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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東方雲夢譚(卷二十六)第四章─世道人心‧白虎奔月           * *                                   * *************************************   河洛劍派是中土兩大聖宗之一,素來銳意發展,廣收門徒,整體規模就連慈航靜 殿也有所不及,為了便於管理,河洛劍派實行一些獨特制度,大異於中土的其他門派 。   無論是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還是其他地方的分部,新加入河洛劍派的弟子都採 團體式教學,彼此是師兄弟,但卻沒有師父,僅由「傳法師」傳授心法與劍術,直到 基本根基打好,通過考核,這才正式拜師,修習河洛劍派中上程度的武技。   原則上,河洛劍派的高手,若是有意收徒,就會去本部或各地的學堂留意人才, 挑選自己合意的對象,待考核通過之後,收入自己門下。如果通過考核的弟子,沒有 被任何前輩挑選為徒,則會由本部統一指派分撥。   拜入哪位高手的門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師父的勢力夠大、武功夠強, 做弟子的不但享有諸多便利、資源,還可以順理成章地修練上乘劍術,日後出人頭地 ,在本派擔任重要職位;要是不幸拜錯師父,跟到一個沒什麼人脈與本事,甚至還受 同門排擠的老道士,那在河洛派就沒什麼未來性可言,早早可以死了心。   反過來說,如果一位名師挑中了高徒,栽培成才,這位弟子的成就越大、名聲越 響亮,師父在河洛劍派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兩者的關係猶如魚跟水,再是緊密不過 。   最理想的師徒組合,就是一個出家的師父,配上傑出的俗家弟子,如此一來,師 父固然能夠庇護徒弟,徒弟有了成就,也能大大增強師父的地位,最妙的一點是,河 洛劍派掌門職位不傳俗家人,當師父的地位越來越鞏固,有望爭取掌門之位時,不用 忌憚俗家弟子功績太高,喧賓奪主,一口吞了師父盼望多年的掌門大位。   正因為師徒關係是如此重要,所以,本代虛字輩的河洛子弟中,最傑出的兩個人 :李慕白、虛河子,這兩人會拜在何人門下,格外受人矚目。   年紀最輕的虛河子,被譽為河洛劍派百年一見的天才,在他拜入河洛劍派、大放 異彩的第三年,就被掌門人赤城子收為門徒,親授河洛劍派武技。這點倒是讓人不感 意外,畢竟如此良資美才,掌門人怎會讓他外流別人門下,成為日後的威脅?   虛河子本來就是掌門人拾回的孤兒,養大成人後收入門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若不是虛海月、虛江的表現過於平庸,所有人都要以為赤城子慧眼獨具,才能撿回如 此傑出奇才。   相形之下,李慕白的選擇就讓所有河洛弟子大吃一驚,通過考核的他,本可擇人 拜師,也有許多的河洛前輩高手看中他,搶著要收入門下,但他卻斬釘截鐵地一口拒 絕。   「全都省了!我想學的東西,你們教不了,你們能給我的東西,也沒有我想要的 ,乾脆大家兩免吧!我不拜師,更不要什麼人騎在我頭上。」   這麼一番驚人的言論,可謂大逆不道,轟動了整個河洛劍派,照幾名長老的意思 ,應該要立刻開革出門,殺雞儆猴,不過,掌門人赤城子惜才,特別下令保住了李慕 白,還准許他翻閱河洛劍派的武典劍經,自觀自學,不拜入誰的門下,只是為了懲戒 其張狂,他所翻閱的劍經武典,僅限於河洛劍派的中下層次,真正的上乘武功不允其 修行。   對此,李慕白表現得很不在乎。「本派有一票老東西,自己練武沒練出什麼東西 來,授徒時還刻意添加變化,故作高明,把徒弟越教是越錯,與其跟到這種師父,還 不如自己看書練,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如此狂妄言論,聽在旁人耳裡,都覺得這個年輕人狂得過火了,尤其是當天份更 高的虛河子,都一向謙遜有禮,從不擺高架子,李慕白這樣的態度,就更讓人側目。 為此,虛江放心不下,不只一次勸過這位師弟,希望他能稍微收斂,不要為此吃眼前 虧。   