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 HwangYih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 *                                   * *東方雲夢譚(卷二十八)第六章─冰火交煎‧無間修羅           * *                                   * *************************************   太平軍國的頭號軍神,所向無敵的天妖,確實不負其盛名,擁有非同小可的力量 。   兩團冰、火氣勁的形成,迅速與外圍的空氣起反應,短短數秒過後,一邊已變成 了一個大火球,另一邊則是凝氣成冰霜,飄降起小雪來,這種驚人的景象,虛河子生 平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且,真正驚人的,還不只是眼中所見到的東西。在氣機感應之中,虛河子所感 應到的,可不是兩個氣團那麼簡單,那兩團能量高速運轉,不住與外部連結、反應, 就像是兩座巨大的山嶺,巍峨崇高,隨時都會崩壓下來。   很顯然地,剛才的兩個陣地,就是被這一招給一次轟滅的,熊熊烈火、無盡寒冰 ,瞬間就消滅了百多人。虛河子想起一則謠傳,中土魔門有一套非常厲害的邪功,名 為「修羅劫」,這套邪功的每一層,都以地獄為名,模仿地獄中的種種苦狀,其中也 有寒冰、烈火之狀,據親身體驗過的生還者口述,這套邪功的威力強大,非常可怕, 不過……虛河子肯定,那套邪功再強,也絕對比不上眼前的這幕景象。   「哼!什麼讓我們選擇,你以為這是貓捉老鼠,自己贏定了嗎?」   險要關頭,虛江子忽然冒出的一句話,委實驚人。聽見兄長的怒喝,虛河子暗自 心驚,全身所承受的威壓束縛,都減輕了幾分,得以動彈,他首先便望向兄長,看看 狀況。   身臨絕境之時,虛河子也曾想過生存希望,而答案除了有絕頂高手駕臨救人,另 一個微小的可能,就是兄長的身體又發生變化。先前碰到危機,就是兄長身體發生變 化解了危,如今死厄臨身,雖然兄長就算再怎麼變身,也不可能打得贏天妖,但至少 也是一個希望。   不過,轉頭側看,虛河子的這個希望變成泡影,虛江子的情況依舊,沒有變化, 並不像那日變身一樣,出現種種異狀,只不過是一臉憤然,伸手指向天妖怒喝而已。   「若真是英雄好漢,就不要在樹頂耍什麼高人派頭,下來接我一招,就算死,我 們兄弟也死得心服口服!」   「……呵,年輕人不愧是年輕人,膽氣十足啊!」   天妖的冷笑中並未存有多少好意,要是平常,碰到這種要求單挑過招的,早被他 隨手擊殺,話都不多說半句,不然以天下之大,每個人都來要求比劃一招,就算武功 蓋世也會被煩死。   之所以沒對虛江子這麼下手,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確實有些特別,明明已被自己的 威壓氣機鎮住,應該連呼吸、喘氣都很困難,卻突然不受氣機影響,站起來指著人罵 ,這實在有點奇怪,莫非……他練了什麼特殊的河洛武技?   「能夠不受氣機影響,本座應該重新考慮對河洛武技的評價啊,既然對拚一招, 是你用最後性命所做的要求,本座就破例一次,看看熱血男兒有什麼特殊本領,來保 住性命吧!」   身隨聲動,天妖瞬間便消失了形影,僅餘漫天風雪,還有一道盤旋飆下的火龍, 直衝虛江子兩人而來。   乍臨敵襲,避無可避,虛河子第一反應是挺劍還擊,但面對如此威勢,這一劍猶 如蜻蜓撼樹,竟不知該往何處刺去,一下遲疑,熾熱的火勁已是撲面而來。   虛江子面對的狀況也是一樣,而他外表看似勇敢無畏,心中卻是忐忑不安,但那 個錦囊中所記載的呼吸法奏效,解去了天妖的威壓氣機,現在就只能繼續相信錦囊中 的指示,刺出這一式苦練多時的「兩儀劍」。   