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lsaelsa (龜呆芳)
看板NCCU_trans
標題這篇文章很正阿 不曉得大家看過了沒
時間Thu May 26 13:21:03 2005
<<< 一顆開花的樹 >>>
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牠讓我們結一
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
盼望。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後落
了一地的花瓣。
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蓉 一棵開花的樹]
我遊遊蕩蕩,如一縷孤魂,而事實上,我真是一縷孤魂。
在一座橋前,我躊躇不前的徘徊。許多魂飄飄蕩蕩的從我身上透過去,上橋,我們彼此都
視而不見,還不就是孤魂!
〔糊塗,給我過來!〕一個蒼老到很堅韌的聲音喊著,我就這樣飄著過去。其實我不叫糊
塗的,但我知道那個蒼老的聲音是在叫我,幾百年了,她叫慣了,我也聽慣了。
我呆呆的飄定在她跟前,低頭,一句話也沒說。
〔快快喝了第三碗趨忘茶。〕枯瘦如柴的手端著一碗茶湯遞到我眼下,〔快快忘卻,快快
投胎。〕快總是好的,在這斑斑地府,無數魂都在快快輪迴,提心吊膽的踏上紅塵路,或
許還有一線生機!就這糊塗,拖著幾百年,還不喝下第三碗茶湯。
就只剩這第三碗,百年前只喝了兩碗,吐了,掏心掏肺的吐了,所有鬼傻了眼,孟婆更是
愣住,
〔你放不下什麼?〕
沒回答。可是真的吐掉了一些前生往事,所以迷迷糊糊了起來,只說一句:〔等著,也是
好的。〕等什麼,倒也忘了。
倒也不強求了。
從那天起,就懵懵懂懂的飄蕩在地府,如其名,真是個糊塗。
〔我不渴。〕總是這樣回答。
〔不渴?〕孟婆放下茶碗,盯著我瞧。〔世間路黃泉路的,趕了這麼多年,你總比別人多
年,不渴?〕
〔不渴,〕看著灰撲撲的湯水,〔這滋味不太好。〕
〔是苦一點,但能幫你忘去,總是好的。〕
〔我是忘了….〕
〔要忘的一乾二淨,你沒,所以走不過去。〕指著那一座橋。
我轉身,〔會吐。〕飄走,免的再被撈叨。
〔你這糊塗。〕
蕩著蕩著蕩了幾里路,我飄忽的來到一座山岳邊,黑色的,整座山被攏罩在無盡綿延的雲
裡。
山前有一口井,很大,有多大我不知道,多深我也不知道,平常我都是繞過去的,但這時
井邊有一團七彩的亮光,我被吸引的飄了過去。
像蛾會去撲火找死一般,不是願意的,是被吸引的。
〔來者何人!〕突然一聲鎮天吼,嚇的我急退三尺,但馬上被抓住,〔想逃?!〕倏低一
個大枷鎖套上我的雙腳,硬生生的把我鎖緊,再也一步不退。
我愕然。〔我只是一個魂。〕我道。
〔在這裡,誰不是一個魂。〕
我看清楚眼前的東西了,金光閃爍,腳下生雲,那是一個發亮的神!閃閃的盔甲,跟我一
身縞素的白衣不同,是一個神。
〔報上名來。〕目光如電,威嚴無比。
我呆著,〔還不就是一個魂──〕
那個耀眼的神很不滿意我的答案,〔你,〕
〔是那個百年孤魂嗎?〕
突然一個聲音。
我從沒聽過那麼溫潤的聲音,晶瑩渾厚,彷彿從天上傳下來,彷彿這世界都在他的聲音裡
一般。
〔是那個百年孤魂嗎?〕
阿,是那一團七彩的亮光,不,是一團七彩的雲透光而來,一個崇高到巨大的神仙踏在上
面,他緩緩的到我眼前,平靜又莊嚴的亮光包圍著我───一煞那我以為會被融化,心甘
情願的被鎮攝住。但我沒化掉,我融入這一團亮光中。
〔可能是的。〕我迷迷糊胡,總有感覺他是在指我。
終於,我看清楚他了……多們悲憫到令人虔誠跪地的面貌阿!
〔佛……〕
我敬畏的跪了下來,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聽過你的事,〕佛說,〔你想起你前世再等什麼了嗎?〕
一開口就問我百年來在迷糊的問題。
我張著嘴,回答不出。我吐了兩碗孟婆湯,對前事的是只知要念念不忘,但要念著的是什
麼,真的忘的一乾二淨。
〔等著,也是好的。〕
我只知說這一句。
佛重重的探了一口氣,〔難怪孟婆叫你糊塗。〕悲憫,〔為什麼等著也是好的?〕
這我到沒想過,經佛一問,我混沌的腦袋彷彿有了一點開通。
〔地府上下千百年還再遊蕩的孤魂也不只你一個,我們也算是有緣,〕緩緩的道,〔孩子
,為什麼等著也是好的?〕再問一遍,是在渡化。
〔等著….〕我張口….