「師兄,這點你就不懂了,武道修行的方法很多,真要修練河洛武學,未必只能 看書、靠人傳授,只要你夠用心,取得上乘劍術秘訣的方法多得是,這些事……說多 了沒什麼用,你在外頭和人砍殺上幾百場,自然就會懂了。」   說到這裡,李慕白反而為了虛江的處境憂心,這位師兄用功既勤,人也不笨,只 不過是敦厚老實了些,為何一直也練不出什麼名堂來?若說是練功不得其法,自己也 時常提供練武心得,嘗試點撥,但對他非但無所助益,甚至停滯不前,真是奇怪得很 。   「這個……我也不清楚啊,內功心法還是一樣的練,行走經脈也沒有什麼障礙, 可是練來練去,就是沒有長進,若說瓶頸……也不曉得瓶頸在哪裡。」   「所以我覺得師兄你應該和我一起出去闖蕩,只要砍過幾個人,累積經驗,武功 就能有突破也未可知。」   「……你那一套練功方法,我實在不適應,有沒有不砍人的修練法?」   「有啊,雖然危險了點,不過被人砍幾次,效果也是不錯……這是個人親身體驗 的感言。」   虛江接受不了這樣過於激進的修練方法,但確實很感激師弟的關心,而且從他的 話聽起來,闖蕩江湖全不似普通人想的那樣風光,李慕白在外行走的經驗,足足可以 寫出一部血淚史出來。   「真是可惜,你若是能和我一起在外闖蕩,就可以見識到不少的……」   李慕白說到這裡,興高采烈的表情忽然黯淡下來,顯得意興闌珊,嘆道:「算了 ,當我沒說吧,現在的江湖真是一團漿糊,沒有英雄豪傑,只有一堆人渣敗類,還有 一些不曉得恥字怎麼寫的淫賊,這樣的江湖……也許學你躲在山上才是對的。」   「淫賊?」   「就是採花賊啦!也不曉得是哪個王八蛋開的頭,最近幾年,採花賊這個職業忽 然變成流行,那些初入江湖的新人,以為當淫賊又有錢又有女人可以上,還可以很快 就打出高知名度,於是都一股腦地下海當淫賊,學人家採花。」   李慕白恨恨道:「我痛恨這些欺侮女性的下流胚子,只要撞在我手裡,一律都宰 了了事,見一個就殺一個!但現在江湖上的淫賊實在太多,殺不勝殺,有一天晚上我 隨手就殺了五個,你知道嗎?那還不是我特別去追蹤堵人,只是路過發現,順手宰人 除害,這樣都能一晚連續碰到五個,什麼世道啊!」   虛江看李慕白的憤慨,多少可以體會他的心情,橫豎自己從沒色心,更無色膽, 長得也不帥,這輩子是與淫賊絕緣了,但不曉得江湖上最厲害、名氣最大的淫賊是誰 ?   這問題一提出,李慕白立刻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   「鬼才知道!淫賊之中很少有真本事的,這個月出道作案,下個月就橫屍街頭, 淘汰率與更換率太高,我哪會記得名字?記死人的名字,難道用來考古嗎?不過,最 近江湖上是有個新出道的淫賊,名氣也不小,叫什麼……朱玉還是寶玉的,記不太清 楚……算了,不用記,改天隨手宰了就是。」   虛江聽了這些話,也不以為意,隨便聽完就忘記了,完全想不到自己很快就會用 上這些知識。   成為河洛劍派弟子後,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得多了。從前,只要把山頂上看得到 的地方打掃乾淨,剩下來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修文練武,站在山崗上發呆,現 在卻要遵照門規,進行各方面的「修練」。   河洛劍派名滿天下,修行中的道、俗弟子,每天除了養氣練劍,還有各自被分配 的任務。對內就是挑水、劈柴、看守防衛,對外……各種五花八門的名目就多了;幫 著附近城鎮的農民收割、打掃不周山的每條道路、敦親睦鄰,還有維持周邊區域的治 安。   各種涉外工作裡,以維持治安這件工作最有代表性。不周山方圓數百里,有不少 富庶城市,引起各方盜匪覬覦,只不過忌憚河洛劍派聲威,誰也不敢大舉來襲,但個 別的零星犯罪,卻是少不了的,河洛劍派便擔起附近區域的安全任務,派出門中弟子 巡邏,定期輪調,受派下山的弟子除了見識世面,增廣見聞,還可以藉由戰鬥,累積 實戰經驗。   周邊城鎮都是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各方高手忌憚河洛劍派,不敢跑到這裡來生 事,通常只是來些二、三流的好手,這些人腦袋發昏,搞不清楚狀況,威脅不大,這 些技藝未成的河洛子弟也還應付得了,即使真有什麼強橫高手來犯,河洛本部可以隨 時來援,始終佔了人多勢眾的便宜,什麼問題都可以妥善控制。   