「天妖!接招!」   一式「兩儀乾坤」遞出,虛江子劍指熊熊烈火的中心,眼前只見一片烈焰騰空, 根本看不到天妖的身影。若照劍理,這一劍會先把承受的敵勁分化陰陽,卸去四成力 量後,再由劍手來承受,但碰上天妖,虛江子完全不敢指望這一劍的效果。   現實果然殘酷,烈焰尚未燒至,虛江子、虛河子兩人所持的長劍已經扭曲變形, 虎口迸裂流血,腕骨折斷,連衣袖都在高熱空氣接觸下焚燒起來。數秒之內,兩兄弟 就是灰飛煙滅的命運,忽然,烈火消失不見,只剩下滿天霜雪飄落,一瞬間,兩人全 身上下皆被冰封,覺得一陣奇寒刺骨,接著便失去意識。   在完全昏迷之前,虛江子腦海中閃過許多東西,那些都是絕對機密,連虛河子都 一無所知的事。   當初,西門朱玉提及應付天妖的策略時,表情非常難看,幾度欲言又止,最後甚 至說不出口,只能用錦囊交託,虛江子還以為是因為難度太高,光說沒用,這才把整 套策略寫在錦囊中。照理說,這種錦囊都是要到最危急的時刻才能拆開,但反正西門 朱玉沒特別交代,他前腳才離開,虛江子後腳便拆了錦囊。   「這傢伙,學人玩什麼錦囊,我腦筋又不好,錦囊裡頭要是有十七、八個步驟, 我到時候臨時拆了,當場傻眼,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除了這個擔憂之外,虛江子更擔心的問題,就是西門朱玉玩起來就沒節制的個性 ,若是這傢伙玩得興起,錦囊內的字條上只畫著一張鬼臉,到時候真碰上天妖,要自 己對天妖猛做鬼臉,那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幸好,西門朱玉料事機先,早想到虛江子拆錦囊的時間,而錦囊中所記載的內容 ,也是要花長時間準備、練習的,如果臨時才拆,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虛江子把錦囊中的字條讀了一遍,看得頭皮發麻,裡頭雖然有指示方法,卻全然 不做說明,自己反覆讀了幾次,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更想不通要怎麼憑這些東西 去對付天妖。   字條的首段,記載著兩套功法,一套是特殊的「吐納呼吸法」,一套是河洛派「 兩儀劍法」的一式,雖是河洛派的劍法,但運劍的心訣卻全然不同,運氣使勁的法門 整個被改掉,比原先繁複十多倍,虛江子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把這兩套功法都給修 完,修練過程中還求神拜佛,千萬別修練未成,就碰上天妖。   之後的事情發展,倒也給了虛江子一些勇氣。字條上的解釋,若碰上天妖,光是 天妖散發的威壓氣機,便足以讓尋常高手動彈不得,而那套呼吸術,可以解除身體的 僵硬狀態,跟著再對天妖出劍;要是天妖一出現,並未散發威壓氣機,那就直接出劍 。   「若是天妖一現身就直接襲擊,那什麼狗屁方法都沒用,你已粉身碎骨,直接投 胎,勿以為念,尚饗!」   這段話對鬥志的打擊非常大,虛江子努力讓自己忘掉這些話,才有勇氣進行準備 ,所幸,這些準備派上用場,自己的運氣也不錯,天妖沒有一上來就出手,西門朱玉 教的吐納術成功解去肢體僵硬,讓自己得以刺出那苦練多月的一劍。   事情到這裡,都是順利的,直到整個身體忽然一涼,眼前發黑,在完全失去意識 之前,虛江子腦中不住大罵,西門朱玉的應敵策略毫無效果,自己被凍成大冰塊後, 接著就是粉身碎骨,直接投胎,哪還有機會實行後頭的策略?   不過,直到虛江子回復意識,悠悠醒來,他才覺得錦囊中的指示並非毫無意義。   