我努力的想了想,〔也是好的….因為….〕
〔因為總有個希望吧….〕
佛點點頭,靜靜地看著我。
〔什麼希望?〕
一步一步,回首前塵往事。
我看著那麼無敵的慈祥面孔,看著看著….
良久,我終於掉下淚來了。
〔能再看我一眼的希望…〕
終於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
我前生不過是一個擺渡的人,一生都在一碧汪潭中擺渡的人。
〔我只是想等著那位姑娘,等著她要坐船…..她說的,子時要來,為什麼沒來呢….〕
〔她就那麼回首定定的看我一眼,我就決心等他了,我等著等著,等到老死….〕
〔說,子時要來的….〕
只要再那麼定定的看我一眼就好。
佛摸著我的頭,眼神慈悲,而後臥在雲上。
〔跟我說說,那是怎麼樣的一眼。〕
我急切的點頭答應,那樣的一眼我早想說出來了,那是如此令我千頭萬緒的一眼,我早想
對人說出我對那一眼的渴望了。
於是我慌慌張張的一道再道──
沒想到那一眼,就讓我說了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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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鵝蛋臉,麻花辮,覆額的整齊瀏海下兩道秀氣的眉,雙眼圓亮,眼尾笑而帶勾,只那麼緩
緩回眸,定定的看上一眼,那麼定定的看上一眼,不之所云,或為信任,或為殷切,化為
定定的一眼,我願意等她百年。
〔說,子時必來,務請擺渡。〕
我無力的跪著,終於說完。
佛依然臥著,祂看著我,〔孩子阿。〕
祂就那麼一句,我又落下淚來。
〔那麼一眼,又讓你求了五百年,我怎麼能不讓你們再結一段塵緣呢?〕
我點著頭點著頭,求祂讓我們再結一段塵緣。
佛閉眼寧思一下,睜眼。
〔可惜你們的緣分前生已用盡──〕
〔我們的緣分就只那麼一點?〕我幾乎啞然,我們的緣分就只有子時必來,務請擺渡?〔
就那麼──
〔阿,至少還有那一眼。〕
思及此,我感動的流下淚來。
佛輕撫著我的頭,〔你是如此的虔誠,我會幫你的,但是….〕欲言又止,輕嘆著問,〔
你願意回到那時候去嗎?〕
〔當然!〕我熱切。
〔就算結果未必是好的?〕
我不懂,我只傻笑著,〔能再有那麼定定的一眼,什麼都是好的。〕
瞧著我,佛又寧思了一下,〔哀,糊塗。〕
〔我把你化作一顆樹吧,
一顆會開花的樹,
你能夠以最美麗的姿態跟她見面,
朵朵花都是你的盼望,
是你跟他僅剩的緣分。〕
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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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月勾,我悄立於山坡.
迎風晃動雙臂,撒撒作響,兩朵嫣紅飄然而夏,我嚇的馬上靜立不動,深怕抖去僅剩的緣
分。但晚拂風來,我還是心悸的燦動。
長夜漫漫。
我知今日及是子夜畢來,務請擺渡的那一日,但我為何立於這山坡而不是河邊,這我就不
知了。
夜深,嘎嘎幾聲鳥叫,伴隨著一抹黑影上山。
鵝蛋臉,麻花辮…我幾乎是毫無防備的再遇上她.
我揮舞雙臂,心神蕩漾的掉下好多紅花,長長的指夾下落在頭上的花,她抬眼看我。
覆額的整齊瀏海下兩道秀氣的眉,雙眼圓亮,毫無防備的再迎上她的眼。
這是幾世修來的緣分阿。
〔好美的樹,什麼時候開上這麼多花?〕微笑,把花別在頭上。〔好不好看?這樣謙哥哥一
定會更容易找到我。〕
謙哥哥?
她倚著我坐了下來,把藏青色的包袱揣在懷中,掏出一隻市集上常看到的捏麵人,捏麵人
是個綠衣長髮的仙女,臉白的像是戲台上的花旦,很是漂亮。
〔我阿,今天就要跟謙哥哥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倩笑著,〔要到京城裡,他說京城
裡很漂亮很熱鬧,耍大刀賣膏藥的,我好想看阿。〕
我聽著她跟仙女的對話,語氣充滿期待。我從沒到過城裡,我只知擺渡,只會擺渡。
〔可是我又想我什麼都不會,到京城裡怎麼辦呢?謙哥哥說他會照顧我,他會寫字作畫,
他要考狀元,讓我有好日子過。〕摸著捏麵人,臉上洋溢著幸福。〔其實我很會做點心阿
,豌豆黃你知道嗎?我做的頂好,還有豆腐,娘也說我磨的細,磨的用心,好吃。〕
靜靜的聽著,我很替她高興。原來他們是要藉我的船私奔到外地去生活,我不知道這樣好
不好,但看她這麼認真訴說的模樣,我相信沒有一個男子會捨得讓她吃苦的。
又有黑影提著燈籠悉娑的撥著草上山,不過奇怪的是,怎麼是三人?
