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同學會/ 李誠偉
我是六年級前段班，剛過三十，現在上海。
在個人從前的生涯規畫中，一直不曾想過到大陸發展。畢竟台北雖然擠，但還有我容身之
地。還沒有買房，但好歹也攢錢開了台小跑車。人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事，幾近朝九晚五
的上班生活就算枯燥，總還有MSN之類的東西可解悶。
但生命的轉折總在無意間來到。
因為公司的業務規畫，需要派遣幹部到上海。當老板詢問我是否願意去上海工作時，說實
話，我腦中一片空白。
「上海？我是很常因為出差去那裡。在當了幾次冤大頭後，襄陽市場的特A貨如今買來也
熟門熟路；外灘明珠電視塔、上海淮海中路商業街這些觀光客景點都曾去過，可是真問我
上海東西南北，我還答不出來，何況生活、創業呢？」
「那台北的一切怎麼辦？車子、房子，滿屋子的書，圓環魯肉飯、貌美如花的女友……我
爹我娘，這可如何是好？」
這樣的掙扎不能太久。我明白這樣的機會稍縱即逝。令我意外的，10秒後我就開口回答：
「我願意。」
事後回想這段天人交戰的時刻，都不了解自己勇氣所為何來，我想就算那天結婚，說出我
願意的速度和決心恐怕都沒有這般斬釘截鐵。當時以為自己太過衝動，但在上海遇到愈來
愈多同樣是六年級的朋友，只要混熟一點，我都會提到當年這段往事，順便請他（她）回
想決定的那一刻，才發現，大家都一樣。
一位新婚的女性朋友W更猛。W剛結婚，原本的職場也很看好她的發展。但當大陸最大的電
腦賣場跨海找上她做行銷，W幾乎是馬上在電話那端聲音未結束前就答應對方的邀請。第
二天，W就帶著簡單的行李直飛上海。
朋友J的境遇也很妙。當年我們倆一起角逐同一個機會，最後我獲選。J到了另一本雜誌。
沒二年，J得到一個機會到上海開彊拓土，J毫不考慮隻身來滬。五年不見，如今在上海相
會，趕上上海房地產狂漲潮的J，坐擁千萬身價。
和四、五年級不同，當六年級遇上大陸就業機會，這一票人的決策速度快得嚇人：六年級
沒成家或剛成家，就算分離，運用新科技也可以台北、上海若比鄰；在職場上經歷6-8年
，逐步邁向可獨當一面的成熟期。但大家心中都明白，在排序輪輩的台灣職場，短期內想
更上層樓的機會幾乎沒有；大陸充滿風險，但也滿是機會。在這個龍捲風型市場，只要搭
個浪頭，任何人都可以飛上天際。
剛過完年，台北朋友T來到上海找大學同學之餘順便找我，因為沒事，跟著他去開同學會
。在可看見外灘美麗燈光的外灘七號餐廳裡，T的大學同班同學，光是在上海部份，就坐
滿了一張圓桌。
T 和同學細數其他未到者：「他在武漢、另一位在東莞…..」隨著大學同學在大陸發展人
數的增加，留在台灣準備出國唸書的T驚嘆聲不曾斷過，臉色愈來愈難看。同學之中，有
的任職在台灣電子業，有的是外商。或許住在公司宿舍，也有人住在月租一千美金的浦東
高級出租公寓裡。這票人，都是六年級。
隨著台灣公司和在台外商全球佈局腳步不斷加快，現在到大陸工作已成為六年級職場生涯
中「不得不」的規畫。早年1.5倍原薪外加一年四張返台機票的待遇已經沒有，取而代之
的是原薪原職，只是上班的地點改為上海或昆山。原本期待大陸物價低可以存點錢，但在
上海幾個沿海城市，麥當勞、星巴克的價格已經和台北無異的情況下，說實話，偶爾到了
月底，也會有薪水不夠用的窘境。
到了大陸，身旁的同事不是北大就是清華。放過洋的英文好就不必說，沒放過洋的英文單
字竟然背得比你還多。出去碰到的大陸企業窗口，個個比自己年輕。查閱對方公司簡歷，
往往發現人家坐擁億萬資產的公司總裁，年紀竟然和自己一樣。
在台灣，我不會太擔心自己的競爭力，因為我明白，只要我拗的久，戲棚總是我的。在大
陸，我每天都在害怕自己沒路用。大家都說中文，13億人，萬中選一的這一小搓，就讓我
佩服的五體投地。在全球化的競爭裡，我能幹什麼？
或許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才讓大家在面臨轉折時，能夠這麼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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