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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東方雲夢譚(卷二十六)第八章─惡德演唱‧無恥暴行           * *                                   * *************************************   如果讓虛江持續失控下去,在場的十多名河洛弟子,肯定是死無全屍,沒有一個 能夠生還,然而,有一個很弔詭的現象,他們卻沒有注意到。   虛江亂衝亂撞,破壞著能夠看到的一切事物,速度越來越快,在攻破劍陣的時候 要順手幹掉幾條人命,絕非難事,甚至再退一步說,虛江的破壞威力這麼大,在鎮上 鬧了大半天,僅是將一些雞鴨貓狗硬生生踏斃,沒有傷到半個人,這實在是很不可思 議。   答案很快揭曉,就在虛江攻破劍陣,渾身殺氣大盛,要對餘人發動攻擊時,身體 忽然震動了一下,臉上露出痛苦表情,似乎在強行忍耐些什麼,跟著,虛江掉轉方向 ,捨棄前方隨手可殺的河洛弟子,轉向旁邊的一堵土牆,用力地撞了過去。   轟隆聲響中,虛江用頭撞了一下又一下,輕易地就把土牆撞塌,又換了另一面土 牆來撞。   看到這一幕,河洛弟子隱約猜到,虛江定是尚餘幾分理智,強行克制自己,不要 傷人、殺人,所以在關鍵時刻,就用這樣的自殘方法來克制。這樣的決心與努力,確 實讓人敬重,不過實行起來,就碰到一些小麻煩。   發了狂的虛江雖是力大無窮,卻不是金剛不壞,在連續撞塌十多堵牆壁後,也不 知道是撞暈了頭,還是徹底喪失最後一絲理性,他的行為全面失控,只不過並非放手 破壞,而是做出一些很荒唐離奇的行為。   連聲虎吼,虛江縱身一跳,躍上了旁邊一間民宅的屋頂,縱聲長嘯。他力氣大得 異乎尋常,這一下引吭發嘯,更是如雷霆霹靂,聲傳數里,震得在場眾人耳內嗡嗡作 響,頭暈目眩。   如果只是這一下長嘯,倒還不失英雄氣概,但虛江似乎天生就沒有當英雄的命, 這一聲長嘯震得方圓數里人荒馬亂之後,他忽然住口,跟著就大聲唱起歌來,一下是 民間小調,一下是荒野山歌,用同樣的聲調唱出,一字一句,響徹雲霄,聲傳九天。   不周山方圓百餘里內,由於受到河洛劍派的保護,一向都算是和平安寧,不過這 份安寧卻在今天被打破,回顧過往,大概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沒有出現今日這種情 形,因為夠膽到河洛劍派勢力範圍內發聲挑釁的人,實在是不多,所以當這陣歌聲遠 遠傳出去,不但數里內的百姓都放下手邊工作,走到戶外,探頭張望,想知道發生何 事,就連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都被驚動,連忙派人下山處理。   假如虛江的歌喉不錯,這一下放聲高歌,一段時間後還有可能變成佳話,無奈這 個在各方面表現都算平凡的河洛弟子,在歌藝上也沒有出色表現,硬要找個詞來形容 的話,那就是「五音不全」,所以在之後十幾分鐘的時間裡,數里內的百姓都飽受音 害騷擾,成人掩耳,幼童啼哭,馬驚蹄亂,群狗嗚嚎,完全是一副天下大亂的景象。   這場水準極其低劣,偏偏聲量高亢入雲的個人演唱會,成了讓人難以忘懷的惡夢 ,但在演唱會進行的過程中,也不是沒有人試圖阻止,那些陸續趕到現場的河洛劍客 ,為了不讓河洛劍派貽笑千古,用盡各種手段想把虛江弄下來,不讓他繼續高歌。   然而,這卻沒有那麼容易,虛江飛簷走壁,踏屋簷如走平地,在各處屋頂上縱跳 來去,敏捷之處,猶勝猿猴,在下頭的河洛弟子全都追成了無頭蒼蠅,就算是追著上 了屋頂,也跟不上虛江的速度,甚至被他一下子靠近過來,飛腿給踢下了地。   