〔謙哥哥!〕她開心的招手,卻馬上發覺不對,遲疑了一下,把東西收進包袱裡,背上肩
然後爬上樹,觀望著來人。
那三人站定到樹下,抬頭看著盤據樹上的她
〔你們是誰?〕
〔你就是阿英嗎?〕一個年紀看起來最大,留著一把鬍子的老伯問道。
猶豫的點點頭,不知為什麼這老伯認識她。
〔下來。〕命令的口氣,指使人慣了。〔一個女子爬上爬下的,難看。〕
〔不關你事,你又是誰?〕
老伯也不囉唆,任她在樹上,〔我是柏謙他爹,柏謙他不來了。〕
震動一下,〔你說什麼?〕嗓子尖尖的提問。
〔我說,〕頓了一下,〔柏謙他不來了。〕
〔這孩子還好被我逮住,不然就要做出糊塗事了,說什麼要自己生活,你們知不知到京城
可不是等閒人居之,以為偷了我一個百花鼎就能賣錢過日子嗎?不出半年你們就只能流落
街頭!〕
看來什麼事都被知道了,〔我….我會磨豆腐!〕
[哼!]
就像把一切後果盤算清楚,然後化為如此不屑的一聲氣噴出。這也重重的傷了阿英的心。
他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這裡有1百兩銀子,夠妳開個十家八家豆腐攤。〕
完全屈於弱勢,〔我不要!〕她生氣的說,〔你叫謙哥哥快過來見我。〕
〔他不會來。〕
〔你們快放了他!〕
〔我沒綁住他,〕慢條斯理的說,〔是他自己不想來的。〕
〔騙人!〕
〔我問他說,如果銀子用完了,要你上街賣字畫你願意嗎?〕
她啞然。她知道他有所堅持的文人氣節。而這也是她所仰慕的。
〔又問他說,你不肯賣畫,那要你的妻子出外謀生養活你願意嗎?〕
她啞然。她知道他不願她太過拋頭露面。這是她所唯一自喜驕矜的地方。
〔那你是要低頭回家跟我拿錢?你願意這樣?〕
她啞然,她知道他不願喪失志氣。這是她所看重的。
〔都不要,而你不會有錢上京趕考,你願意嗎?〕
她啞然。她知道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是他最期望的。而且這也是她所寄託的。
每個她愛他的特點,都是致命傷,一個個頭頭是道的致命傷。
於是她也知道了,她喜歡的,只是脆弱不堪,然後又世俗又太過實際的他.
這不是不好,只是他們將沒有未來,連夢想都是空談。
阿英的淚一點一滴的落下,落下。
柏謙的爹知道他已經成功搓破這一切迷惘了,他把那張銀票用石頭壓在地上,又是那樣哼
一聲,了然於心,三個人影就這樣抬頭挺胸的回去。
她坐在我的臂膀上,沉默了好久。
妳別傷心阿….別傷心阿….
我小小聲的說,迎著晚風我用落下的緣分想讓她快樂,紅嬌嬌的鮮豔欲滴,原來也是淚。
紅花落滿她一身,她抬頭。
然後,緩緩的站起身。
她解下她繫在腰間那條長長的帶子,綠的,顏色就像那仙女身上穿的衣。
然後,往我的臂膀傷心欲絕的一拋,
打了個怵目驚心的的死結,
雪白的頸子毅然絕然往裡一伸,
雙腳義無反顧的一跳。
喀拉!
她紮實的一刀兩斷。
裙帶飄飄,身體隨迎風搖擺柔軟,她卻紮紮實實的死了。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我現在終於知道了她那天沒來的原因了。這個百年來我在渾沌思量,割捨不下的前塵往事
終於坦白,只是沒想到竟然是如此。
我哭了,把這幾百年來的,淚水,拼了命的掉。
我一身紅燦燦的緣分消耗殆盡。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而她是死不瞑目的。
於是圓亮的眼未喪失光芒,如此炯炯有神的看著我。
直勾勾的,那麼認真那麼定。
看著,我看著,這是我們第一次的對望。上輩子我只能匆匆撇她一眼。
漸漸的,
我也不在那麼悲傷了。
因為,
因為佛真的達成我的願望了,我認真的跟祂說了五百年,求了五百年,祂真的給了我她那
麼定定的一眼。
[就算結果未必是好的?]佛嘆。
我笑,〔謝謝把我化作一棵美麗的樹。〕
枯樹咿咿呀呀的。
求了五百年。
那麼定。那麼永遠。
那麼永恆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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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那麼厲害
幹麻不去吹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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