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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東方雲夢譚(卷二十六)第二章─賢者之石‧生命之水           * *                                   * *************************************   從初遇虛谷子開始,孫武就察覺到這個老人身上有許多謎團,他曾是河洛派的重 要分子,卻萬里迢迢逃來域外,又躲在研究所裡頭,十幾年來不見天日,進行秘密研 究,最後離奇逃亡,像是怕被人立刻幹掉,他是做了什麼?或者知道了什麼?為什麼 會被人這樣追殺?又是什麼人要追殺他?   許許多多的疑問,始終得不到解答,而這些問題的真相,現在全被姍拉朵解開。   根據姍拉朵的說法,當年她意外進入白虎一族的遺跡,在裡頭看到白虎一族研究 的生物兵器,雖然只是研究到一半的未成品,卻已讓姍拉朵驚於這合成生物的潛在威 力,於是她偷偷盜之帶出,在生物研究所中秘密開發,預備日後用以對付強敵。   巴伐斯夫事件爆發,姍拉朵倉皇逃亡,原本所進行的多項研究,若得不到良好處 理,都有變質發生危險的可能,但當時的阿默茲狼僅是胚胎,還在實驗器皿中,如果 處理失當,頂多就是胚胎死亡,研究辛勞付諸東流,還不致於釀成大禍,殃及無辜。   但虛谷子在此時流亡到域外,投奔阿古布拉王,尋求庇護,阿古布拉王本不願意 收留這位劣跡昭著的師兄弟,無奈研究所乏人主持,而姍拉朵所遺下的一些研究物品 ,若不處理,將引發危機,其中還有部份是她瞞著所有人秘密進行的,研究所中其他 成員的程度與她相差太遠,根本幫不上忙,不得已唯有求助於虛谷子。   這個不得已的決定,在當時是正確的,一些燃眉之急的危機獲得處理,要是沒有 虛谷子的及時援手,研究所大概早就炸成灰飛,或者幾百人會中毒身亡。而阿古布拉 王在得知姍拉朵的研究內容後,立即下令,停止阿默茲狼的研究,並且銷毀相關資料 ,讓這邪物從此不存於世上。   英明的決定,卻沒有被執行,發現阿默茲狼威力的虛谷子,見物心喜,對這命令 陽奉陰違,蒐集姍拉朵所留下的資料後,自行開始研究。   阿默茲狼是高危險性的邪物,當年白虎一族也沒有真正完成,如果這研究自始至 終都由姍拉朵主持,後果會怎麼樣,現在已是無從得知,但很明顯的一個事實,就是 虛谷子並沒有能力駕馭這項實驗,時間一長,終於出了大亂子,培育成功的魔狼,力 量強得超乎想像,連破研究所內的多道防線,逃至外界,當阿古布拉王得知事情真相 ,一切已經無法收拾。   魔狼之禍離奇爆發,造成域外人民極慘重的死傷,後來巨陽武神出現,消弭這場 大禍,但背後所牽涉的利益交換,這就不是一般人所知曉的,而令人感到諷刺的是, 正因為魔狼之禍所造成的戰鬥、死傷,魔狼的能力與弱點暴露出來,讓虛谷子的研究 取得了突破,日後才能真正控制住魔狼,將之驅策使用。   照阿古布拉王的原意,魔狼之禍結束,相關資料就該徹底銷毀,絕不允許這種慘 事再一次發生,但無奈的是,在魔狼肆虐期間,有多股不明勢力在域外活動,偷偷運 走魔狼的屍體,紀錄各種數據,其用意不問可知。在這樣的情形下,為了避免將來戰 場上的敵人以魔狼為兵器,龜茲也必須進行相關研究,找出防禦法。   當姍拉朵說完這些事情,孫武的表情變得很怪異,想找出整件事的責任歸屬。   (倘使姍拉朵夫人沒有將資料從遺蹟中帶出,後頭就不會有那麼多事,追根究底 ,她不能說是沒有責任的,不過如果說要她扛全部責任,那也太過……)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孫武不曉得那些因為魔狼而家破人亡的苦主,能否 諒解姍拉朵,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很肯定的,那就是……如果此事的真相傳揚出去, 虛谷子絕對會被域外各部族追殺到天邊去,死無葬身之地。   