就是因為這些理由,那些尚未通過考核、不能以河洛門人身分行走江湖的年輕子 弟,最喜歡被分派到周邊城鎮去維持治安,這可以說是他們接觸江湖的唯一途徑。   以虛江的個性,自然不會對這工作有什麼興趣,不過,河洛劍派並不是依照個人 興趣來分派工作的,而虛江接到任務後,倒也從不違抗,盡心盡力去完成,所以當有 一天他被派去維持治安時,短暫驚愕後,倒也很快就遵從命令了。   維持治安的工作並不易做,尤其是碰上許多複雜的狀況,並不是自己忍讓,就可 以避免衝突的,不得不拔劍阻嚇的次數變多了,總算這裡還是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 沒有爆發什麼實質衝突,讓虛江暗暗鬆了口氣,連續十幾天下來,只是處理一些吃霸 王飯、偷錢包的小賊,沒有發生什麼大案子。   儘管如此,每當他協助處理完事務,那些受幫助的商家與店家在欣喜之餘,偷偷 塞來的金幣、銀塊,總讓他困惑上老半天,不瞭解這是什麼意思,覺得這種事情不該 發生在自己身上。   「傻瓜,你想太多啦,那些錢不是給你的。」   虛江向李慕白請教時,被這個師弟大笑著駁斥。聽到這樣的回答,虛江覺得好過 不少,畢竟事情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正確的說法是,那些錢只有部分是你的,照本派不成文規矩,你只能保留四成 ,六成必須往上繳交,每個在外執勤的河洛弟子都曉得,也只有你這呆頭鵝,傻呼呼 的,連這些都不知道……咦?你的表情怎麼如此奇怪?」   「我以為,我們下山維持治安,這是行俠仗義,是我輩正道所當為,怎、怎麼還 要收錢的嗎?這樣豈不是變成保護費了?」   「你說錯啦,這才不是保護費咧!那些商戶每月固定上繳的才是保護費,這些只 不過是你做事賣力,人家心中感激,私底下給你的小費……唉,可惜本派早有規定, 就算是小費都要抽走六成,不許私藏。」   李慕白輕描淡寫地說話,虛江聽了幾乎跳起來,這反應落在李慕白眼中,令他哂 笑道:「名門正派也是要吃飯的,你自己吃了本派那麼多年的飯,又從不用下地耕作 ,看見本派華屋美舍,排場又大,以為這些錢從哪裡來?山上那些都是道士,不是商 業天才,當然也是靠哪裡吃哪裡。」   虛江沉默不語,李慕白啞然失笑:「師兄果真是有理想的大俠,將來要是有機會 開宗立派,必能成就大業,不單讓自己的勢力興旺,更能澤被蒼生,造福萬民。」   「話很動聽,不過為什麼我聽在耳裡,總覺得不像恭維,像是在諷刺我?」   「那就證明你的理解無差,我的的確確就是那個意思。」   李慕白放聲大笑,但也提出解釋;朝廷為了攏絡河洛劍派,減收不周山附近城鎮 的稅賦,就是為了給河洛劍派操作的空間,否則河洛劍派又收錢,朝廷又收重稅,這 附近早就激起民變,什麼名門正派的面子也不給。   河洛劍派雖然收取治安費,但有河洛劍派坐鎮,店家免受地痞流氓的騷擾,就連 貪官污吏都不敢放膽行事,加加減減算一算,附近老百姓過得還比其他地方要好,勉 強也說得上互蒙其利。   「收保護費不見得是壞事,重點是看收了錢之後,能保護到什麼程度。如果真能 為老百姓解決麻煩,他們不但不以為苦,還給錢給得笑呵呵的。師兄,光靠理想不足 以成事,現實比什麼都重要啊……」   李慕白的話,讓虛江再次沉默,他隱約好像體會到了什麼,但又說不出來。在閒 談中,李慕白更對師兄提起,西南邊爆發大規模民變,這次的叛亂聲勢不小,不似過 往那樣輕易被官軍剿滅,短短一月,居然已連下數城,佔據一方。   「那邊情況激起了我的興趣,我預備去那裡看一看,瞧瞧這些叛黨究竟有什麼三 頭六臂的本事。」   「看看就好,可千萬別看得太過癮,自己也跳下去加入,這種麻煩就很難收拾了 ……」   虛江說著,難掩憂慮,生怕這位師弟真的惹出大麻煩來,李慕白沒說什麼,哈哈 一笑,提起佩劍,就這麼離去。   李慕白離去之後,虛江繼續辛勤練功,河洛劍派的劍法與內功修為息息相關,除 了少數天資極為優異的門徒,能將兩者脫鉤,以個人資質練成上乘劍術外,正常的情 況,都是內功練到了哪個程度,自然而然就能掌握那個境界的劍法。   虛江吃虧的地方也正在這裡,他的內功進境可說是完全停頓,已經有大半年一無 寸進了,究竟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不明白,也曾與李慕白一同研究,但行功至各 處穴脈均無阻礙,真氣平穩流動,沒有不尋常的跡象,就連李慕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來。   