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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東方雲夢譚(卷二十七)第八章─戰場烽火‧奇音震撼           * *                                   * *************************************   虛江子仗劍衝向敵人,同時也留意自己弟弟那邊的狀況。虛河子的武功本高,砲 擊並沒有傷害到他,而他的反應雖然慢上一步,這時也已經拔出劍來,迎向敵人打白 刃戰了。   只不過,與敵人正面遭遇後,虛江子才發現戰鬥並沒有那麼簡單。儘管事先已經 做過許多的預想、模擬,但實際碰上了,就會發現現實與想像之間的差距,過去在不 周山上與同門比武拆招,誇說劍招剛烈如火、靈動若水,那都只是一種形容詞,可不 會真的噴出火燄與水柱。   可是,與太平軍的戰鬥,卻正是這種情形,一劍斬去,敵兵手一抬,就是一道火 焰噴了出來,只要被打中,整個人瞬間化成一團燃燒的火燄,在慘嚎中死去;噴出毒 液的敵兵也不少,勁道極強的水柱還可以連發,速度快絕,普通人哪裡閃得過去?   幸好,之前的模擬想像派上用場,虛江子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還是有辦法應對 ,急忙脫下外袍,鼓勁舞動,在真氣貫注之下,高速轉動的外袍像是一面盾牌,把什 麼毒水、火燄都給擋下,趁機迫近後劍刃一揮,輕易斬下敵人。   「又是噴水,又是噴火,這哪是戰鬥?根本是雜技團嘛!」   虛江子有這樣的荒唐感受,但能與他一樣感嘆的人實在不多,大多數河洛弟子仍 處於生死一瞬的窘境。揮袍成盾,擋住火燄、毒水,這種技巧若非日積月累練習,就 只能像虛江子一樣,以渾厚內力當作後盾,貫勁於布袍之上,這才能讓棉布猶如鋼板 ,否則普通人舞得再急,被火焰一沾,照樣起火,沒有防禦之效,更別說連續擋下多 道攻擊了。   看見兩名敵人濺血倒地,虛江子搖了搖頭,雖然沒致命,不過感覺卻怪怪的,與 上次在鏢局夜戰相比,不曉得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不過,除了這兩名敵人,還有更 多人正在地上垂死呻吟,而那些人幾乎都是自己熟識的師兄弟。   察覺到這點的虛江子,不再遲疑,衝出去揮劍殺敵,又砍倒了幾個敵人後,旁邊 身影一閃,赫然是虛河子到了。   虛河子身上滿是點點血跡,這都是他一路上斬殺敵人而沾染上的,長劍運轉如電 ,轉眼間又殺三人,斃敵速度比虛江子要快得多,連表情看起來都有幾分猙獰。   「大哥,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你我聯手,先穩住局面。」   虛河子內力雖有長進,卻仍不如虛江子渾厚,能夠這樣快速殺敵,靠的一是出劍 快速,一是運劍巧妙,要是能與虛江子聯手,勝算將大幅提升,對此虛江子自無異議 ,和弟弟分別負擔守攻任務,兩人快速移動,所經之處,只見劍光閃閃,每一下劍光 閃動,就是一名敵人斷喉氣絕。   在虛江子的一生中,這還是首次,周圍出現如此大量而快速的死亡,他無暇深思 ,把所有精神專注在防禦上,不僅擋下針對自己的攻擊,還要連攻向虛河子的襲擊也 一並攔下。   得到這份援護的虛河子,並沒有辜負兄長的努力,冷冽劍光如行雲流水,將四面 敵人一一斬殺,救出命在旦夕的同門。在精神上,虛河子承受的壓力遠較兄長為大, 他畢竟是此行的領導者,儘管這兩百餘人只是來參戰的河洛弟子中,非常微不足道的 數字,但若是在這裡全軍覆沒了,對自己的名聲也會是嚴重打擊。   