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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熟的帝王蟹、髒襪子、電風扇
人生，人生親像屁。
「老楊，又在想什麼？肥美的帝王蟹，不吃都要給禿頭老糟蹋光啦！」多年
兄弟拍拍他的肩膀，開懷地笑著：「多呷啦，後一攤要等到辛瘋子死後啊。」
「幹，給我糟蹋光，我有你這死胖子會吃？」桌子對面的禿頭老人罵道，雖
然頭髮花白，但面色紅潤，聲音宏亮。龍虎堂的雷公曹向來脾氣暴躁，今天罵人
卻總是帶著笑在罵。
煮熟的帝王蟹，血紅得緊啊。事隔多年，為什麼現在才又讓他想起這些？
「歹勢啦，老楊近年來話是愈來愈少。」胖子口頭上抱歉，卻很自豪：「他
這三十幾年頭來同我出生入死，作伙打出這片天，今時人開始老啊，多歇些也是
應該。」
是啊，都三十幾年了……老楊想起那些在街頭搶地盤的日子。他加入幫派的
理由很老套，他那時剛當完兵，還沒回家就聽到一家十三口給人逼債殺光。於是
老楊立下血誓要把兇手抓出來一刀刀砍死，就這樣加入堂口，像瘋狗一樣咬著當
初去逼債的堂口，動輒砍人致死。
胖子和他便是那時認識的，胖子不擅長打架，但滿肚子黑水，跟在堂主後面
出謀劃策，很快便幫著堂主把那間和他有仇的堂口滅了，老楊也因此對胖子有分
感激。
後來他和胖子時常合作，一個出頭腦，一個帶隊火拼，很快就把堂口的勢力
打開。胖子雖然不會打架，但人夠義氣，不僅負責出謀劃策，火拼時也會提把殺
豬刀來助陣，常常被砍到住院。兩人出生入死的次數多了，當胖子說起想自立山
頭時，他二話不說就去把老大砍了。
接著三十年，他們共同打拼，有時贏有時輸，總算熬出頭。近十年來，若說
起金車會，在這縣內只有龍虎堂可比。但是五年前某天，喝酒時胖子和他聊起彼
此相遇前的事……老楊就從前線退下了。
「老楊、老楊，叫你幾遍都無應聲，係在想啥？」
他眨眨眼，不知為何想到家裡那雙髒襪子，便直說：「想到厝內那雙垃圾襪
子，怎樣洗都洗不乾淨，但是說要丟也嘸甘。」
「幹，呷販你說這！」雷公曹笑罵：「罰兩杯！」
他舉杯便乾，再倒再乾，頓時滿桌喝采。雷公曹跟胖子也才真正釋懷，笑得
開懷得很。雷公曹也順勢再乾幾大杯，酒氣一來頓時拍桌而已：「我們兩家合作，
一定打到辛瘋子喊天喊地！」
場間一時寂靜，頓時各種高吼歡呼。金車會與龍虎堂是縣內兩霸，今日合作，
為的就是要擊垮週邊縣市的幾位老大，徹底將勢力打出去。
老楊抬頭，看著鋼樑上吊著的電風扇，忽然覺得有些茫了。
辛瘋子。
那真的是個瘋子。
幾天前回家，辛瘋子就坐在他的沙發上。只要老楊一呼喊，外頭送他回家的
兄弟就可以衝進來，亂刀把辛瘋子砍死。
但辛瘋子只用一句話就讓他閉嘴。
再用幾句話說服他。
「你當初為何加入？」
「你發現是多年兄弟，所以退下來。看了這幾年，是不是灰心喪志？」
「你這人生就是個屁。」
「至少還能點把火，讓瘋子少點。」
傳聞中，辛瘋子會變瘋子，是因為他全家被人殺光。
此時，一名幫眾跑過來，在雷公曹耳邊說了些什麼。接著雷公曹和胖子一連
串發號施令，他也奉命率領幾名幫眾去清理後路。他將後門鑰匙交給幫眾，說要
留在這裡陪會長，胖子有些驚訝與感動。
火開始燒起來，砍殺的聲音讓老楊彷彿回到當年。
兩派人馬落了下風，逐漸往後門移動。那幾名幫眾驚慌地跑回來，說後門給
堵死了。
「怎麼回事？」胖子驚慌、不解。
老楊砍倒胖子的保鑣，隨後毫無反抗地被亂刀砍倒。
胖子的神情憤怒、不可置信，但他還是沒想起來。楊家十三條人命，在他眼
裡只是獲得信任的籌碼。這個信任換到很多情報，又成為胖子投奔新老大後，鬥
垮老主子的資本。
老楊倒在地上，看著電風扇轉啊轉，一點也不願弄明白狀況如何。胖子究竟
有逃出去嗎？逃出去吧。死吧。逃出去吧。死吧。其實都可以，他不想知道。
但瘋子不懂得體諒。
辛瘋子的臉擋住了電風扇，他將某個物體摔在老楊身邊，很沈重的聲音。
……髒襪子要丟，終究還是得兩只一起丟啊。
老楊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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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梗，但我自己很喜歡
下個題目：童話、永遠的笑容、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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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ｎｄ ｉｆ ｙｏｕ ｇａｚｅ ｆｏｒ ｌｏｎｇ ｉｎｔｏ ａｎ ａｂｙｓｓ,
ｔｈｅ ａｂｙｓｓ ｇａｚｅｓ ａｌｓｏ ｉｎｔｏ ｙｏ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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