最後,好不容易憑著人多勢眾,將虛江給圍困起來,想要把人制服,哪知道這樣 更刺激了發狂中的虛江。   歌,忽然止住,這是一件大喜事,正在進行圍捕中的河洛劍客,不用伸手掩耳, 均感慶幸,剛想趁機動作,衝上去擒拿,卻看到虛江在屋簷上解開褲帶,無視於下方 眾目睽睽,當眾撒起尿來,幾個本來正要躍上屋頂的河洛劍客,被這一下當頭淋著, 大叫著摔下地去。   之前,虛江的力大無窮,給這些河洛劍客很大的困擾,不過,比起一個在屋簷上 跑跳如飛的抓捕對象,他們還寧願面對一個大力士,畢竟,虛江在屋頂上連跑帶跳的 時候,有些該收的東西並沒有收回去,亂澆亂灑的結果,一眾河洛弟子避之唯恐不及 ,卻還是不可能全身而退,運氣好的稍稍被沾到,運氣不好的就是一頭一臉,慘叫哀 號。   「……你在底下足足鬧了一個多時辰,本派出動了上百名弟子,還是趁你精疲力 盡的時候,才能夠制服你……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不過,你在那邊亂鬧亂灑的 時候,底下還有很多一般的市民,所以……你跳來跳去時,弄哭了四個五、六歲的小 女孩,噴到了七、八個無辜少女,還嚇暈了九個年邁的阿婆……」   虛海月說完,尷尬地一笑,向虛江豎起了大拇指:「真是十分了得!」   這句話說完後,室內陷入一陣頗長的沉默,虛海月沒有說話,虛江也說不了話, 但即使他能夠開口,也不曉得自己能說什麼,事實上,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 個地洞埋了自己,或者乾脆一頭撞死。   這輩子曾經出過的醜,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麼多,虛江真不曉得自己以後還有什 麼臉去見人。昏迷也就算了,狂性大發傷人,這已經非常要命,竟然還又唱又跳、在 市街上搞裸奔撒尿!如此醜事,也多虧執掌刑罰的師叔伯們忍得住,沒有當場以敗壞 門風的罪名將自己處死,環顧這十幾年裡頭,從沒有人敢這樣在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 大鬧,沒想到居然是被一個河洛弟子打破先例。   「呃……其實你不用太擔心,今天發生的這些事,目前都已經在收拾善後了,剛 才掌門人已經命幾位師叔知會官府,發出對西門朱玉的通緝令。」   虛海月的話,讓虛江覺得有些古怪,將質疑的目光投過去,只見虛海月忍著笑, 道:「通緝令的內容,除了說他闖上不周山大鬧,存心挑釁外,還提到他在山下市鎮 胡亂破壞,傷風敗俗,裸體撒尿,嚇壞老婆婆,罪大惡極……反正他是淫賊,什麼不 要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些話傳出去不怕沒人相信。」   聽起來果然是很有說服力,連虛江都覺得這些罪行聽來無恥得很,這條通緝令殺 人法委實厲害,西門朱玉莫名其妙被一紙通緝令變成淫賊後,現在又糊裡糊塗成了暴 露狂與性變態,如果他當初闖不周山,是為了成名,這下就真是要名動江湖,江湖人 想要聽不到他的事都很困難了。   不過,這些事追溯源頭,本就全都是西門朱玉惹出來的,由他來承擔責任,也沒 什麼不應該。若自己早知道所謂的「治療」,會治出這等大毛病來,那是寧可武功盡 廢,也不要讓西門朱玉治療,而他所謂的治療,也不曉得是治什麼鬼,治上大半天, 別的效果沒有,就只是讓人發狂出醜……   「關於這場騷動,掌門人已經下令全面封口,整個都算是西門朱玉的惡行,除了 極少數、極少數的知情人,沒有太多人知道真相,我想你應該不會說受不了,要出去 勇於承認吧?」   虛海月道:「其實,這次的事件很難得,掌門人相當讚賞你,因為你之所以會受 傷,都是你強行壓抑體內爆發出的力量,不用殺戮來宣洩,這才導致那些力量回擊自 身,反受重傷,掌門人說,如果換成別人,這一趟就不是傷風敗俗,而是一場大屠殺 了。」   