內功修行不比揮刀練劍,雖然說是苦心修習必有所成,但卻絕不保證辛勤付出與 收穫成正比,也不是一個勁地埋頭苦練,就能有所突破的,河洛劍派中也有很多人, 修行到一定程度,就此停頓,終生沒什麼大進步,討論起原因,仍只是一句「資質所 限」。   虛江很明白這種事情急不來,也勉強不來,但是看弟弟虛河子在同輩中光芒萬丈 ,自己卻沒什麼進步,要說心裡不急,那又怎麼可能?況且,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 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不足。   如果只是應付一些小偷盜匪,那是不用什麼高深武功,而真正厲害的高手悍匪, 忌憚河洛劍派實力,也不敢跑到不周山附近來撒野,但在這兩者之間,卻還是有些麻 煩人物,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些淫賊。   李慕白的話,虛江現在完全體會到,當淫賊確實已經變成了一種風尚,這種流行 甚至蔓延到不周山底下,最近兩個月裡頭,最騷擾治安的不是盜賊,而是淫賊,像是 野草、蟑螂一樣,這頭才剛抓了一個,那邊就又鬧出事來。   最讓虛江覺得不可思議的,就是每當他與同門師兄弟一起圍捕淫賊時,那些落敗 遭擒的採花賊子,對侵犯女性的罪行非但不感羞愧,還擺出一副「你們這些思想守舊 的老古板都落伍了」的表情,虛江不得不相信,這種荒唐的風潮正在江湖上傳開。   「慕白師弟說得沒錯,這是什麼世道啊……」   虛江不喜歡動武作戰,但看到那些無辜的受害婦女,他覺得很難過,希望能夠真 正保護到這些人,為此自己需要精進修為。   然而,已經停頓的內功進境,並未因為他的心焦而有進展,虛江每次執勤完畢, 就在住處盤坐練氣,練到頭暈眼花,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走火入魔了,卻還是沒有 什麼效果。   偶爾聽到虛河子在不周山上的出色成績,虛江感到壓力,但真正讓他難以自處的 ,是看到一些腦筋愚鈍、平時笨手笨腳,練功也不怎麼勤力的後進師弟,功力居然也 慢慢追上自己,這種事才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虛江不是那種銳求表現的人,不過他也不喜歡自己被劃分在「無能」這一邊,有 時候想想自己的處境,覺得非常鬱悶,可是悶歸悶,又學不會別人借酒澆愁、自暴自 棄那一套,即使心情煩躁,也只是嘆口氣就算了。   「我啊……好人算不上,當壞人又不夠格,還真是……」   偶爾閒時,虛江這麼自嘲著,連他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個性其實非常有自制力 ,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把自己的不快波及旁人,反倒是在夢裡,那些無奈與不快都會 發洩出來,虛江常常夢到,有一隻白色的猛虎,在月下急奔,狂風捲動,揚塵千里, 說不出的威猛豪邁。   那頭白虎奔跑的樣子,是如此神氣好看,虛江每次醒來,都情願自己是那頭大白 虎,得意卓然,全然不似現在這樣的窩囊。   只不過,這個頻繁出現的夢,有一點奇特之處,那就是夢裡的生物,永遠只有那 一頭大白虎,身旁沒有任何同伴,甚至沒有一棵樹、一根草,都是奔馳在荒無人煙的 沙漠,天上一輪冰冷的孤月,風揚千里、獨自奔跑的白虎看來是那麼地威猛,卻也帶 折點孤寂。   無論如何,頻繁出現的同一個夢境,這總不會是巧合,虛江暗想這或許是某種預 兆,又或者自己果真練功出錯,走火入魔了。   心煩意亂,某天虛江趁著值勤休假,買了些禮物,回到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探望 親人。   回山之時,虛河子正在與同門練劍,虛江不想打擾弟弟,便先去大廚房與虛海月 打招呼,說說近況。   和李慕白說近況,會是很有意思的事,因為這人闖蕩江湖,每一段時間都有不同 的驚險經歷可說,但虛海月的近況就很無趣了,儘管每天做的菜不一樣,做的事情卻 都差不多,今天是煮飯燒菜,昨天是燒飯煮菜,這種近況雖是了無新意,可是虛江聽 在耳裡,倒也覺得這是種平凡的福氣。   