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bettor (abettor)
看板Memory
標題哇，八年了。
時間Wed Feb 1 04:24:43 2006
剛把桌曆翻到二月份，幾個小格子已經填上不同作業的deadline...
想著這學期應該也是相當忙碌吧。
數著數著，
停在16日那天，星期四，才想到，好快喔，又到了2月16號，
爸爸去世的第八年，好快喔。
1998年2月16日。
他去印尼出差，之後要直接繞去大陸繼續開會，
但事情提前處理完了，突然空了幾天的時間，
他臨時決定先回台灣一趟，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家人了...
爸爸是典型的台灣中年父親，嚴肅、不苟言笑。
鄰居家的小朋友想來我家玩，一定會先問: 連把拔在不在?
(連媽媽是大受歡迎的孩子王，會折氣球、變魔術、講故事，)
(可以想見小朋友內心的掙扎OS:我好想去連媽媽家，但又好怕連把拔...)
一次陪隔壁妹妹在客廳看電視，爸爸忽然回家拿東西，
下樓時拿了個椅墊，怕我們直接坐在地板上會冷，
他才一開口，妹妹就嚇哭了 XD
爸爸只能摸摸鼻子默默的出門。
他是很喜歡小孩子的，可惜小朋友都很怕他，一臉嚴肅像，
後來子凡寶貝出生，爸爸好開心，
晚上說要跟媽媽出門散步，結果一兩個小時都沒回來，
才知道是跑去外婆家逗表弟。
那天晚上，我們在家裡看"101忠狗"，
媽媽接了通電話後，神色緊張地要我們轉台，看到飛機失事的新聞跑馬燈，
因為爸爸臨時決定要回來的，也不知道是哪班飛機，
急忙打電話過去印尼公司問，最後不知道時誰對我媽哭喊:
[連太太，對不起，是我把連總送上那班飛機的!]
接下來就是一團混亂，家裡霎時湧進一堆人，親戚朋友鄰居相干的不相干的...
細節已經記不清了，只記的最後找到爸爸的時候，
媽媽跟電話那頭的四伯確認，爸爸的西裝褲裡有她手縫的小暗袋。
僅有一點點希望，都沒有了。
我一個人在廚房準備茶水，聽到客廳傳來媽媽的尖叫嚎哭，還有好多女人的啜泣聲，
太過震驚，反而忘記哭泣，背靠著流理台滑坐到地板上，
坐下的時候看見窗外的路燈，只想著: 啊，我沒有爸爸了。
還在恍神，就被誰猛一把拉起: [還不快去陪你媽!]
整個晚上就是一團混亂，
天亮時表姐來替媽媽注射鎮定劑，讓她先好好休息。
在台北的阿姨說，那晚在通化街逛街，是有看到新聞快報，
稍稍擔心，但想到爸爸並沒有說要這天回來，也就沒再多想，
但等到一回家，
看到電話答錄機上閃爍著二十幾通留言，才知道事情不對勁。
隔天我打算去補數學，牽腳踏車出門的時候，
有人問我要去哪裡，我說要去補習，他說這時候我怎麼可以出門，
但阿姨搖搖頭拉住他說:[讓涵涵去吧，] 轉頭對我說:[騎車要小心。]
那段時間每天家裡都有一票人出出入入，
我很不愛待在家裡，不然就是窩在樓上房間，
善後事宜也沒有我置喙的餘地，只覺得每個人來拍拍你肩膀，
重複千遍一率: 請節哀要堅強好好照顧媽媽要用唸書功布啦布啦，
知道大家都是好意，但對一個17歲的叛逆青少年來講，
那真是...
只想大叫要大家滾，不要來煩我們家人了!
現在想想，
當初多虧許多親朋好友幫忙，心裡很是感謝。
事情就這樣忙了各把個月，喪禮上來了好多人，
聽到很多關於爸爸的小故事，知道他是個受大家尊敬的朋友；
教堂會場也佈置的很典雅漂亮，
但後來才想到爸爸明明對百合花過敏啊:)
八年感覺一下子就過去了，
爸爸沒等到我18歲、沒看到我拿到駕照、考上大學、找到工作、交男朋友、出國唸書，
但我知道，這些他事一定都知道。
媽媽說，後來她有夢到爸爸，她哭著求他不要走，爸爸對她說: [我事情都做完了。]
爸爸一生都是忙忙碌碌，
我相信是上帝要讓他到天堂好好休息，他為我們做得事已經夠多了，他現在正在享清福。
爸，我好愛你，雖然當初從來不曾說出口。
這八年要謝謝媽媽，妳是個外表柔弱卻內心堅強的小婦人，也是我看過最會開車的歐巴桑，
希望妳可以好好享受你的人生，要過得很快樂。
要謝謝姊姊，妳囂張跋扈的個性，永遠都是我最放心的依靠，
祝妳快快找到超高月薪的新工作，且批回來的包每個都賣到好價錢。
感謝阿姨，我跟姊姊比別人幸運的，就是多了妳們這幾個extra-mom，
讓我們享有更多更多的愛，當然也有更多的關心嘮叨囉唆:)
還有寶貝子凡，你的笑聲在那段時間陪大家走過低潮，
感謝你投胎到我們家族裡來，你是個小菩薩，
姊姊祝妳快快長高，平安長大，不強求要很會唸書，但要懂得做人。
謝謝身邊的朋友，還有所有幫助過我們的人，
那個憤世嫉俗的17歲青少年已經長大了，
當初忘記說的謝謝，現在要在心理加倍的祝福你們。
八年了，頭一次把事情楚交代下來，
review並不覺得痛苦，但還是會有稍稍心碎的感覺，
爸，我愛你，也好想你。
P.S. 看完這篇文章，打電話給家人吧，"我愛你"很難說出口，
但至少要讓他們知道，你是很掛念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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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wretch.cc/album/johan170，感謝老爸讓我遺傳到你的身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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