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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這條古道上的時候,你會想像自己是日本警察,還是原住民?」 經過持館代五郎殉職碑,走至斷崖駐在所時,我問。 「我沒有想像。你呢?」你躺在落葉地毯上,淡淡地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是日本警察。」我說。 你無法詳細回顧那段蒼涼的歷史,只知道這是一條承載不同族群傷痛的道路, 日人以理蕃、軍事理由開闢合歡越嶺道,動用太魯閣族人修築,從山頂垂降, 逐步敲鑿出1.5人寬的小徑,這正是一道太魯閣族被征討與奴役的鮮明傷痕。 那些墜落的軀體,崩裂的岩塊,或許都已被溪水帶走,那些吶喊、咆哮與汗水 都已被土壤吸收,但歷史的印記卻牢固地刻在三角錐東南麓。 駐守此地的日人又何嘗不是軍國主義下的悲劇角色。離鄉背井長駐異地,獨自 面對孤寂與被襲擊的恐懼,甚至可能因荒謬的侵略而掙扎不已。因公行走於這 條古道時,可能有怎樣的無奈與沈重?殉職碑哀悼的不僅是族群的恩怨衝突與 生命的無辜莫名消逝,以現今角度來看,它也反控了日本極右派的侵略思想。 在斑駁葉影下,米酒、香柱陪伴著水泥的殉職碑,你阻止我拍攝,於是我們只 默默點頭行禮,離去後原地只剩一貫的淺淺蟲鳴。 過斷崖駐在所舊址後,就是最精華的大斷崖段。你想起那時走在燕子口與九曲 洞,仰望絕壁所勾勒的一線天,想像錐麓斷崖的高不可測,瞇著雙眼找尋直逼 天空的岩壁上那道淺淺刻痕。而如今你身處斷崖之中,探頭望著山壁夾峙的河 谷,貪戀它的柔美與磅礡;抑或站立於轉彎突出處,迎著太平洋颯然襲來的風, 幻想能不辭辛苦抵達那些昂然兀立、直上雲端的山峰。 你走進錐麓隧道,在菩薩前停下默禱。在願望常互斥的現今,菩薩可能總煩惱 如何安撫每一顆期盼的心,於是你只祈求了旅程平安,一如數十年前往高山的 旅人。平視手捧蓮花,雙腿盤坐,身材圓潤,面容模糊卻平和的菩薩,每個人 都了然於心,前方的道路不會讓自己失去安全感。 時間迫近中午,匆匆下行荒草稍微掩蓋的離緣坂,你在坡道上眺望,覆蓋山坡 的青毯讓你幾乎察覺不出巴達岡繁景的所在。行至串鼻龍燦爛的二號吊橋,探 勘時代的破敗驚險已不可見。你在橋身些微的搖晃中,扶著修繕過的橋索,渴 望躍入從山麓傾洩而下的沁涼巴達岡溪一解燥熱與疲憊。 揮汗間,不知不覺來到一片寬闊的河階地,如果不是眼見突出於荒煙蔓草的門 柱,你可能還會繼續抱怨著何時才能抵達。你不訝異昔日駐在所的景物全非, 但嘆氣遺跡被植被隱沒而不易尋找,苦於無以憑弔殘存的建物。你手上少了張 古地圖,於是澡堂、學校、駐在所、穀倉,彷彿全隨著日本人撤離而遙不可及。 躺在巴達岡口的大石,你閉上雙眼,雖仍沒有浮現身後河階的榮景,也聽不見 古道上的足音與祈禱,但這趟漫長跋涉,必然成為你午寐裡迴繞不已的一部份。 ---- 「很早之前你們去走錐麓古道時,你想像自己是日本警察還是原住民?」 向某人請教多年前行走於雜草叢生的錐麓古道的心得時,隨口問了這個老梗。 「我噢,那時想像自己是一隻山羊吧。在斷崖兩邊跑來跑去吃草嬉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0.138.64
Dasboy:我想我是路旁被踐踏的小草... 09/12 01:57
qir:那...我想我的身材比較適合當隧道內的菩薩(但內心當然不是) 09/12 01:58
Dasboy:肉身菩薩嗎? (內心是夜叉) 09/12 01:59
s813141:我也沒有想像,只是各過客...Orz 09/12 09:05
nephofeline:好棒的文筆,忍不住推~~~ 09/12 12:13
hyu0407:那我是旁邊岩壁上的水平安全母索。 09/12 19:01
※ 編輯: qir 來自: 61.20.138.64 (09/12 20:46)
sleepmage:我也曾經在瓦拉米古道上,想像著當年日警穿著制服 09/12 21:56
sleepmage:背著行囊,甚至配上軍刀,一步步踏在地面上的無奈 09/12 21:56
Dasboy:聽說有人在七卡被日軍鬼魂壓喔.... 09/12 22:03
hyu0407:為何七卡會有日軍鬼魂啊? 09/12 22:04
Dasboy:大概也是去爬山的阿^^ 09/12 22:05
RocketGoat:我是一隻山羊 我是一隻山羊 09/13 12:43
climber:轉錄至看板 Hualien 01/11 2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