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身在一間木屋之中,從周圍懸掛的旗幟看來,這裡是太平 軍的地方,自己很顯然是成了俘虜,被抓到敵陣了。   給人俘虜,這沒有什麼大不了,但自己能夠在天妖的手中保住性命,這就很不可 思議,而且,這絕對和自己的實力沒什麼關係,當時那一擊的威力,毀地摧天,彷彿 世上無物可擋,自己的長劍熔蝕、手腕折斷,沒有當場斃命,實在是很奇怪的事。   唯一的解釋,就是天妖出手留力,否則一擊之下,萬物滅絕,焉有生理?單是那 一擊火焰狂燒,就足以把自己灰飛煙滅,卻突然轉火為冰,把自己硬生生給封凍住, 還要特別施以巧勁,否則光是極度溫差的變換,就足以毀滅人體,這些……都證明了 天妖刻意手下留情的事實。   更何況,虛江子低下頭,看到自己手臂被包紮完好,這是比什麼都更有力的證據 。   看來……西門朱玉所指點的策略,算是成功了,接下來只要照著後頭幾個步驟, 繼續將策略進行下去,就有生存希望,若說有什麼問題,那就是……錦囊中所指點的 那些應答對話,虛江子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正在思索,門忽然打開,一個人從外頭進來,身材高瘦,頭戴面具,正是天妖本 人,他隨手關上了門,凝視虛江子,無聲無息之間,那股莫名壓迫感又籠罩室內,虛 江子渾身發寒,連呼吸都倍感艱難,不得不運錦囊內所教授的吐納術來對抗,才一運 氣,那股威壓氣機立刻解除。   「果然是本門心法,差點就看走眼,誤了大事。」天妖來到虛江子的床畔,問道 :「你是本門的棋子?」   虛江子根本不知道棋子是什麼意思,但這正是錦囊指示中最重要的一點,他立即 點頭答應,道:「不錯,庚子第六期……呃!為什麼你會知道?難道……」   要佯裝驚訝,這對虛江子而言是件苦差事,他並不擅長撒謊,所以這也花了他不 少時間練習,而長時間練習的努力,就在今日收到成效,當這句問話出口後,儘管那 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看不見實際表情,但虛江子察覺到,天妖確實有著情緒反應。   「不對!」   天妖一聲厲喝,周身殺氣大盛,連帶整個房間內的溫度也狂降,虛江子首當其衝 ,幾乎冷得牙關打顫。   「本門的棋子,我也略有所知,庚子六期所出的棋子,怎麼從未聽過有你這號人 物?赤城子並非蠢人,你又怎能滲透到他的門下?想在我面前胡言亂語,嘿!你膽子 果然不小啊!」   天妖一爪拍上虛江子腦門,急凍冰溫連同龐大壓力一起施加在頭頂,比什麼酷刑 都要厲害,腦子彷彿要爆裂炸開,又凍得沒法思考,如果應付策略不是早就熟記於心 ,現在根本不可能想得出來。   「掌、掌門人曾有囑託……」   「哦?」   「掌門人」三字,似有著異樣的魔力,天妖一聽到便鬆了勁,讓在閻王面前走了 一圈的虛江子,能夠把話說完。   「掌門人曾有囑託,若我在太平軍中碰到對我擒而不殺,又認出我身份的人,就 以此物為憑,交付於他,來證明我的身分。」   「什麼東西?」   天妖的語氣嚴峻,虛江子知道只要一個應付不好,馬上就是粉身碎骨之災,連忙 探手懷中,把那個已經貼身存放大半年之久的物件取出。   那個東西是一張薄薄的布帛,上頭密密麻麻寫著蠅頭小字,但無論是橫讀、豎讀 ,甚至是跳著讀,都無法有效地讀出意義來。布片的材質相當特殊,施力拉扯,延伸 性好得驚人,哪怕是扯得再薄,也不穿不破,虛江子雖然未有試驗,可是根據推測, 這片布帛恐怕刀砍不爛、火燒不掉,不曉得是什麼東西。   大半年來,虛江子反覆研究著這個護身符,想過許多種可能,但還是想不出來, 如今生死成敗俱在此一舉,虛江子一下屏息,雙手將這片布帛遞了上去。   天妖接過這片布帛,最初不以為意,但當看清布面上的小字後,身軀一震,拿著 布片的手都抖了起來。   