戰鬥的過程中,虛江子發現了一點異常。當最初的緊張與些微恐懼盡去後,尤其 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些太平軍的實力並不強。   發射火焰、毒水的器械,過去是見所未見,殺傷力也確實驚人,但太平軍使用這 些武器的時候,並沒有顯示出足以駕馭這些武器的實力,當他們高速發射火燄、毒水 ,速度越快,準頭也越差,甚至還承受不住高速發射所造成的反震力,仰身栽倒,結 果就誤擊了同伴,或者是倒楣地被自己的毒水淋到……然後死得很悽慘。   「……好傢伙,阿河,我不太確定到底是我們殺得多,還是他們殺自己人殺得更 多。」   「哪這麼多廢話?小心顧著自己的安全,別莫名其妙把命丟了就是。」   虛江子、虛河子兄弟聯手,其利斷金,一方面是快速擺平所遇到的太平軍,一方 面則是解救正遭遇危險的河洛弟子,每救下一人,就讓他跟在後頭,幫著防禦後方, 順便對敵人補刀。   這些河洛弟子身上多數帶傷,有些甚至連走都走不動,但如果只是補尾刀的話, 這種任務倒還游刃有餘。跟隨在後的人數不住增加,這股戰力就越來越強大,當這支 隊伍從十數人,擴展到數十人後,就已經形成一股力量,足以與太平軍正面相抗,將 局面漸漸穩定下來。   正如虛江子原先所料,這不是太平軍的大部隊,僅是一支小隊伍,偶然抄到敵後 先行探查,發現有一批新兵來到,就設伏想搞個閃電突襲,最理想的結果就是全殲這 批新兵,至不濟也要好好給他們一次洗禮,學學戰場上的殘酷。   因為是以少擊多,這支太平軍的總數不過四十餘人,最開始固然取得優勢,殺了 不少河洛弟子,但過於求勝貪功,沒有做到進退如風,當虛江子、虛河子率眾反撲, 重新掌握住局勢,他們想要撤離已不可得,倒過來被圍殺得慘叫連天,兵敗如山倒。   戰鬥中的虛江子,看見己方的死傷狀況,心中一痛,但也有欣喜的地方,因為這 一戰證明太平軍雖然有稀奇古怪的法寶,威力也大,可是,並不是強大到不可戰勝… …   ……這樣看來,太平軍的實力強得有限,如果這就是考察的結論,那麼,本派的 決定會是什麼呢?   在出發之前,虛江子曾經猜測過,河洛劍派或許會在確認太平軍的實力後,做出 影響中土改朝換代的決定,但這僅是自己的個人猜測,說不定根本沒有此事,況且自 己也沒有接到相關命令。   不過,本來這種要大動腦筋的事情,也輪不到自己,照理說,如果真有這一類的 密令,一定是託付給既有聰明才智又有眼光的人,弟弟虛河子一直是被培育成這類的 英才,若師父真存有觀察太平軍的意思,這密令肯定是交給虛河子來執行,自己無資 格過問,就索性不要去想,反正目前為止接到的命令,是效忠朝廷、剿滅叛黨,自己 也只要忠實執行這道命令就行了。   這些念頭才在腦海中轉過,突然一聲尖銳鳴嘯劃破長空,幾道黑影從天邊掠過, 高速朝這邊飆來,那種速度與聲勢,一看就曉得是高手來了,而且來勢洶洶,似是不 懷好意,虛江子馬上就判斷來人是敵非友。   「小心,有敵人!」   虛江子的提醒,一半是多餘,那幾道黑影來勢甚急,任誰一看也曉得這些人來意 不善,紛紛提高警覺。只不過,這些警戒還是稍嫌不足了點,因為來的人數目雖少, 卻是太平軍中的高階戰將。   之前的毒水、火燄雖然厲害,倒也還不是無可防禦,但這幾個人一來到戰場,立 刻發動攻擊,瞬間逼得河洛弟子陣腳大亂。   這幾名不速之客的打扮,非常怪異,一身的黑衣、黑頭套、黑面罩,完全藏身於 黑色之中,似乎完全不讓人見到他們的臉與身,裝扮神秘至極,而出手更是怪異莫名 ,一舉手便有河洛弟子倒下。   「怎麼回事?」   虛江子幾乎看得眼珠子突出來,不能理解為什麼那些人一舉手,便有師兄弟倒了 下去,如果說是發射了什麼暗器,自己又完全看不到,真是豈有此理,自己的眼力不 至於差成這樣吧?   