「前輩,你之所以逃命,就是因為這樣啊?」   「那當然了!虛江子那傢伙愛他老婆是出了名的,之前是我有利用價值,現在正 主兒回來,不需要我來主持研究院,哪能不防他過河拆橋?搞不好還要犧牲我來頂罪 ,把他老婆幹過的壞事都推到我頭上!」   虛谷子說得理直氣壯,聽得孫武直搖頭:「我覺得這不能叫做讓你頂罪吧?這些 事情確實是你有份的,敢作敢當啊,還有……什麼老婆?虛江子又是哪一位?」   孫武不曉得虛江子是誰,羽寶簪卻為了這個多年未聞的名字而震驚,但還沒來得 及開口,就聽到虛谷子揭開秘辛。   「……真受不了你們,虛江子就是龜茲國王,現在叫做阿古布拉的那個,姍拉朵 是他老婆……不過這個不男不女的好像不認帳,有沒有婚禮也不知道,但有小孩子就 是了。」   「什麼?」   孫武失聲驚叫,之前從沒想過這種可能,別說想不到姍拉朵與阿古布拉王有關係 ,就連她已婚這種事,都覺得很難想像,難道……阿古布拉王的品味與喜好不同常人 ?或者,阿古布拉王是被姍拉朵逼著成婚?但姑且不論此事真假,以姍拉朵的個性, 會主動逼人成婚,這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事。   不過,怎樣不可思議也好,聽姍拉朵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仗義援手已經是一件必 然的事,孫武預備趕去支援,羽寶簪與小殤理所當然地同行,虛谷子很正常地想要抽 身,但事已至此,他周圍的同伴並沒有給他選擇機會。   老實地跟著上路,或者被打趴以後拖著上路,這兩個選擇很難說哪個好一些,但 虛谷子做出識時務的決定,跟著孫武等人一同出發。   一行人出發上路,本是徒步,姍拉朵發出信號,過沒多久便有四頭似馬非馬、似 駱駝非駱駝的生物,在沙漠中快速奔馳而來,讓眾人乘著坐騎趕路。   途中,姍拉朵望向孫武,察覺到孫武的臉色不對:「小子,表情很怪啊!有什麼 東西想說嗎?大膽說出來不用怕啊!」   「那個……其實我想問……」   孫武的想法很簡單,龜茲與心眼宗的鬥爭持續已久,背後有許多令人費解之處, 現在阿古布拉王的真實身分揭曉,一切可能是河洛劍派本身的內鬥,其中真相為何, 姍拉朵應該能做個解釋。   在開戰之前,先弄清楚這些事情,後頭才好辦事。孫武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想歸 想,當話到嘴邊,不知為什麼就變成「我想問……妳與龜茲國王是怎麼結為夫妻的」 。   這種八卦問題,孫武一出口就後悔了,然而,心裡的好奇也是不假,所以他並沒 有修正自己的疑問。   「……果然問了啊!真是麻煩的問題,如果不是因為正託你辦事的話,根本不用 回答的……也罷,算是便宜你了。」   姍拉朵說著,給出了答案,但她的回答法卻很不平常,韁繩一勒,減慢騎速,來 到孫武身邊,忽然伸手抓住他的下巴,另一手拿了一個小瓶子,正準備將裡頭的半透 明銀色液體往他嘴裡倒。   出自姍拉朵的不明藥物,孫武哪敢亂吃,第一念頭就是掙扎反抗,但這時聽見右 側後方的虛谷子一聲驚呼。   「啊!這東西該不會是……」   話沒說清楚,但驚奇的語氣,卻像是見到什麼珍貴的好東西,這讓孫武動作一頓 ,分神思索,也因為這樣,他一下子便將那瓶東西喝了一半。   「哇!我死定了……」   喝了不明物體的少年,驚惶失措,才叫了一聲,就覺得強烈暈眩感直襲而來,趴 倒下去。   見到孫武倒下,羽寶簪大驚失色,顧不得多加思考,從坐騎背上飛身飄起,朝孫 武這邊急飆而來。   