有河洛劍派在背後支持,這件事確實會被處理妥當,整個壓下去,但虛江認為這 不是因為自己有此份量,只是河洛劍派不容許這類醜事外揚,所以才動用力量進行遮 掩,自己沒有在事件中被滅口,已經算是相當給面子了,又或許……是看在虛河子的 份上吧?   但稍微冷靜下來後,虛江也發現了異處,自己向來本事平庸,失去意識發狂也就 算了,怎會忽然力大無窮,幾十個河洛弟子都制服不了呢?如果說這真是自己的力量 ,這就代表……西門朱玉的「治療」並非沒有效果,確實讓自己有了改變。   「你躺一下,等一下我會帶你出去,掌門人說要見你。」   虛海月的這句話,再次嚇了虛江一跳,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平常甚至沒有資格 謁見掌門人,更別說被掌門人召見了。   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虛江猜測可能是要殺人滅口,但這念頭才剛生出,虛江 自己就覺得好笑,即使真要滅口,以自己的斤兩,隨便派兩個小角色來就足夠,哪用 得著掌門人親自召見?堂堂河洛劍派掌門人,若是出手賜死自己,那還是自己的榮幸 呢!   想到這裡,虛江的心便安了幾分,虛海月見他沒什麼反應,便拍了兩下手掌,召 喚人抬著擔架進來,把虛江放上擔架,抬往目的地。   虛江本以為,是先把自己抬到某個地方,等候掌門赤城子到來,哪知兩名扛擔架 的河洛弟子,竟然就這麼直接將擔架扛到赤城子獨居的小院,而赤城子早就在內等待 了。   「參見掌門人!」   扛著擔架的兩名河洛門人彎腰施禮,虛江心頭大震,如果不是渾身纏滿繃帶,他 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跪下來參見。赤城子是一門之主,在河洛劍派地位崇高,虛江自從 五年前離開不周山頂後,甚至連近距離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隔著人群,遠遠 地看他一眼。   此刻,赤城子端坐蒲團上,手持拂塵,身穿深藍色道袍,頭戴太極法冠,背後的 牆壁上懸掛著一柄長劍,模樣看來甚是英武,劍眉朗目,三綹短鬚,頗有出塵脫俗之 態,確實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氣派,當得起河洛劍派掌門的尊貴身分。   看見擔架被抬進來,赤城子的目光落在虛江身上,那種目光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 掌門人在看門徒,只是一個長輩在看著晚輩,慈和而沒有迫人意味,勾起虛江久遠的 回憶,彷彿一下子回到五年前,那時候……每隔兩、三天,赤城子就會上山頂一趟, 看看山頂上的三個人,儘管山頂是掌門人專用的修練密所,但赤城子並沒有花多少時 間在山頂修練,每次上山頂,都是簡單看看三人便離去。   那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深刻的感覺,只是單純在山頂上生活,打理環境,也沒 有想太多,現在回想起來,卻是越想越不對,赤城子既然沒有多少時間在山頂閉關修 練,又為何要在山頂禁地上安排留守?   若只是安排幾個普通的河洛弟子,倒也還罷了,但赤城子卻是從外收養了三名孤 兒,其中的虛海月更是女子之身,極犯河洛劍派的規矩,如果赤城子不是以掌門的大 權壓下此事,換做發生在別人身上,早已掀起軒然大波。   想到這些,虛江一時出神,渾沒察覺到兩名扛著擔架進來的河洛弟子,在行禮之 後離去,而赤城子從蒲團上起來,一下子來到虛江身邊,舉手一掌便拍落他腦門,虛 江只覺得一股清涼柔勁,由頭頂直灌體內,腦中「轟」的一聲,整個意識便再次模糊 起來。   