虛河子也感到同樣的震驚,但比起兄長,他還是竭力想出一些合理的解釋,「這 ……這可能是牛毛針,太細了,所以一定是距離太遠看不見。」   勉強算是一個合理解釋,但那些黑衣人遠隔十數步之遙,揚掌打出,便有人跪倒 暈厥,這種距離發肉眼不能見的牛毛針,針上所附內力之強,簡直駭人聽聞,如果真 有此修為,己方勢將無人能敵。   「或、或者是無形奇毒,對,他們恐怕是用毒的!」   這個說法聽來有說服力得多,不過對提振士氣卻沒什麼好處,尤其是想到敵人身 上沾著莫名奇毒,揚掌散毒,周圍的人就紛紛中毒倒下,這種敵人要怎麼去戰?怎麼 去防禦?光是想像,就覺得身體發軟,莫能一戰。   虛江子覺得這兩個解釋都有些不妥,尤其是看到幾個倒下的同門,沒有出現中毒 的徵狀,而是兩耳流血,抱著耳朵在地上打滾,那種慘狀無形中好像就說明了什麼。   只是,就算心知不妥,虛江子也沒有別的選擇,除非自己可以拋下所有人,掉頭 逃跑,要不然,敵人都殺到面前來了,就是硬著頭皮也得上。針對虛河子的猜測,虛 江子也只能相信,預先閉氣,吞了兩顆防毒的靈丹,緊守門戶,提高警覺,生怕莫名 其妙地中了牛毛針。   從事後結果看來,虛河子的推論有部分命中事實,至少在「肉眼難見的暗器」上 ,虛河子猜得沒錯。   當敵人迫至近處,虛江子、虛河子都採取防禦姿態,將一口真氣運遍全身,緊閉 氣門,生怕中毒,哪知道敵人全然不把他們這些防禦放在眼裡,照樣是把手一揚,也 看不見是發射了什麼,虛江子、虛河子只覺得全身一麻,雙膝一軟,就這麼趴倒了下 去。   「果……果然是暗器……」   嘴裡這樣說,虛江子混亂成一團的腦子裡,卻依稀覺得事情可能不是這樣,因為 敵人揚掌的一瞬間,在自己全身酥麻之前,首先是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天旋地轉, 然後才整個失去力氣,周身麻軟,跪趴倒地。這種徵兆要說是中毒,確實有幾分相像 ,但又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管怎麼說,虛江子、虛河子都在這一招之下倒地,儘管他們都竭力運氣調適, 但效果非常有限,敵人只要對著他們再補上一記,兩人就又是一陣頭暈腦脹,周身乏 力,別說是拔劍戰鬥,就算是想要站起來都不行。   兩名首腦人物一倒下,河洛劍派眾弟子的鬥志,早就飛到九霄雲外,被太平軍趁 勢一下衝殺,很快就潰不成軍,非死即傷。   虛江子趴在地上,耳邊聽著陣陣的瀕死慘嚎,嗅著旁邊與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察 覺到敵人正朝這邊逐步逼來,越走越近,每一下腳步聲,都像是喪鐘搖動,聽在耳裡 ,只覺得死亡從沒有這麼逼近過……   等一下敵人站到自己身旁,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下殺手?是一劍斬去頭顱?還是刺 穿心臟?或是幾把兵器亂刃齊下,大塊分屍?也可能……是噴出火燄,把自己活活燒 死。   這些已經夠慘了,但最怕的倒不是慘死,而是求死不能,聽說在戰場上,有些不 幸的戰俘會被凌虐,挖眼、割舌、抽筋、剝皮,種種慘無人道的殘虐手段,施加在身 上,思之令人不寒而慄。   虛江子從不曾立志當個英雄人物,就算曾經有過那麼短暫的一下渴望,現在也讓 他清楚地認識到,這條看來燦爛輝煌的江湖路,可能不是那麼適合自己行走,尤其是 一腳從路上踏空時,旁邊可沒有實地供立足,直接就掉落地獄去了。   若是就這麼死在這裡,後頭什麼東西都盡成空談,回想起自己曾苦惱、困擾過的 一切,還有自己為何會來到此地的理由,虛江子突然覺得這些無比荒唐,自己要為了 這種荒唐的理由而死?   