單純論武技,姍拉朵當然不是羽寶簪的對手,正面對戰,可能連一招都接不下來 ,但在有人協助的情形下,那就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偷襲。   幾乎是羽寶簪才一飛身飄起,後頭就射來一道電光,速度既快,角度又極為刁鑽 ,羽寶簪驚覺後半空轉身,閃過了這道電光,卻躲不過接著而來的七道電光連擊,轉 眼間七中其二,羽寶簪身體一麻,從半空中墜落下來,眼中恰好看到小殤手裡拿著一 支黑黝黝的槍械。   由能源磚發動的法寶,說不上有多強的威力,最多讓身體麻痺個幾秒,就會回復 ,但羽寶簪一落下,尚未來得及動作,就被姍拉朵順勢抓住,比照孫武的待遇,把剩 下的半瓶銀色液體,一股腦給她灌了下去。   「多管閒事!也順道便宜妳了吧!」   「哇!這麼珍貴的東西,居然如此揮霍,怎麼不便宜我一點?」   虛谷子叫了起來,似乎很想爭取這樣的「便宜待遇」,羽寶簪猜想這種銀色液體 定然不簡單,應該不是什麼有害物體,可是逐漸混亂的意識無法深想,很快就眼前一 黑,昏迷了過去。   短短半分鐘,五個人裡頭就昏迷了兩個,姍拉朵拍了拍手:「都解決了,現在應 該不會再有什麼礙事的人了。」   孫武與羽寶簪昏迷,姍拉朵與小殤兩騎一前一後,把虛谷子夾在中間,兩個人臉 上都是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虛谷子聳聳肩,似是一點都感覺不到這份惡意,淡然開 口。   「……妳這十幾年閉關研修,果真沒有白費,連這種傳說級數的魔藥都調出來了 ,他們醒來以後,應該會很感謝妳吧。不過……賢者之石極難製作,我想妳也沒多少 機會拿它來做實驗,以妳以往的紀錄,這種未經人體實驗的東西……安全嗎?」   「賢者之石那種傳說中的高級貨,我哪有本事做出來?這只是我試做的擬似品, 複製人生記憶的功能相若,效果沒那麼好,人體實驗次數也不多,但肯定吃不死人就 是了。」   「哦?這麼肯定?」   「很肯定。因為拿來實驗的生物,除了人類以外,都死光了。」   姍拉朵叉腰挺胸:「比起這個,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前帳未清,說不定我現在 就要算總帳了。」   「就是因為擔心自己,所以才要問妳啊!喝下這液體的人不會死,但妳知道喝下 它以後要多久才會醒嗎?」   「這個不一定,要看他們吸收液體中蘊含記憶、經驗的快慢,短則幾個時辰,長 的話……幾天乃至幾年都有可能。」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喚醒他們?」   「哈,說這話真是小看人,我親自研發製造的生命之水,雖然比不上正牌貨,但 也絕對不是三流貨色。」   姍拉朵斬釘截鐵地說:「在他們還沒把該吸收的東西吸收完成前,絕對不可能醒 過來,哪怕是大羅天仙降世,也不可能改變這一點,你別想他們醒來幫你說好話。」   「呃!妳來找他們去幫妳救人,現在妳自己把他們兩個弄倒,要幾天以後才回復 清醒,這段時間裡頭他們不但沒法幫到妳,若有敵人來襲,妳還要設法護他們周全, 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也在妳的計畫之內嗎?」   「那當然,像這種小事,我……」   本來趾高氣昂的姍拉朵,說到這裡,表情忽然有了變化,整個人的動作僵住,就 這麼愣了幾秒,才驚愕道:「糟糕!我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這下怎麼辦?如果敵人 殺過來,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這個問題是虛谷子提出,但他並沒有辦法找到解答,當兩人一起將視線投向最後 方的小殤,這位僅餘的清醒同伴給出了答案。   