最初的感覺有些凍,但很快就由冰寒而化清涼,真氣所經之處,體內舒泰,所有 疼痛盡化於無,與之前西門朱玉輸氣入體時,渾身腫脹欲爆的感覺全然不同,也不曉 得過了多久,虛江清醒過來,「啊」的一聲叫出。   叫出聲音同時,虛江雙臂揮動,本來無法動彈的肢體,竟然一下子回復了行動能 力,不僅如此,手腳所發揮出的力氣更是大得驚人,只是簡單兩下揮動,纏在手上、 腳上的繃帶盡數斷裂,虛江一愣,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站起來了。   「呃!我……」   「你的傷勢尚未痊癒,但剛才我助你運功導氣,激發體內潛能,情形已經好轉許 多,三、五天內,你放慢腳步行走,不可快跑、跳躍,體內之傷便可治癒。」   虛江循聲轉頭,只見赤城子已坐回蒲團上,雖然臉上仍是笑得和煦,卻難掩一絲 倦色,畢竟他在一天之內,連續為兩人運功行氣,武功再高也會疲倦。   「多謝掌門人,我……我怎麼受得起……」   虛江慌忙道謝,正想要俯首下拜,赤城子的拂塵一揮,自有一股柔勁將他攔下, 非但跪之不下,還有越來越強的反彈力道,讓他重新站回去。   「無須客套,你們三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見到我,不用那麼生疏,這也不是 河洛掌門在召見門人,你可以放輕鬆一點,就像往昔那樣。」   赤城子嘆道:「唉,這些年我忙於公務,與你們接觸的次數少了,虛河子我尚有 機會點撥指導,你和海月各有勤務在身,我平時連見你們一面都是極難,對你們兩人 少了照顧,你……不會怪我吧?」   如果問虛江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一句受寵若驚,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被掌門人 如此看待?不但耗損真氣,替自己療傷,還用如此關心和悅的語氣來問話,說出去都 沒人肯信!   「弟子不敢,掌門人為弟子虛耗真氣,弟子實在……」   「呵呵,你我之間,也需要說這種客套話嗎?來,別站得那麼遠,到我面前來, 把你這些年來的生活說給我聽,不用拘束!」   假使說先前那些讓虛江受寵若驚,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就讓虛江有若身在夢中, 整整一個多時辰,他坐在赤城子面前,回答問題,說起這五年多來的生活。   那並不是像普通師徒一樣,詢問練功進度,赤城子的問題很全面,甚至不太關心 虛江練功的狀況,反而集中在他生活、值勤方面的經歷,尤其是頻頻詢問虛江在山下 執勤,各種所見所聞後的感想,似乎虛江經歷那些事後有何心得、有何想法,比他練 功進度更為重要。   這樣的對談,給虛江的震撼極大,有生以來,會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來看的親友, 已是寥寥無幾,其中更沒有哪個人會關心自己在想些什麼,現在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狀 況,心裡的震動與感動,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形容。   就這麼說了個把時辰的話,彼此氣氛融洽,赤城子點了點頭,道:「你歷練得不 錯,在山下執勤的實務工作,讓你長了不少見識,以後可以不用花時間在勤務上,專 心練功了。」   「練功?這……我練功的進展一直原地踏步,就算專心,只怕也不會有什麼進境 ……」   「男子漢怎可這樣妄自菲薄!