「這……這是……百變……本門的……」   虛江子緊張得直冒冷汗,眼睛盯著天妖的手掌,發現這隻手掌看來很年輕,最多 不會超過四十歲,換句話說,天妖的實際年紀該是三十多歲,這……確實是江湖上一 大秘密。   「大哥……不,掌門人……唔,此物是掌門人親自授予你的?」   天妖眼中的嚴厲之色,如海潮怒濤逼來,此情此境,虛江子除了用力點頭,什麼 別的也不能做,而他的頭一點下去,局面也發生戲劇化改變,天妖帶著殺氣的眼神, 原本極為凌厲,卻在瞬間變得柔和,甚至……說得上如沐春風。   「果然不錯,你是本門中人……還真是巧,大水沖上龍王廟了,不過以你的年紀 ,庚子六期……怪了,赤城子並非老實木訥之人,瞞過他殊為不易,到底是怎麼…… 」   天妖喃喃自語,似乎仍感到懷疑,虛江子則是一句話也不敢接,不久之後,天妖 便即釋然,道:「也不奇怪,掌門人神通廣大,本門的手段素來鬼神莫測,能在河洛 掌門身邊埋下棋子,這才是妙著……」   聽到這裡,虛江子鬆了一口氣,知道終於把天妖矇騙過去,自己保住了性命,這 一次考驗算是通過了。   「那個……請問,我師弟……」   這句話不在錦囊指示之內,虛江子擔憂弟弟的安危,忍不出脫口而出,但為了不 多惹危險,他刻意不使用「弟弟」這個字眼。   「你不用擔心,之前動手,我在你的兩儀劍中察覺到本門真氣,猜到你身分,便 沒有下殺手,等待確認,連帶也饒了那個小道士一命,算起來他是沾了你的福。你能 潛伏在赤城子座下,身繫本門的重大利益,幸好被我認了出來,不然枉送了性命,更 壞了本門的大事。」   天妖道:「此地不可久留,我會盡快安排你們,今次你們能從我手下逃生,傳出 去必能名動江湖,在中土正道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希望你好好利用機會,將來完成 本門的大業。」   怎麼回答都是錯,虛江子能做的也只有點頭,尋思天妖不曉得要怎樣放自己二人 離開,但以他在太平軍中近乎領袖的地位,下點命令應該是易如反掌吧?   天妖明顯不是多話的人,而且在拿到那片布帛後,心情的激動也是顯而易見,甚 至站在原地,手裡緊緊捏著那片布帛,怔怔出神,累得虛江子膽顫心驚,生怕自己一 個應對出錯,滿盤皆輸,把辛辛苦苦營造的生路毀於一旦。   「唔……」   隱隱約約,聽見了天妖的聲音,似是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掌門人……他近來可好?」   虛江子一驚,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幸好天妖很快覺醒過來,啞然失笑道:「他一 向行蹤詭祕,不會被人知道他的狀況,我問你這個根本是白問了。」   語畢,天妖飄然而去,離去的時候,虛江子從後方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這身影 異常削瘦,完全沒有那種殺絕當代的霸氣,而天妖在推開門之前,還咳嗽了幾聲,更 讓虛江子錯愕不解。   照常理,武功練到相當境界的高手,已是病魔不侵,像天妖那種層次,別說是尋 常疫病,只怕尋常的自然力量,水火刀劍,都不可能傷害到他,居然還會咳嗽,而且 聽起來不是普通的乾咳,是有長年舊患的咳嗽聲,這實在是奇哉怪也。   虛江子心中一動,在這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可能把握到不敗天妖的弱點,這個男 人……恐怕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強大,過去在軍中,人們只要提到他,雖然是稱呼「那 個人」,心裡根本當他是鬼神,但此刻看來……他也仍只是一個人。   