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教室固然毫無可看性，但若在雨後黃昏，金暾在層雲縫後，曜曜放光，
斜暉映下，遠近行政樓、文學院舊式瓦頂，似罩了紗矇矇的霧，這一帶的老樹頂
高過樓，風搖著泛金亮的葉，光影相錯。梁實秋說北京人多種樹，前後近千年，
一城中百年巨木比比皆是，在煤山上看，北京像蓋在森林裡的街市。我看到的或
許也是類似的景色，還襯著一種晚清蕭條的氣氛。在此也可以遠遠地看到圖書館
。新圖書館總不愧是本校最具古典氣息的新時代建築，只要不在白天牢記其「樹
小牆新畫不古」的窘態，在傍晚端詳蒼茫夜空下的巨大黑色剪影，或在夜間，從
椰林大道上走向它，還是有一種學術皇宮的堂皇和神祕。
杜鵑
說不定有人想到台大頗以杜鵑聞名，確實如此，甚至台大校慶，還沾沾自喜
地以杜鵑花節為名。的確，在椰林大道上，有各色杜鵑，在整條路的兩旁，圍著
花圃。在初春時節，次第開放。大紅的，紫赭的，粉色的，晶白的。杜鵑不使每
一個人滿意，它墨緣的葉不如玉嫩的桃李葉，花朵清雅秀貴不如曼陀鈴；蹲蜷團
聚的樹型，也不如櫻花可以把色彩撐得那般繽紛滿天。不過，總有人不理會這些
，在花開的日子裡，花旁草地上，總出現花辦排成的大字，做為愛情的告白，或
是團體的記念。想到這些人曾在花叢中，細心翻揀，在地上慎加排列。排完或許
是小倆口的相視一笑，可能是大伙兒同聲慶賀。真是花草無情人有情。不要怪他
們採花罷，花不採，可要謝了，可採花的春天，也要過了，有心採花的青春，也
要去了，再想遠一些，有花可以看的人生，又還有多久呢?
人文景觀
人文景觀，是寫景的時候不能遺漏的。正如醉翁亭記，不止天然景緻，更因
那句「負者歌於塗，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記述了鄉民的可愛，我
們才覺得滁洲是人間之桃源。反例是喀什米爾，明明群山青深，泉谷處處，但兵
戎不斷，干戈不止，天天有軍事行動、恐怖攻擊，美麗的地理景觀，反而成了傷
患、屍體出現時的最的大諷刺。
台大如何呢? 我們若在下課時間在校內主要幹道上瞧瞧，其規律性很容易觀
察。自行車來來往往，摩肩擦踵，訓練著台大學生特有的道路感，在十字路口，
我們有絕對的默契憑著龍頭方向和速度決定哪輛該停下，憑優勢的腳力和穩定的
操控決定超車的路線，甚至憑著完美的平衡感和要臉不要命的大膽，在椰林大道
上放手騎車。有這樣的能力，全靠先天獨到的狠勁，後天實戰的比拼、少年輕狂
地玩命，培養出來的。無論的騎車，走路的人，除非身旁的人認識，否則安安靜
靜，本本分分地行路。既少左右觀望、欣賞春花秋日，也不見曾見以哲學思想者
的面貌出現，在寧靜中正在深沉思考的表情。不但在表情上，大學生有一種空洞
的統一性，在衣著上，大學生更是有志一同。看著女生的背，我們很難看出誰是
誰。從頭上: 長髮挑染，燙卷全染，短髮不染，十個中只有一個例外。上衣，天
冷有小外套，恰恰合身，長短至腰的那種。天熱，有人穿起了無肩衫，他們並不
特別引人注目，因為有肩的衣服，十件有九件也是緊緊的，透光透光，從背後看
，既像九宮格，又像裹線粽。迷你裙是少見的，連裙子都不多人穿，聽說文學院
這風格比較盛。大部分人著褲，八分最多，一律貼肉。我個人缺乏美感，不知道
體會曲線之妙，不過當只要她們腰彎超過三十度(當然包括坐著)，後下背就頓失
掩護，實在叫人擔心他們著涼。我相信他們不是不小心，台北夏天實在太熱。拖
鞋和涼鞋已經攻下近八成的玉足，此可謂「天足運動」在發起的八十餘年後再次
革命性的大勝利。這項措施，除了腳背上要加塗防晒油之外，沒聽說別的壞處。
男生的衣著無甚特別可書者，一言蔽之，是在流行的主導之下，追求自我特色同
時，自然地趨向的規律和齊一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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