你練功沒有成效,那只是因為你不得其法,所以才 練不出效果來。」   赤城子言之成理,虛江聞言卻只有苦笑,這種話自己不曉得聽過多少回,每個人 都會這麼說,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可說是最冠冕堂皇的廢話。   「哈哈,看你這表情……是把我的話當成空言嗎?我說出的話,絕不是空言廢話 ,既然你練功不得其法,又乏人指點,那從明日起,由我親自指導你的修練吧!」   赤城子說得理所當然,虛江差點就一句「什麼」驚問出口,為了慎重起見,他想 要詢問一下自己有否聽錯,但赤城子已搶先道:「你也到了該拜師進修的時候,本派 目前的赤字輩高手中,沒有別人適合指導你修行,你就直接拜入我門下,由我親自督 導,假以時日,必有所成!」   「這個……我、我怎麼配?弟子……弟子怎敢望此福緣……」   虛江又是緊張,又是興奮,能被掌門人收入門下,這是無上榮譽,更別說赤城子 身為河洛派目前的第一高手,能拜他為師,是河洛劍派千千萬萬弟子的共同夢想,只 不過近十年內,除了虛河子一人,無人能獲此殊榮。自己說不上天資聰穎,更無傑出 成就,怎會有這樣的天大好事落在自己頭上?   「你我不是外人,此事原也不用瞞你。你這次在山下大鬧,搞出了這等大事,雖 然說很難看,不過其中也有不可忽視的地方,你那身突如其來的力氣,橫掃千軍,如 果善加引導,將你的力量引入正途,那便是蒼生之福……將你收入我門下,是為了不 讓你誤入歧途,正心修練,可不是你想像中的便宜好事。」   赤城子正色道:「你也不要以為拜我為師,就是什麼福緣,無論你今天拜了什麼 師父,有一條道理總是不會變的,那就是……你要獲得多大的成就,就要下多少的苦 功,可不是拜了個好師父,明天就變成天下無敵了,我也是看你肯努力、夠認真,才 收你入門的。」   這番話聽來很刺耳,卻很對虛江的個性,本來還在覺得這種大喜事來得突然,恐 怕不是好事的他,聽完這些話,立刻跪了下來,恭敬地磕頭,行拜師大禮,這一次赤 城子並沒有推拒,而是坐在蒲團上,任他叩拜。   拜師大禮既成,虛江站起身來,心裡不再有那種喜從天降的雀躍,只是分外覺得 自己的責任之重,又想著自己雖然得遇名師,但是修為能否有所突破,尚是未知之數 ,不能高興得太早。   因為想著這些東西,虛江的表情格外凝重,看在赤城子眼中,頓時讓這位河洛掌 門啞然失笑。   「你可以不用太緊張,從前你練武為何沒有效果,這個我一時間也不清楚,但你 既有如此……呃,異遇,得到了這等大力,後頭的事情就很簡單,只要好好引導你的 力量,不要走火入魔,循正道緩緩成長就行了。」   連赤城子都這麼說,虛江的心情安了不少,又想起昏迷之前的事,連忙趁這機會 把西門朱玉託付之事,很技巧地說了出來,赤城子聽到西門朱玉持用法寶,而法寶是 得自叛黨,更有可能源自域外民族時,輕輕的「哦」了一聲,儘管表情沒什麼變化, 虛江卻感到他內心並非是那麼一無所動,甚至……可能還相當震驚,從這點看來,西 門朱玉委託代傳的這件事,其中蘊含的訊息很不簡單。   「師父,弟子有一事冒昧請教,那個淫賊……他授首伏誅了嗎?」   用的言詞很重,但藏在這問題之後的原意,卻是擔憂西門朱玉的安危,這點連虛 江自己也覺得奇怪,甚至才問出口就覺得後悔,不過,他還是沒有收回這個問題。   「呵,你關心的事情倒是奇怪……」   赤城子沒有回答,卻是看了虛江一眼,搖了搖頭,似是不以為然,虛江覺得尷尬 ,正想說些什麼,赤城子微微一笑,笑中居然有一絲苦澀。   「虛江,為師不會要你別與那些邪佞交往,雖然正邪不兩立,但有些人、有些事 ,真是命中注定,想避也避不過……只要你確信自己不會後悔,那麼就一切隨緣吧! 