撇開其餘雜念,直視內心,虛江子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了,不但在這種時候有 了貪生怕死的可恥感覺,甚至……怕到想哭出來。   短短數秒的時間,虛江子腦裡不曉得已經轉過多少念頭,直到他發現身旁不遠處 ,傳來了一種奇異的聲音,近似呼吸喘息,又粗重許多,他暈眩著轉頭過去看,卻只 見到一雙通紅的眼睛,目光中充滿猙獰獸性,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見之心怯。   虛江子一驚,這才認出那是虛河子的目光,他雙目通紅,呼吸粗重,面上抽搐, 多處肌肉像吹氣一樣賁起,非常不尋常,似在提運某種奇特功法。河洛劍派雖自負名 門,功法走的是王道正宗,但為了應付戰鬥中的各種情形,還是有一些先傷自身元氣 、肉體,於短時間內暴增力量的法門,只不過一般情形下禁止修習與使用。   碰到現在這種關頭,什麼禁忌都管不上了,像虛河子這樣的優秀人物,平時有涉 獵這種禁忌功法,那也是不足為奇,虛江子見到弟弟的樣子,馬上明白他想做什麼, 更清楚這類功法對施用者本身的傷害,第一個念頭就是想阻止,但隨即意識到這念頭 的可笑。   阻止弟弟傷害身體,然後……等著被人宰殺嗎?   現在,奮力求生才是至高真理,自己非但不該阻止虛河子,還該與他一起運功, 並肩作戰,這才是兄弟。   這是虛江子的覺悟,但他也很快就發現,除了覺悟,自己可能還需要一點不同的 東西,比如說……技術。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是每一個知識分子的悲哀,哪怕是習武之人也一樣,虛 江子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會使用那種禁忌的武技。平時修練武技,心態上只是將之 當成一種技藝,反覆磨練,精益求精,雖然也有想過對敵時的應變,卻也僅是如此, 沒有專門去窮究取人性命,或是以命換命的技巧。   假如只是為了自己求生,虛江子倒還生不出太強的殺念去奪取別人的生命,但現 在就是另一回事,當身旁有自己所重視的人遭遇危機,卻無能解救,那種心情……虛 江子發現自己從沒有這麼想要殺光眼前所有人過。   想想是容易,付諸實現就有難度,尤其是當敵人從沒忽略過虛江子兄弟二人,一 面走近,一面就揚掌發功,讓他們兩人維持麻痺狀態,動彈不得。   虛江子沒練過那種激發潛能的功法,即使想要拼死一戰,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急中生智,他想到了藉由痛楚來刺激,說不定能回復行動力。不過,手腳動不起來, 唯一能隨心擺動的也就只有舌頭了。   情急之下顧不了別的,重重一口咬下去,奇痛攻心,嘴裡滿是血腥味,也不曉得 是不是把舌頭給咬斷了。痛楚的刺激,能否讓身體回復感覺,這還尚未可知,但虛江 子卻在疼痛中發現一件怪事。   身在戰場,血腥味是避免不了的東西,事實上,虛江子早已被自己身上、附近的 血腥氣味弄到反胃,非常想吐,可是剛才那一口咬下去,自己的血狂流往嘴裡,剎那 之間的感覺,非常不可思議,虛江子赫然覺得……   真‧好‧吃!   像是吃到什麼極美味的佳餚,也像飲下什麼瓊漿玉露,那一瞬間的味覺衝擊,強 烈到無法形容,動搖理智。虛江子這一輩子還沒接觸過這等美味,也從沒有生出過如 此抑制不下的渴望……儘管,許久之後他才明白,那正是對「血肉」的飢渴。   虛江子遭遇意外衝擊時,虛河子也碰到了問題,他以特殊功法衝擊經脈,希望能 激發潛力,拼死一搏,然而,運氣途中,真氣卻受到河洛心法的干擾,被強行停止, 幾次提運均不成功,還險些觸動內傷,傷上加傷。   