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bugu0518:真是狠毒 果然名不虛傳吶!!! 09/1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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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2005.08.15
傳統與現代化
在北師大參加「東亞價值觀」研討會，周桂鈿先生主持，會議主題是傳統價值觀如何
現代化。我則說自清末民初以來，此議以滄桑數變。早期是一種韋伯式的講法，認為東亞
傳統之價值，因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故若不清除這些障礙，中國乃至東亞皆無法現代化
。日本的明治維新，所走即此一路。中國五四運動，想走的也是這條路，胡適之「充分現
代化」說、陳序經之「全盤西化」說，可為代表。這也是東亞國家政經社會發展的主流，
在此強大洪流之下，傳統價值觀若想存活，便只能依附現代性，設法尋找它符合現代性之
處，以求得存在的正當性，說某某價值亦具有現代性。不然，則想辦法看如何能使傳統轉
化為現代。
五六十年代，港台新儒家主要貢獻，就在於突破上述論式，強調傳統本身是有價值的
。其價值，一在可補現代之缺，如徐復觀云現代人有「失性」危機，儒家心性之學恰可提
供「復性」之道；二在可補強西方，如牟宗三去補充康德，講「智的直覺」，認為只有儒
道釋才能達致真正的「國教」；三則是說傳統也可以開展出現代，如牟宗三的「良知自我
坎陷以開出民主科學說」。
新儒家這些講法，當然是希望能保住傳統價值。但八十年代以後，時移世異，傳統與
現代之關係丕變，原因是西方現代社會之弊端已十分明顯，在西方已出現大量批評反省之
文獻，甚且學派蔚起，其中就不乏回頭去探尋其傳統文化資源或取徑東方智慧，以謀改善
者。在東亞，則日本及東亞四小龍之經濟又發展得很好，這種好，又被解釋為是結合了傳
統文化價值的效果，以致原先被視為絆腳石的傳統價值，忽然鹹魚翻生，成了好東西，學
界大談《論語》如何與算盤結合著去賺錢。
韋伯式的論述，乃亦有了新篇。它本是說儒道佛都不像基督新教那般，具有「入世苦
行」之倫理，故無法發展出資本主義；可是九十年代以後，就有余英時《近世宗教倫理與
商人精神》那類的著作，推究禪宗、全真教、宋代新儒家均具入世苦行之精神，且謂明清
商人倫理深受儒家之影響。
由這些言論看，傳統價值觀之地位，實已大為提高。但若比較東西方，我們仍會發現
情況頗異。在東方，大抵仍是以現代化為基調的，肯定社會應該現代化，傳統價值若無礙
於現代化，甚且能有助於現代化，皆所歡迎。在西方，現代就常是貶義的，要批判、要糾
正、要超越之。一部分後現代思潮即起於此。東方的傳統價值，亦在此一思維脈絡中被引
入。
我從前介紹過蘇馬赫（E. F. Schumacher）《美麗小世界》（Small is beautiful :
economics as if people mattered）的「佛教經濟學」，見我〈佛教意理與企業管理〉
一文，收入《人文與管理》一書。今當再介紹潘尼卡（Raimon Panikkar, 1918-）之說。
此君乃西班牙天主教神父，但精研印度教佛教，後在美國講學，有著作五十餘種，在他《
看不見的和諧》（Invisibleharmony）一書中，他首先就從「對現代性的挑戰」來討論「
默觀」，默觀、冥想、祈禱這類人內在的自由自主和諧和平狀態，就是他所說的看不見的
和諧。他認為：默觀可以在以下幾方面「對現代人的基本假設提出挑戰，並對它們造成威
脅」：一是向傳統的宗教性挑戰，從前的宗教都常把真正的生活價值放到另一個世界（彼
岸或天堂）。二是向現代世俗主義挑戰，他們不信彼岸或天堂，但把最美好的生活期待於
未來，所以擁有進步主義的歷史觀：明天會更好。三是要推動現代泛經濟社會的主要支柱
價值，認為現實主義者從事的勞動沒什麼意義。四是反對現代技術對世界的干預，以及它
表現的征服態度。五是質疑現代人的成功欲望，謂此類觀念使得「人的實現」與戰勝他人
合而為一，受害者，是一個人有成就感的必要條件。
默觀，與現代文明的基本傾向，完全背道而馳。可是，潘尼卡正是看重了它的背道而
馳，因此持之以質疑顛覆現代。舉此例，或亦可供吾國論現代化者參考。
晚上會議結束，周桂鈿先生安排我與日本幾位朋友一道去朝陽劇場看京戲。到了才知
這個劇場以演雜技為主，只一小廳表演魔術或京戲，觀眾都是旅遊團安排的觀光客，因此
戲也就不必問了。今日所排，乃三叉口、天女散花、十八羅漢鬥悟空，皆一句唱腔也無。
前一齣尚見武打身手，後一齣直是雜耍。北京京戲文化之不自珍惜也，竟至於斯！
今晚尤其可笑，三叉口，武生太胖、腿太短，打來不見精采，也就罷了。羅漢們鬥悟
空，悟空耍棍耍圈甩刀，老是丟，滿場找棍子找圈兒。羅漢則亂翻跟斗。結果一人翻起來
，褲子卻掉了下去，露出個胖大屁股，原來只穿了件小內褲，惹得眾老外掩口而笑，羅漢
提起褲頭，狼狽遁去，戲遂不了了之。
出來時，雷雨方歇，街上積水盈尺。北京雲遮霧翳，壓了好幾天，雨才下來，因此勢
頭甚猛。據聞台北亦正風雨中，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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