當虛江說到自己最近作的異夢,正捧著滿盤青菜要下鍋的虛海月,動作驟然一頓 ,看了虛江一眼,隨即回復表情說道:「不錯啊,還有時間做怪夢,這已經很有福氣 了,我每天累到一上床就睡著,醒來就是天亮,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你應該偷笑了 。」   虛江想想也對,一個大男人,因為做了怪夢就來找親人訴苦,這確實有點大驚小 怪,便轉了話題,問起弟弟的狀況。   由於虛江被調派下山,虛河子常常來大廚房見虛海月,一說話就說上老半天,姊 弟之情甚是融洽,虛河子總是對這位亦母亦姊的親人,說起自己的夢想,日後要如何 揚威江湖,如何把河洛劍派的聲望推上新高峰,讓河洛劍派稱雄大地,超越慈航靜殿 ,不再只是兩大聖宗之一,而真真正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些話,虛江以前也常聽虛河子說起,那時事不關己,這些什麼稱雄江湖的夢想 ,與自己距離太遠,聽了也沒什麼感覺,自己只有微笑不語的份,現在……這些夢想 與自己的距離仍是那麼遠,但在山下執勤幾個月,稍微見過世面以後,虛江有了一點 不同的感覺。   虛河子生平大半的時間,都在不周山上鑽研上乘武藝,偶爾離開河洛本部,參與 江湖盛會,也是在一眾長老、師兄弟的簇擁之下,威風八面,所以沒有離山幾次,卻 已名滿天下,江湖人都知道河洛劍派有這麼一個實力高超的少年新星,然而,話說回 頭,只顧著修行的虛河子,並沒有多少機會去認識武功以外的「現實世界」。   以虛江的感覺,他不覺得弟弟是空口說白話,本代河洛弟子中,目前就以李慕白 、虛河子兩人最耀眼,十幾、二十年過後,世代交替時,河洛劍派必以這兩人為首腦 ,但李慕白生性不羈,快意恩仇,搞到仇家一大堆,師長猛皺眉頭,有沒有那個命活 上十幾、二十年還是大問號,所以虛河子要實現那些夢想,確實是很有機會的。   然而,在稍微瞭解「現實世界」以後,虛江卻開始懷疑,弟弟的夢想若是成真, 對周圍市鎮的百姓、對河洛劍派本身,甚至對這整個世界……真的好嗎?   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虛河子的理想,與這個世界的現實狀況有不少差距,若要 夢想成真,勢必要改變很多現有的東西,在這一點上頭,虛江縱使了解得不是那麼清 楚,也曉得要改變這些現有事物,必須付上很大的代價,這也就意味著動盪、人命與 鮮血。   想著這些,虛江怔怔出神,一時間渾然忘了自己正在與人說話。   「怎麼了?說著說著就發起呆來了?」   虛海月溫言微笑,穿著一身青布衣衫的她,雖不是那種萬中選一的美人,但也是 容顏清秀,肌膚更是少有的白皙,尤其是微笑起來時,很是給人一種回到家的安寧感 受,虛江自小就喜歡看她的笑。   「練功修行的事,你不用急,急也急不來的,阿河前幾天和我說過,待你正式拜 師,有師父指點帶領後,或許就能突破現有僵局了。」   「海姊妳別說笑,像我這樣的貨色,哪會有高手看上我?如果只是隨便指派一個 師父,那還不如慕白師弟,幫不上忙的。」   虛江說得興味蕭索,虛海月卻微笑道:「那可不一定啊,阿河說,掌門人有意收 你入門下,這個師父夠份量了吧?」   「什麼?妳、妳別開玩笑……」   幼時在山上,常常與赤城子見面,虛江雖然知道那是掌門人,卻對其權威沒有太 大感覺,但如今已完全曉得河洛掌門人是怎樣的尊貴存在,聽說掌門人有意收自己入 門,這一驚非同小可,差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呵,不用那麼緊張吧?以前天天見到的,掌門人又不會吃人,用得著怕成這樣 嗎?」   「話不是這樣說……」   虛江說到這裡,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警鐘聲,敲得又快又急,虛江不由得臉上 變色,曉得那正是有外敵入侵的信號,二話不說,提劍就往外奔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58.85.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