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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半,冬日的陽光照得人全身暖洋洋,幾位阿伯在樂生療養院的組合屋一隅聊天 ,我緩緩走向他們,想聽聽這些在樂生院度過大半輩子的阿伯們,對家的看法。 在樂生院住了六十幾年的萬金伯,十一歲時罹患痲瘋病,被迫隻身開台北樹林的家,被 迫強制隔離至樂生療養院。由於當政者對痲瘋病的高度污名化,與院方對病人不人道的 管理(當時樂生療養院的外圍,嚴密地圈圍著剝奪人身自由的鐵絲網圍籬),萬金伯頓時 成了文明社會的異類,由於家人的疑懼及院區的隔離,他漸漸和家人失去連絡。而阿添 伯則是十六歲時自高雄小港被迫來到樂生,和萬金伯在樂生療養院的台南舍當了多年的 室友。 樂生院院民對於「家」的概念,似乎如院內一塊石碑上所銘刻的︰「以院作家」。萬金 伯說︰「那就是要和你說︰來了就別想出去,這裡就是你的家。」一個被迫流浪遷徙的 家;一個無法自由出入的家! 1950年代,隨著痲瘋病特效藥發明,樂生院方管束漸鬆,院民可以自由進出院區,存在 多年的鐵圍籬失去圈圍的作用,出入口的鐵絲網圍籬被院民們翦除,阿添伯說,有的院 民甚至會把架設圍籬的石柱扛回家用。 雖然痲瘋病症遠離了,圍籬也拆了,但樂生院民選擇繼續留在院區居住。他們多半和原 生家庭失去聯繫,在樂生院度過久長的歲月,每天張開眼看到的就是樂生院的景物,對 院區擁有深厚的情感,他們早已將樂生院當作自己生於斯、死於斯的家園。 我忽然想要知道,在這麼一個美麗院區居住逾半世紀的阿伯們,究竟認為樂生院院區的 哪些地方對他來說是最重要、最有感情的? 阿添伯的回答讓我十分難忘,他說︰「這裡的一棵樹、一枝草、一塊磚、一塊瓦,對我 來說都一樣重要,哪怕是路邊的一塊小石頭,對我來說也充滿著感情。」 「樂生院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家在樂生院。」阿添伯緩緩的堅定的說著。 阿添伯與萬金伯接著介紹他們曾住的台南舍,比手畫腳地對我說台南舍的視野非常好, 可以俯瞰台北、桃園及萬金阿伯的家鄉樹林。而且建於日治時期的台南舍是木造建築, 阿添伯驕傲的說︰「屋裡還是『榻榻米』的喔,看起來就像大官住的!」 雖然因痲瘋病而被剝奪人身自由,但在這麼美麗的地方終老,擁有自己的朋友,及一種 對於「家」的認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好景不常,1994年台北捷運局相中樂生療 養院為新莊機廠預定地後,捷運慢慢啃蝕掉樂生院的土地。 「現在都被拆光光了啊!」萬金伯感慨的說。早在2002年周邊捷運工程開挖後,就造成 土石流失,房舍嚴重坍塌,萬金伯、阿添伯與其他住屋坍塌的院民被迫搬到組合屋中住 ,美麗的台南舍現在杳無影跡。 「為了建捷運,樂生院變得不倫不類。」阿添伯沉痛地說。 十二月三號,捷運局率領大批所謂的人民公僕——警察,又再一次架設圍籬,把樂生院 區內的大街小巷都圈圍住,不但讓院民出入不方便,還造成心中一種被隔離的感覺。 阿添伯向我表述心中對圍籬架設範圍的不滿︰「施工區域圍就好了,為什麼連不受影響 的部份也要圍起來?這樣的做法實在令人很難接受。」隔離的歲月、荒謬的歷史竟重複 在樂生院上演著。 「啊,六十多年從少年住到老,現在都被拆光光了啊!」萬金伯嘆息。 無數執政的腳步踏過樂生院阿伯、阿姆的自由、尊嚴與人權。樂生療養院的辛酸與滄桑 ,正見證台灣現代化歷程的粗暴與無知。七十年前以公共衛生之名將身患痲瘋病的他們 趕出原生家庭,拘禁在樂生療養院集中控管,現在又以公共建設之名剝奪他們的第二家 園——樂生療養院。擁有一個家園對他們來說竟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 推倒樂生療養院與其背後的那些堆積、那些沉澱,我們究竟獲得了哪一種進步呢? 訪問完阿伯,我心中迴盪著傷感,但我也確信樂生——阿伯、阿姆的家屋;與其證的時 間與歷史,和屋瓦上曾映照的星輝,或許被隔離,或許化為瓦礫,但絕對不會被遺忘。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5.173.203
luciahuang:啊真是對不起這麼晚才交(不知不覺就禮拜四了呢) 12/18 01:11
luciahuang:人名及歷史的部份還要麻煩小吹學姐幫我看一下是否有誤 12/18 01:14
blowfish:應該是萬進阿伯? 12/18 2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