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人間咖啡館 930818
■抓住奧運熱---絢麗的水上線條
⊙張瓊方
四年一度的奧運揭幕了，電視機們應當和選手們一樣結束集訓，
保持在體能的巔峰狀態才是。各項運動迷的喉嚨、視力和荷包
也是。在夏日的中間點，居高不下的氣溫和永不倦勤的陽光似
乎是最忠實的啦啦隊，不斷加溫各種紀念產品的買氣和為代表
選手加油的呼聲。而我也驚異地發現，平常較為關心菜價與樂
透開獎結果的媽媽，對於奧運棒球隊的成員比我還要熟悉；而
我記得總是比較愛看日本台的妹妹也會按下遙控器，具體表達
支持。
即使同樣是呈現力與美，但相較於球類或者田徑運動那種偏
向陽剛的線條，我還是比較偏愛水上運動；我總以為夏天是一
尾魚，只要離水太久，就無法自由呼吸。如果沒辦法拿冰鎮檸
檬茶灌滿水池消暑，那麼打開電視讓室內充滿水聲也是不錯的
吧。奧運水上項目很多，有划船、帆船、輕艇（分靜水與激流
兩種競速賽程）、跳水、游泳和水上芭蕾等，其中我最喜歡跳
水、游泳和水上芭蕾三項，看著選手們躍入水中，彷彿自己也
感到了一陣沁涼。
跳水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看跳水，但每當我無聊到拿著
遙控器亂按時，總是會在轉播跳水比賽的頻道停下來。從前爸
媽教我怎麼看跳水比賽，說從跳台躍下時，空中轉體動作越多
越複雜，入水時濺起的水花越小的，表示選手越厲害。家裡三
個小蘿蔔頭點頭稱是，眼神切回螢幕畫面，選手依序起跳入水，
我們就七嘴八舌地說「喔！這一個比較厲害！」或者「這一個
轉比較多圈！」、「這一個的水花最小啦！」即使看不懂門道，
熱鬧總是不少。
年紀更小的我，最喜歡的是跳水皇后伏明霞，每當伏明霞走
上跳台，耳邊總會響起爸媽的旁白：「妳們看這些大陸選手啊，
都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訓練的，很辛苦喔……」，因此我心目
中的伏明霞是個刻苦的貧寒少女，直到後來看到伏明霞衣著入
時、遊走在好女孩／壞女孩邊緣的模樣，還有得知她以國寶之
姿嫁給香港財政司長梁錦松的消息，都受到不小的驚嚇。那究
竟是怎樣的中國想像，在市井小民之間，幾乎是無法釐清的，
或許不要撥開那層想像會好些；而人生的際遇百轉千迴一如那
繁複的轉體動作，也是年幼的觀眾所無法理解的。即使伏明霞
退場了，換上了田亮，我對跳水興致仍然不減。雖然翻來覆去
的，還是牢不可破的中國想像，但我還是喜歡看選手躍入水中
的瞬間，享受一面猜想那應該很痛，一面比較跟上一個選手誰
的水花比較小的樂趣。
游泳
比較起來，游泳項目似乎就非常西方了。我總是記不清楚這
些游泳健將的名字、弄不清楚他們的國籍，只知道幾乎都是白
人。理化成績非常爛的我，總是好奇著為什麼泳裝要這樣穿，
為什麼選手以白人居多，絕少黑人。在我發揮死纏爛打的發問
精神後，總算問到原來黑人皮下脂肪較少，骨質密度較大，浮
力小不利游泳；這個說法聽起來有濃厚的種族歧視意味，也充
滿欲以科學根據證明黑人較為弱勢的嫌疑，我無法從科學方面
證實，只能猜想這大概是因為運動傳統以及游泳設備不易取得
等經濟因素使然，或許我該去問問專擅種族主義以及美國相關
小說的老師，或者瑪麗莎˙寇瑞雅吧。
撇開身體密度和流體力學等令我發昏的理論名詞，游泳還是
非常好看的項目。無論蛙式、蝶式、自由式或混合式，單人項
目或者接力，都可以讓我這個只會跛腳蛙式和半招自由式的人
看得大呼過癮。開始學游泳是拜國中同學之賜，她的父親是我
們的理化老師，常常和學校的體育老師相約去游泳，於是我就
跟著去了。充當教練的體育老師寫得一手好書法也愛讀古典詩
詞，頗令我這個雅好文藝但體育低能的人稱羨；教完漂浮、打
水和換氣，體育老師對理化老師說「你的女兒腿很有力，打水
打得很好！」轉頭看到我便補一句「妳也不錯啊！至少不怕水。」
真是使人灰心。
後來我的游泳技能還是沒有多少長進，而打水打得很好的同
學也變成兼擅游泳和其他球類項目、會讀書也會運動的人了。
那個蒼白的夏天，大概在體育老師在教游泳的空檔吟了句「人
閑桂花落」，文學素養顯然高出體育天分的我旋即接了句「夜
靜春山空」，讓老師露出「妳讀書比游泳厲害」的眼光中慘然
結束，後來我對琢磨體育技藝的興趣也完全消失，只剩下看熱
鬧的興致。今夏的游泳賽事顯然不可能令我失望，菲爾普斯和
「魚雷」索普的大對決精采可期，即使是自身的能力不及優秀
選手的萬分之一，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水上芭蕾
比起游泳和跳水，水上芭蕾顯然是性質比較特殊的一項。水
上芭蕾起源於歐洲，而現代水上芭蕾更由跳水和體操項目中汲
取靈感，改良成在水中做出各種繁複花樣的運動。相較於游泳
的競速與跳水的競技，水上芭蕾結合音樂、舞蹈等藝術質素和
游泳、體操等運動技能的特色，使得這項競賽一躍成為最有看
頭、最能吸引觀眾目光的項目。對於跳水，我還可以判斷水花
的大小，或者空中轉體動作的難度，游泳則是速度見真章；然
而對於水上芭蕾，我完全只有瞠目結舌的分。
看到修長美麗的女選手們整齊劃一的動作，配合音樂或踢腿
或變換隊形，便覺得她們必然是童話中的人魚公主們，喝下了
改良過配方的藥水，舞姿依然生動美麗，但雙腳不會疼痛；而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儒艮，科普書或探索頻道一定是在騙人。
看著這些特異功能人士，總覺得世界非常奇妙，我已經記好24
號到28號有水上芭蕾項目的轉播，尤其27、28號兩天是團體組
項目，這兩天即使熬夜不睡換來兩個黑眼圈，我都覺得非常情
願。
或許有人想要追逐的，是雅典的陽光，而我所期待的，是雅
典的水光吧。這些項目的佼佼者們划水踢腿的動作多麼使人目
眩神迷，而他們的肢體在水波折射下，看起來又是多麼奇詭幻
麗。與其跟著奔跑的選手在烈日下揮汗如雨，我更願意迎接滿
室清涼，寧願悠然地欣賞夏日的線條，輕輕地把力與美的光譜
撥轉到輕靈優美的一端去。
（張瓊方，一九八一年生於台北，現就讀國立政治大學英國
語文學系碩士班。作品曾獲優秀青年詩人獎，並曾入選二○○
三台灣詩選等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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