「兩位不用擔心,那個傢伙練有金鐘罩,普通敵人傷不了他的,而我對自己的九 龍神火罩極有信心,只要藏身在內,即使是絕頂高手來襲,也沒有那麼容易破罩傷人 。」   聽起來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但虛谷子卻沒有忽略掉這句話中隱藏的細節。   「請問……九龍神火罩內可以塞下幾個人?」   「就我一個。」   「那我們兩個成年人的安全……」   「這一點請洽心眼宗客服人員,為了保證服務質量,兩位的談話將會被錄音。」   「……」   少年並不是一個很會做夢的人,但卻常常覺得,自己的生活彷彿夢境一般,美好 卻渺不真實,特別是到了晚上,總會有著奇特的夢境。   在恍惚的睡夢中,少年徜徉在不可思議的夢境之海。山巔之上,遍植青松古柏, 放眼望去,雖是一片黃巖,卻是綠意處處,偶爾更有白雲飄來,將整個山嶺都籠罩在 茫茫雲海之中,低首俯視,不知雲海底部的「天下」,是何模樣?   懂事以來,少年的整個人生,幾乎都是在這小小山巔上度過,除了那寥寥幾次下 山,這處山崗就是少年所熟知的一切。   在這山崗上,他認真地修習武藝,將師父所傳授的一切,認真地反覆練習,偶爾 聽師父說起江湖上的種種奇聞,和師兄弟一起為之驚嘆,訝異外頭的世界如此光怪陸 離,尤其是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域外大漠,雖然從沒親眼看過,卻總在夢裡反覆出現 。   在這山崗上,除了修習武藝,少年也勤讀書籍,生性平和的他,不自覺地喜歡研 讀醫書,期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醫生,靠自己的力量,去守護生命。   在這山崗上……   (啊!又是在立志當醫生,又是喜歡聽長輩說故事,我……我怎麼忽然有一種回 到原點的感覺……)   奇異的感覺,令人驚愕,少年一下子從夢中驚醒,環顧左右,熟悉的景物依舊, 仍然是在這座小小山巔上,幾間樸實無奇的磚房,就是自己懂事以來所住的「家」。   房舍雖然普通,地理位置卻很不得了,從這處山巔往下看,可以看到雲海之下, 山腰附近的位置,蓋滿了一座又一座美輪美奐的華麗殿堂,造型古雅,建築卻是佔盡 形勢,氣派非凡,不明究理的人看到了,肯定會以為是來到皇宮。   不過,這些殿堂並非皇宮,裡頭也沒有皇帝與貴族,而是供奉著神明,還有過往 的前輩、先人,千百年來受無數弟子的香火膜拜,庇祐河洛劍派繁榮昌盛,安渡一切 險阻。   這裡,正是河洛劍派總部所在「不周山」,自從河洛祖師創派於此,迄今已逾千 年,河洛劍派代代相傳,將這座靈山經營成世所共知的聖地,不曉得有多少河洛弟子 在此習藝,離山之後開創出光耀當代的英雄傳說。隨著時間流逝,傳說中的英雄豪傑 不在,唯有不周山上的河洛總部,經歷大風大浪而不搖,更見光輝璀璨。   千百年前,河洛派創派祖師挑選不周山為基地,就是看中此地匯聚周遭山川靈氣 ,生機盎然,有利於修道之士養氣、練氣。後來河洛派的繁盛,證明創派祖師法眼獨 具,河洛劍派得此靈山庇蔭,不曉得出了多少得道真人、劍仙。   但山川靈氣縱使浩瀚磅礡,當河洛派子弟成千上萬,人人都想吸納靈山之氣來修 練,終究還是僧多粥少,無法做到人人雨露均霑,惡性競爭之下,甚至妨礙到劍派中 高手的修行,最後經過商議,由掌門人立下規範,除了在修行功法上做出限制,更將 山腰以上劃為特殊地帶,不許低輩弟子進入修練,而山頂更是掌門人專用的清修閉關 之所。   修道之人也要搞地域劃分,聽起來實在是很市儈,不太光采,但為了河洛派的長 遠發展,這卻是不得不然的做法。不過,山巔上的掌門專用區也好,山腰以上的各處 隱蔽洞窟也罷,這些專供河洛派高手使用的修練場所,雖然低輩弟子不該進入,但高 手專心修練之餘,總不可能還自己負責環境整潔,打掃擦抹,所以會有專職的雜務弟 子,入山打掃服侍。   