想要拼命,卻因為自身功法的牴觸,無法成功,這實在是非常可笑的事,虛河子 當初偷練那套激增潛能的「九死訣」時,可不曾想過會出現這種場面,現在哭笑不得 ,正不知如何是好,陡然聽見身旁的異響。   異響源頭,是一個人的粗重喘息聲,虛河子側頭看去,見到了一幕似曾相識的畫 面,兄長虛江子雙目通紅,肌肉賁起,模樣與自己先前相仿,似是正在提運同樣的禁 忌功法,難道……那個人也秘密傳了他「九死訣」?   這個發現確實令虛河子吃驚,但是當虛江子虎吼一聲,怒站而起時,虛河子再一 次為之震動。   上一次,西門朱玉闖河洛本部,擄劫虛江子下山時,虛江子也曾經發狂,失去理 智,幹出了一堆醜事,儘管可笑,但在河洛弟子的報告書中,有一點讓虛河子特別在 意,發狂時理智盡失的虛江子,像是化身某種兇獸,令在場的河洛子弟不寒而慄。   以虛江子一向溫和的個性,虛河子無法想像那是個怎樣的畫面,甚至覺得可能是 那些人搞錯了。直到現在,虛河子清楚了解到那些人所描繪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形 象,那確實是一頭危險的兇獸,目泛血光,滿身殺氣。   太平軍的幾個高手,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連忙揚掌發招,想要把人給制住,杜 絕反撲的機會。這一次,起碼有兩種不同的力量同時施為,虛江子清楚感受到,腦裡 暈眩、手腳酥麻的時候,整個身體像是被灌了鉛,又重又沉,根本抬不起來。   這顯示敵人至少有兩種不同的制敵技巧,一種是讓人暈眩,肢體麻痺,無法動彈 ;另一種是讓人全身沉重,被己身的異常重量所牽制,不能移動。這兩種手法都有相 當效果,可惜,碰上了失去理智的虛江子,那些效果通通變成了沒效果。   虛河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快的搶攻,幾乎眼中只見到殘影一閃,大量鮮血便噴灑飛 射出來,一名身穿黑衣的太平軍高手,整個頭顱被一掌打爛……不是打破,是實實在 在的打成稀爛。   如此傷害,委實不可思議,所需的更不只是蠻力而已,還要速度、集中勁道的配 合,才能夠一掌揮出,就把頭顱連骨帶肉地打得稀爛,成為一堆血肉爛渣,更令其餘 的太平軍高手膽顫心驚。   第一個犧牲者誕生之後,自然就會有第二個。論實力,這些太平軍的高手都不是 弱者,身上更裝配神奇的法寶,足堪護身,但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虛 江子往前一撲,手臂揮過,爆發性的恐怖力量,一拳就把頭顱打爆,那個畫面看來就 像棒子打西瓜,一團紅色的東西爆碎炸開,殘酷、血腥,卻又欠缺真實感。   眨眼間連斃三敵,虛江子意態若狂,頭髮披散,張口長嘯,嘯聲豪壯,高亢入雲 ,聽起來卻不像人聲,反而像是一頭憤怒的野獸咆哮。虛河子斜斜凝視,發現兄長眼 中沒有自己的存在,他身上肌肉賁起,彷彿每一吋軀體都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正待爆發 ,在連聲作嘯的同時,面上雙頰更緩緩浮現奇特斑紋,看起來……像是虎斑。   這個奇特的變化,虛河子不能理解,只曉得這絕對不是運用「九死訣」的結果, 但到底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眼前的兄長神智盡失,與其說是一個失控的人,倒 不如說是一頭憤怒的兇獸,被強行塞在一具人身牢籠之內,無奈咆哮。   此時,太平軍高手,再次揚掌發功,這次虛河子看得清楚,那些人手一揚,手上 所戴的一枚戒指就開始發亮,顯然那枚戒指就是問題的源頭。   