，看著行政院運動現場，尋找他們摯愛的孫子。媒體與群眾，不斷抹黑、咒罵、
攻擊他們的孫子，說是「暴徒」，他們都看見了。學運同志第一時間切割，說「這不是黑
島青發起的」，他們也都看見了。

然後，驅離的畫面驚嚇了他們。鎮暴部隊、噴水車、警棍、盾牌、拖拉、毆打，一張張流
血的畫面，彷彿戒嚴時期再現。妹妹說，阿公一直流眼淚，流不停，阿媽一直失神，嘴裡
喃喃自語。

清晨四點多，電視跑馬燈告知，他們的孫子被逮捕了。妹妹說，阿公的眼淚，早已流乾了
。而阿媽，我的母親，一度因為白色恐怖的後遺症，住進精神病房的可憐的母親，那兩日
，只能失神盯看電視，祈求觀世音菩薩顯靈，庇護她從小帶大的孫子。

兩個老人，323一夜沒睡。324，魏揚被抓後，成為「攻佔首謀」，中午，媒體報導，檢察
官指控他6大罪狀，並以學運史上首例，聲押禁見，可能判三年到七年徒刑。他們即使早已
失去眼淚了，還是不願離開電視，苦苦等候聲押庭結果，直至午夜。

十幾歲時，他們為了父親，哭乾眼淚，被迫種下恐懼魔樹。年近80了，卻還為了孫子，哭
乾眼淚，恐懼魔樹，糾纏不去。島嶼天光，尚仍晦暗，台灣民主，尚仍虛幻。他們這一代
人，體驗至深。

這一陣子，我甚至害怕聽見他們的聲音，不知如何安慰他們受苦的靈魂。只能叮嚀弟弟，
放魏揚在美國演講的影片給他們看，至少讓他們知道，孫子真的好好的，沒事，穿西裝，
還挺像樣。弟弟說，兩個老人家聽不懂英文，只顧研究他那件西裝哪裡來，媽媽堅稱，領
帶好像有兩條，一條藍的、一條紅的，評頭論足，忙得很。

爸爸，媽媽，對不起，讓你們受苦了。明日，我就會回去擁抱你們。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請不要再流淚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43.166.6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FuMouDiscuss/M.1397926736.A.371.html
推 enamelcord:看完真的會哭。QQ
推 loloooxx:有點洋蔥QQ
推 arieshide:推 QAQ
推 fantasibear:QAQ
推 lupins:推楊翠老師Q_Q　
推 rahim1211:老師加油!
推 qaz963747:洋蔥:'(
推 ying0502:QAQ
推 john112136:push
→ sd2567:對原住民而言 她們的名字就是殖民者壓迫留下的痕跡
推 aax:推！
推 fallen1:加油!
推 nomorepipe:楊翠老師加油!QAQQ
推 joe2233:加油！
推 Anail:推魏揚和魏家人
推 QKOK:老一輩遇到的比現在恐怖多了 現在大家有手機拍照 以前沒有
推 yien:希望兩位老人家保重O_Q
推 aki80:好難過QQ
推 shinshong:QQ
推 yaya:
推 choudong:辛苦了 老師加油
推 joyc06u6:QAQ
推 Benjamin901:推
推 guagua1b:感謝你們為台灣民主奮鬥(Q_Q)
推 zerotoall:老師加油
推 chiang017:65年過去了 台灣的民主難道又倒退了嗎QQ
推 genka:推QAQ
推 quick01:加油!
推 halalalord:推 哭了QQ
推 cloudy99:難過...
推 jkasc28s:QAQ
推 foodtp07:洋蔥
推 retriever33:
推 dian9:QQ
推 a790726:洋蔥QQQ
推 RainieYeh:原來他們家是楊逵的後裔!加油QQ
推 happsey:加油QQ
推 Faye88:鼻酸
推 losel:學運同志第一時間切割？就真的不是他們發起的啊
推 cwjing:Q_Q
推 cwjing:當時許多狀況都不明朗 黑島青的聲明是事實 魏揚家屬的感受
→ cwjing:也在情理之中
推 menedol: QQ
推 enzyme:辛苦了QAQ加油
推 jackygba:
推 cttw19:加油
推 cjepj:楊爺爺 您的孫子非常了不起 謝謝QQ
推 mixim:台灣人民加油!
推 apogo:
推 rexrick:QQ
推 NTPU5566:這篇洋蔥也加太多了吧~~!!
推 sggs:
推 honeyombd:
推 potatome:讀到流淚 唉
推 jocelyntasy:有洋蔥
推 ariesw:如果沒說不是黑島青發起的，魏會全身而退？323以來楊翠對這
→ ariesw:件事的觀念：切割、立法院才是英雄等等，我很很不敢苟同
推 ariesw:那天狀況立法院裡的人透過鏡頭也流淚擔心，不知她有無看到
推 seigaku00765:QAQ
推 dniwcigam:洋蔥 Q___Q
推 willstop:魏是否全身而退,跟是否聲明324非黑道青發起的,有何關係?
→ willstop:大家都知道魏揚324是去收爛攤子的,但大家知不知道318魏是
→ willstop:主要發起人?一些因緣巧合讓魏被排除於318的領導地位
→ willstop:陳林二人事實上在整個運動中不具多大的決策權,只是近似
推 willstop:發言人的角色,第一時間切割,或許不是他們的意思.但對楊翠
推 ariesw:楊翠內文就是寫第一時間切割 我記得林有說攻行政院理念一樣
推 willstop:而言,兒子去收爛攤子還被控6項罪,結果被立法院的明星切割
→ ariesw:只是第一批人就不是黑島青 魏只是去維持秩序啊
→ willstop:你覺得做做媽媽的會有什麼感受?
→ ariesw:明星切割就也太偏頗，明明立院人也擔心流淚 新聞都有畫面
→ ariesw:聲明不是黑島青發起但理念一樣明明就不等於切割魏揚
推 willstop:我只是陳述事實: 陳林二人不是被捧成明星嗎?沒有切割嗎?
→ ariesw:但到現在還這樣認為 實在不敢苟同
→ willstop:立院的人擔心流淚當然也是事實
推 willstop:這場運動中有太多錯綜複雜的關係了, 我們都不是當事人
推 willstop:輕易對別人下判斷是很危險的
→ enjoycyh:所以直接將別人的發言定義為「切割」也是很危險的
→ enjoycyh:(雖然那是新聞標題)  但我們何時相信過新聞標題呢...
→ enjoycyh:「切割」或「收割」都太單一、太狹隘、無法看見脈絡
→ enjoycyh:而且會造成分裂的傷害
推 honeyombd:T___T
推 shawn1116:QQ
推 ariesw:我就是認為楊翠一直判斷為切割太過武斷呀
→ ariesw:不管魏揚有事沒事 矛頭一直暗批立院說是明星有什意義？
推 sxoao:
推 FRX:
推 njrmp:前陣子才在看楊翠編的人權文集 楊逵在綠島累積12年的家書
→ njrmp:也是在她的努力下整理出來 透過這些研究 讓自己的爸爸和祖
→ njrmp:父(已逝)和解
推 moreway:QQ
推 Zorina:非常感人啊！
推 SKILOVEYOU: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