站在山巔之上往下看的少年,就是擔任這類工作的雜務弟子,只不過和尋常弟子 相比,他的身分較為特殊,是專門打理山巔上這一塊,服侍掌門人的專屬弟子。   與他一同長年住在山頂上的,還有兩個,一個是較他年長幾歲的女子,一個是還 小著他幾歲的男孩,三個人都是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本代河洛掌門撿回山上,教養成 人。   少年懂事以來,大半的時間都在這裡,僅有幾次下山的經驗,所見到的人不多, 所識得的人更少,世界雖然遼闊無邊,對他而言卻是這麼的小,他每天除了練功,最 常做的事就是這麼站著,望向山下。   居高臨下,山腰那邊的種種情形,看得清清楚楚,這是少年最喜歡的娛樂,每天 練功之後,自己都會花上許多時間,像這樣眺望山下的情景,觀察那些人們的一舉一 動,不過……也僅僅只是觀察而已,自己並不會想要參與其中,變成那些人的一分子 。   「阿江,吃飯了!」   一如過往,房舍裡傳來了「家人」的叫喚,正是中午的用餐時間,一切是這麼的 規律,與昨天、前天,這些年來的每一天毫無分別,普通人大概會覺得煩悶,但少年 卻很安於這樣的平和日子,沒有太多的好奇心與慾望,只希望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 下去,這一點在旁人眼中看來,實在是一種異常。   然而,平靜的生活能持續多久,不全然繫於自身意願,很大的一部份是隨著命運 波動。就在這一天,少年習以為常的生活發生了變化,從此也打破了他的平靜。   所有變化的起源,是一聲很不尋常的質問。   「嘿,小道士,這地方是你在看守的對不對?不管怎樣,可不可以賞個臉,拿碗 水給我喝?」   問題沒有什麼特別,之所以會不尋常,是因為這地方不該有人發問。被列為只有 掌門才能進入的禁地,餘人止步,是不可能有陌生人跑來這裡問話的。   極度震驚之下,少年錯愕地回身,看清楚了發問之人的形貌,並迎來另一波震撼 。   慌忙轉身,這是極欠缺江湖經驗的直接反應,很可能在轉身瞬間被敵人攻擊,此 時的少年尚不懂得這些,而他身後的發問者也沒有趁機攻擊,在他回頭的瞬間,只看 到一個與自己年紀相若,但還小個一、兩歲的白衣少年,氣喘吁吁地站在眼前。   從山下前來此處,並不是簡單走路上山就可以到了,山腰以上既然不允許低輩弟 子進入,自然更不會讓外人進入。從進入河洛本部開始,處處都有警衛戒護,尤其是 從山腰往上的幾條必經通道,更有多重明哨、暗哨戒備,無論是偷偷潛入或硬闖,都 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不該有外人出現的地方,忽然來了入侵者,這確實使人驚奇;入侵者不是什麼成 名高手,而是看來很普通的白衣少年,這就更讓人覺得奇怪;最後,白衣少年氣喘吁 吁的理由,不是因為爬山爬得氣喘,他傷痕累累、被鮮血打溼的半邊身體,說明他是 如何來到這裡的。   「……呼……真痛啊……那些臭道士下手夠狠的……小道士,麻煩你倒碗水給我 ,我想坐在這裡看看雲海,不會打擾你太久……看你年紀與我差不多,你是虛字輩的 吧?」   「不是,我只是負責看守、打理這裡,不算正式的河洛弟子,不入名冊,也沒有 輩分排行……還有,我也不是道士。」   「哦……也對啊,看你的樣子也不像,那麼……這位小英雄,你怎麼稱呼啊?」   「我也不是英雄……我叫阿江。」   不管碰上什麼人,報姓名都是起碼的禮節,阿江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儘管沒見過 什麼世面,但阿江並不是個沒有常識的人,碰到不速之客闖入禁地,他也懂得提高警 覺,只是……這名入侵者不僅年紀小過自己,還傷重得一副隨時會倒下的樣子,似乎 沒什麼危險性。   