」   虛江聞言又是一陣錯愕,赤城子執掌河洛劍派,雖然不是特別嚴厲,但也絕不是 那種心慈手軟的好好先生,對於正邪之分,他把持得極為嚴正,凡是河洛門人結交奸 邪,必遭懲戒,現在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可以說是破天荒的奇事,而看他有些飄然 出神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或許……是想起了什麼吧。   「師父,您……沒什麼吧?」   「喔……是沒什麼。」   赤城子向虛江交代了一些東西,揮揮手便讓他離去。虛江離開時,還順道把擔架 扛起,想到自己是被人抬著進來,卻能站起來走出去,真是蒙天眷顧,而被赤城子收 入門下,這件大事讓自己覺得……好像是一個命運的轉戾點,往後的人生恐怕都要開 始不同了。   「大哥!」   虛江一走出這間小院,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虛海月、虛河子早已在外等候,見 到他能憑自己的力量走出,登時明白發生何事,喜不自勝,搶著上前為他道賀,除了 高興他傷勢大有好轉,更為著他的新身份而欣喜。   「大哥,太好了,從今日起,我們又是兄弟了,你終於也被師父收入門下,我真 是太高興了!」   虛河子喜形於色,衷心地為著兄長的好運而喜悅,沒有半點妒恨之情,這點看在 虛江眼中,令他深深慶幸,至少到目前為止,兩兄弟的感情仍像五年前在山頂時一樣 ,真摯而深厚,沒有分歧,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們兩個都有傷在身,到旁邊的樹下坐一會兒吧!我去替你們拿茶水。」   虛海月微笑說話,轉身離去,虛江與虛河子在樹旁坐下,兩人畢竟身上有傷,在 心情激動之下說了一會兒話,都有些疲憊,不過,說到讓兩人受傷的罪魁禍首,年輕 的小道士爆發了狂怒,重重一掌打在旁邊樹幹上,使得樹幹激烈搖晃,無數落葉飄灑 墜下。   「哼!那個無恥的淫賊,這次他上不周山挑釁,如此辱我,他日若是撞到我手裡 ,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虛河子年紀尚輕,說這種狠話的感覺,看起來很不協調,但他握緊拳頭,咬牙切 齒的模樣,也讓虛江知道他並非只是說說而已,今次的慘敗,給虛河子頗大的打擊, 素來是天之驕子的他,等若是當眾被打了大耳光,尊嚴掃地,會氣憤成這樣,也不是 不能理解的事。   「別發火了,再怎麼生氣,敵人也不在這裡,你把武功練好,將來一定有挽回顏 面的機會。」   「嗯,這個自然,不過……大哥,你這幾年有在練些什麼特殊功法嗎?」   「有什麼特殊功法好練?還不都是最基本的那些本派心法,有什麼事嗎?」   「唔,其實也沒有什麼,你在山下鬧事、大肆破壞的時候,師父正幫我導氣療傷 ,消息傳回來,他勃然大怒,差一點就氣得走火入魔,那時的場面可真是驚險得很啊 ……」   虛河子皺眉道:「我記憶很亂,記得不是很清楚,但當時我好像聽見師父罵了一 句,說什麼……提前解開,練了這麼多年的功,都要毀於一旦了……我不知道是什麼 意思,你明白嗎?」   「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哪可能會懂?你確定你聽的東西都沒錯嗎?」   「這個……其實我也不敢肯定,大概是聽錯了吧,那時候腦裡太暈了。」   就這樣,兩兄弟以此做為這次談話的結束,雖然兩人心裡都有幾分不確定,但至 少在目前,他們都沒有打算深究此事,而時間也就這麼溜走……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58.84.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