只要是人非神,就不是不能打倒的,虛江子在這時堅定了這個想法。   不過,回想起來,現在為何能保住性命,還真是一件頗難索解的事,天妖的手下 留情,絕對不是什麼大發慈悲,而是因為認錯了同伴,把自己當成他的同路人,但… …他的同路人又是什麼人?   世人提到天妖之名,唯一的認知,就是太平軍國的不敗戰神,戰無不勝,至於這 個不敗戰神的出身,一直都非常神秘,隱藏在黑幕之下。從今日的所聞所見看來,天 妖本身還隸屬於另一個門派,他對這個門派仍保有相當的忠誠,所以一認出自己人, 馬上便出手袒護。   那麼,這個神秘的門派是什麼?太平軍國的權力結構真是一團亂,不但幕後有黑 手操控,連天妖這個領導人物的背後,也還有不明黑幕的存在,黑來黑去,真是黑得 一塌糊塗。   除此之外,西門朱玉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他明顯是洞悉這些,才能佈下今天這 些局,但這些事放眼江湖,根本不可能有別人知道,西門朱玉能知悉這些秘密,最合 理的解釋……他是天妖的「自己人」。   越是深思,就越是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後頭不曉得藏了一個多大的黑幕?要平 定太平軍國之亂,肯定要先解開這層黑幕,雖然目前還看不出線索,但……   忽然之間,虛江子腦海中出現一樣東西,那是西門朱玉在交付錦囊時的表情,他 一定是深感此事的為難,知道這個錦囊一交出,許多見不得光的事,就會守不住,然 而,再怎麼為難,他還是把這個錦囊交付給自己,盡力保住自己一命,這裡頭的用心 良苦……   想到這點,虛江子不得不承認,這個每次出現都拿劍抵著自己脖子的不良損友, 其實也是很夠意思的,甚至……可能是自己身邊最夠義氣的一個朋友了。   正想得出神,門忽然又被打開,但沒有全開,只是開了一條小縫,虛江子最初以 為是門沒關牢,被風吹開,卻發現有人躲在門後,透過那條小縫往這邊看。   這裡是太平軍的地盤,照理說天妖不會那麼無聊,到底是何人在悄悄窺看,委實 令虛江子不解。   幸好,這個疑惑很快就被解開,木門移動,一個嬌小的身影快步走進房內,虛江 子微微一驚,頗意外躲在門後偷看的,不是戰鬥員,而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   女孩的長髮垂下,遮住了半邊臉,露在外頭的半張臉,看上去僅是清秀,也不是 什麼很引人注目的美女。虛江子注意到,這個少女的肌膚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天日 的慘白,膚質也不好,人更是出奇地削瘦,細細的手臂,都快要看到骨頭,一副營養 不良的樣子。   虛江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少女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但她身上的衣著,料子 是很名貴的絲綢,有本事在戰時、戰地穿這麼好質地衣服的人,沒有理由會營養不良 啊!   而且,少女的頭髮是土黃色、眼瞳碧綠如玉,輪廓也全然不似中土人,虛江子奇 道:「妳是域外的異族?」   「泥的手……痛不痛?」   少女的發音很奇特,帶著異國的腔調,咬字也含糊不清,證實了虛江子的推測, 而她指指虛江子的手腕,又做了包紮的動作,讓虛江子明白,自己手腕正是被她上藥 包紮好的,連忙欠身致謝。   「謝謝……呃!」   彎腰瞬間,虛江子這一驚非同小可,被嚇了一大跳,看見了另外半張被頭髮遮住 的臉蛋。   與露出來的半邊清秀面容不同,被褐髮遮住的半邊臉,盡是坑坑疤疤的傷痕,好 像被什麼腐蝕液體潑過。