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霜講《舊劇的導演方法》
1935年9月1日
（二） 理想的《打漁殺家》
"導演對于一個劇本，必要比別人知道得更詳盡。我以?一個導演應該有自己的思想，如《
打漁殺家》一劇，我個人理想中的《打漁殺家》，有許多不同的地方。"
"我個人理想中的《打漁殺家》比舞臺上所見的，有點不同的地方。第一，通常演此劇的
須生，搖板出場後，即左右甩須。甩須的原意是什?，我們想不出來。一個搖船的老叟，
絕不會如舞臺上那樣甩起須來的，那是我認?很不合理的地方。依我的理想，須生在搖船
的時候，身段的動作很重要，手操船槳、身微向前後蕩，這樣須自然會飄蕩起來，而全身
動作也自然瀟灑脫俗，在情理上比很費勁的甩須更?適合，在動作上又比甩須美。
"演《打漁殺家》的人很多，本人也曾演過，演來大致是相同的，做工也是同出一轍的。
但研究戲劇的人應該有自己的理想，不是單單循規蹈矩、表演一番，便能說是成功的。演
戲的人應該表演出一種'美'來，才是真正戲劇意味。不過在盲目守法而崇拜典型的觀?，
倘若你不甩一回須，他們便似少看了一套，或者要給你一個倒彩，或者甚至于要退票，這
樣戲劇是不會進步的。
"……又如殺家時在深夜裏，船搖到灘上，當然不像北海公園的停泊處那樣有臺階可以移
船相近，至少也離岸頗遠，?不能一躍而上，應該用蒿竿勾搭岸沿、把船移到岸沿，才能
踏足而上。開船的時候也應該把船從淺灘推至深水處，然後起槳。在淺灘時，應表示很費
勁、以形容船吻泥中；及推至深處，又應表示從容。凡這些細微的地方，需要理想，才能
很精彩的表演出來。
"舞臺上的說白，要用演員的視?來把觀?的視?引導到主要的地方或人物，即所謂'關目'，
同時也要顧到自己是表演給觀?看的，不能?單單對觀?而忽略對演的人物，更不能忽略了
觀?而單單注意舞臺上。臺上說白，要比平常慢一點，例如……"
程先生說到這裏，微笑涌上他一團豐滿而清秀的臉上。他向座下左右瞟目一看，唔，計上
心頭了。他繼續說：
"例如我進來的時候說'諸位早來了'，在舞臺上就要說得慢一點。又如我要走的時候應該
很慢地說'再見吧'！ 我說了'再見'，諸位，再見吧。"
他面帶微笑溜之大吉，向門外走出去了。滿堂的掌聲自然會傳到門外的程先生耳朵裏了。
他的下臺方法既無需通電宣言也不容勉難慰留，倒是個妙策。
程先生說得有聲有色，說話時的手足、身段、目光處處都流露出他舞臺上的"美"的功架，
說話時的"關目"更是傳神。舞臺上的程硯秋是個善于表演悲怨劇--自然其他的歌舞、二黃
劇，也是識者認?寶貴的--演員，在舞臺下的講演座前，他是個常帶著一團歡悅?色、口齒
伶俐、舉止溫文儒雅的演員。我認他是個研究戲劇的人，而不是一個普通唱小嗓的花旦。
（1935年9月1日迄青年會夏季戲劇演講第五周，《北平晨報》記者華熙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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