當然,很多年以後,阿江已不再是阿江時,他會明白這個想法有多荒唐,危險與 否,從來就不是表面看來那麼簡單,越是看來無害的東西,越有可能瞬息奪命,不過 ,至少在這時候,他仍相信自己的判斷,覺得眼前這少年危害不大,甚至擔心對方就 這麼倒下斃命。   「你……你先在這裡躲一下,我去拿水給你。」   這是不該說出口的話,身為河洛派弟子,怎麼可以藏匿入侵者?但一講出來,決 定了立場,後頭的話就止不住了。   「這裡平常不會有別人來,但如果你被人看到,一定會被他們殺掉的,你先躲一 下,我去拿水給你,還有……你別亂跑啊!」   為什麼要袒護入侵者?這點阿江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只是很自然地覺得,如果侵 入者是什麼奸惡之輩,那是死有餘辜,但這樣的一個少年,要說他幹了什麼大奸大惡 的事,怎麼想都說不過去,自己所讀的聖賢教誨也說天有好生之德,看他傷成這樣, 自己如果落井下石,叫人來將他害死,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基於這樣的惻隱之心,阿江回屋內倒了一碗清水,瞞過了兩名家人,偷偷拿了傷 藥,一起帶給那名少年。   「哈哈,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幫忙,我大概就要掛在這裡了,這次行動出師不 利,下次還是要多計畫籌謀,不能一下熱血就沖昏腦袋。」   「你……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是來竊取什麼機密嗎?」   阿江發現這個少年有一個奇異特點,他傷得不輕,半邊身體上都是劈、砍劍傷, 有些傷口仍在滲血,少年的臉色也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照理說他應該正痛得要死,但 為何……他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微笑,似乎對自身處境不以為意,連痛楚都一無所覺 ,為什麼……他能這樣子笑?   「我嘛……在這麼落魄的時候報名字,太丟臉了,反正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下次 見面的時候,我再報姓名好了,那時候……我的代號必定名動天下,你想聽不見都不 行了。」   少年說得自信滿滿,雖然他現在的外表看起來極沒有說服力,但眼神中流露出的 強大信心,卻讓人不敢輕易懷疑他的話。   「我此次來,本是替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取藥,是山下農家的一個小女孩,她家人 被毒蟲咬了,治療的特效藥草只有不周山上有,那些臭道士拒絕給藥,我見了就溜上 來偷採,採到藥以後,想說不來白不來,既然都到這裡了,乾脆看看不周山到底有什 麼寶貝,值得那些臭道士嚴密把守,死都不讓人上來看……結果,半途中被人發現, 乒乒乓乓打了起來,我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說完,少年從左到右看了一眼,點頭道:「運氣不錯,被我上到這裡來,不周山 無愧為千古靈山,松柏蒼蒼,雲海濤濤,這處美景值得人把命送在這裡,就是可惜那 些牛鼻子道士不解風情,只知佔著靈山修練,浪費了這至美的絕景,可惜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58.85.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