驚鴻一瞥之間,虛江子不太肯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森森白骨 ,但有一點非常確定,就是在少女的眼眶之中,沒有眼珠,甚至也沒有眼皮,只有一 個恐怖的凹坑。   天底下不會有什麼自然殘疾生出這樣的臉,百分百是被人傷害,這才弄成這樣, 虛江子瞬間感到一股義憤,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用這種手段來凌虐一名少女,都是 一件令人激憤的事,他很想問這名少女,是不是太平軍傷害了她。   不過,少女搶先一步有了反應,她笑了起來,似是看出了虛江子的義憤,她笑著 拍了拍虛江子的肩膀,用笑容表示感謝。說起來是很奇怪的事,但她這樣一笑,看在 虛江子眼中,清秀臉蛋說不出的美麗,就連被損毀的那一邊,看起來都沒那麼嚇人, 彷彿這一笑之中帶著無窮的魔力。   「泥……是好人。」   少女說著不流利的中土語,堆滿了笑容,向虛江子比著大拇指。   虛江子注意到了另一點異事,通常顏面這樣受損的女性,應該非常忌諱旁人的目 光,動作畏畏縮縮,但在這名少女的身上,完全看不到這樣的現象,她笑得燦爛,舉 止自然,絲毫不以面上的傷殘為意,這給人很深刻的印象。   「泥跟踏,都是好人……我,沙瑪……第一次看到踏這樣和人碩話……」   語音含糊不清,說得又慢,全靠少女不住指指點點,虛江子才明白少女的名字叫 沙瑪,而她口中的「他」,是指離去不久的天妖。   說天妖是好人,這句話別說在官兵中不會有人同意,就是在太平軍中恐怕也沒幾 個人會真心附和,但沙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非常自然,對這句話深信不疑,虛江子 馬上察覺到,這女子與天妖的關係匪淺,在太平軍中的地位也甚為特殊。   ……如鬼如神的天妖,不但有了人性化的一面,而且,還似乎有著弱點,如果能 夠把握到這個弱點,是否就能夠打倒天妖呢?   一瞬間出現的念頭,讓虛江子心頭狂跳,但看見沙瑪的微笑,他猛力搖頭,暗責 自己卑鄙無恥,居然生出這種想法來。   把雜念壓下,虛江子端正表情,認真地向沙瑪道謝,謝謝她替自己包紮手腕,沙 瑪聞言,滿意地笑了起來。   「沙瑪,擅長這個……每次踏有傷,都是沙瑪……處理的。」   沙瑪不太會使用詞句,說話中經常停下來,側過頭思索,選擇適當字詞,才往下 繼續說完,純真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她不涉世務,虛江子甚至感到愧疚,因為自己 雖未刻意套話,這個天真的女孩已經說了太多。   「泥,餓不餓?」   少女的一句話,解除了虛江子的愧疚感,不過與飢餓相比,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就是弟弟的安危。虛江子委婉地表示,想要看看那個與自己一起被帶來的人,本以 為這事不太容易,沒想到沙瑪一口答應,就這麼帶著虛江子走出房間,東拐西繞,去 找虛河子。   沙瑪說,虛河子的手臂也是自己包紮好,還和虛河子說了一陣子的話,這些事令 虛江子心安不少,兩人在行走間碰到許多太平軍士兵,都對虛江子投以奇異目光,但 卻沒有人敢阻攔,讓兩人通行無阻。   然而,到了應該是虛河子被軟禁的木屋前,卻看到那邊圍了一堆人,木屋半毀, 裡頭的人也不知去向,虛江子心知有異,連忙向沙瑪查問,沙瑪則向負責此地的軍官 打聽,得到了一個奇異的答案。   「踏們說,剛才有一個奇怪的面具人,把人帶走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3.126.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