只是,無論那枚戒指裡頭有什麼秘密,這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那股莫名的異力雖 然仍有作用,虛河子再次感到周身一麻,但耳邊卻傳來兄長的怒吼,猶如旱天驚雷, 震耳生疼,卻也在這一瞬間,肢體麻痺的感覺驟然減輕,跟著便聽到一聲半途被截斷 的慘呼,一名發動法寶中的太平軍高手,被虛江子一擊殺斃。   連串驚變,虛河子隱約想到一些關鍵。那個法寶的運作形式,可能和聲波有關, 儘管自己聽不見那種聲音,但有些師兄弟是在敵方手掌一揚後,雙耳溢血倒地,而兄 長在敵人發動法寶的瞬間怒吼,聲雷撼動之下,身體的麻痺感大幅減輕,這些都證明 那個法寶是放出某種聽不見的聲波,來影響周圍的人們,若自己早知道這一點,多少 能讓情形好轉一些。   此時,虛河子又聽見了一種新的雜音,最初他判斷不出那是什麼,直到望見那兩 名太平軍的高手,他才明白這是說話的聲音。   說話,卻說著令人聽不懂的語言,這些語言……是傳說中域外民族的話?   數百年來,域外民族僻處西方,絕少有人進入中土活動,而域外民族金髮碧眼的 長相,也讓他們進入中土後難以遁形,太平軍的這幾名高手把面容完全遮掩,搞得如 此神秘,難道正因為他們是域外民族?   這個念頭在虛河子腦中閃逝,而一度麻痺的肢體,這時已經回復感覺,讓他慢慢 地支撐站起,恰好看見一樁奇事,就是僅餘的那兩名太平軍高手,用奇怪的語言迅速 交談,似是在爭議什麼,從動作上來看,一名想要對虛江子發動攻擊,但另一人有著 顧忌,進行攔阻,最後,兩個人取得共識,放棄戰鬥,率領剩餘的太平軍殘黨離開戰 場。   虛江子沒有進行追擊,事實上,幾乎是太平軍一離開戰場,他就翻身栽倒了下去 ,這種莫名的爆發力,同樣也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傷害,當危機盡去,早已過度透支的 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就這麼倒了。   當來自前線軍營的接應人馬到來,對著滿地屍骸狼藉的慘狀大吃一驚時,唯一能 夠清楚交代狀況的人就是虛河子。從那些趕來接應的軍官口中,虛河子知道那些身穿 黑衣的太平軍高手,是太平軍國將領中相當詭祕的人物,平時很難得參與戰鬥,這次 連續死了幾名,是近年來極少有的事,甚至……已經說得上是一種勝利。   「是嗎?這麼說來,我們到來後的第一場戰役,算是勝仗?」   虛河子的語氣中帶著揶揄,但聞言的軍官卻大力地點了點頭,急切地表示這些黑 衣戰將的難得,眼中卻對遍地河洛弟子的屍骸視若無睹,就這麼平淡地看過去,好像 那些鮮血、屍體全不存在。   注意到這個冷漠的事實,虛河子一下沉默了。成行之前,師父赤城子、姐姐虛海 月都曾叮嚀,要自己多看、多想,現在自己倒是有些懷疑,他們的意思是要自己看到 這種畫面後,多去想些什麼?判斷些什麼?   特別是有一點非常詭異,自己曾經猜測,師父或許會交代自己,仔細觀察太平軍 的動向,用來判斷河洛劍派往後與之的關係與抉擇,然而,一直到自己出發上路,師 父都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這……代表了什麼?   師父把抉擇的任務交給了別人?交給了兄長?或者……師父早就已經做出抉擇了 ?   《東方雲夢譚》卷二十七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3.126.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