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山（德國漢堡大學法學博士）】
漢堡，這個富庶的港都，是作曲家布拉姆斯的故鄉，也是北德廣播交
響樂團的所在......由於德國各邦政府對於藝文活動都採高額補助，
再加上學生享有的社會福利，一場音樂會或是一齣歌劇的學生票大約
只需新台幣八十到一百元左右，在這樣的客觀條件下，我對於漢堡的
音樂會與歌劇演出非常積極參與......
一九九三年夏天負笈遠行，想選擇一個德國城市安靜地念幾年書，嘗
試著讓自己的生命出現一些轉折。當時我一心一意要到德北的港都酖
酖漢堡落腳，除了希望能在漢堡大學攻讀海商法律之外，作曲家布拉
姆斯和馬勒是我的最愛，都與漢堡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再來，我想
，因為那裡有汪德( Guenter Wand )與北德廣播交響樂團。
第一次與汪德及北德廣播交響樂團結緣是源於一張一九八三年錄音的
《布拉姆斯第二號交響曲〉的 CD ，這個演出結構端正，樂音緊密厚
重，心想，這個汪德真是人如其名（ Wand 在德文中即為「牆壁」之
意）。至於能有機會聆聽北德廣播交響樂團的現場演出，則要等到一
九九三年十月十七日，那時筆者尚在德國中部念語言學校，於汪德帶
團巡迴演出時，就近至法蘭克福一賭汪德的風采。當晚曲目是布魯克
納第八交響曲，音樂會開始時，年過八十的汪德從後台緩緩步出，還
需要樂團首席華格納先生將他攙上指揮台。將近八十五分鐘的音樂完
全背譜，信手拈來，結構及音響均甚均衡，聲音硬質而樸素，時而透
著一股深邃的精神力量，徹底透視布魯克納。
在申請學校上經過了幾番波折，一九九四年九月我終於獲得漢堡大學
法律學院的入學許可。漢堡，這個富庶的港都，是作曲家布拉姆斯的
故鄉，也是北德廣播交響樂團的所在。就這樣，我成了北德廣播的忠
實聽眾。由於德國各邦政府對於藝文活動都採高額補助，再加上學生
享有的社會福利，一場音樂會或是一齣歌劇的學生票大約只需新台幣
八十到一百元左右，在這樣的客觀條件下，我對於漢堡的音樂會與歌
劇演出非常積極參與，或說已到了狼吞虎嚥的程度。我想，這樣的狀
態多少是源於年少時無法選擇音樂做為專業與謀生方式的遺憾吧！音
樂，是一個未完成的夢想！再加上異鄉人的處境，音樂必須是內心最
堅實的倚靠。
在聯軍轟炸的廢墟中成立
漢堡音樂廳( Hamburger Musikhalle )是漢堡市主要演出古典音樂會
的場地，位於布拉姆斯廣場旁，主要是由漢堡的三個樂團酖酖北德廣
播、漢堡歌劇院樂團、漢堡交響樂團定期做交響樂音樂會的演出，其
中又以北德廣播交響樂團整體的評價最高。它是在一九四五年夏天，
當慘遭聯軍轟炸的漢堡市還是一片廢墟時，由指揮家史密特‧伊瑟許
戴特在英國佔領軍的協助下成立的。史密特‧伊瑟許戴特最擅長莫札
特、貝多芬、布拉姆斯、舒伯特等德奧曲目，偶或演奏西貝流士、柴
可夫斯基、馬勒，也是令人驚艷。例如一九七○年在樂團慶祝成立二
十五週年的音樂會上所指揮的《柴可夫斯基第五》，就是真誠的力作
！此外，一九六五年四月留下的馬勒《大地之歌》的現場錄音真是感
人肺腑，尤其是有偉大男高音溫德利希的助陣，更顯出這個演出的價
值。他在這個位子一直待到一九七一年才交棒給匈牙利籍指揮阿茲蒙
( Moshe Atzmon )。一九七三年六月，阿茲蒙指揮樂團演出追悼史密
特‧伊瑟許戴特逝世紀念音樂會，女高音卡芭葉唱出莫札特的詠嘆調
，真是莊嚴肅穆，一切均在不言中，這樣的開路先鋒著實令人懷念。
一九七九年鄧許戴特( Klaus Tennstedt )接下第三任首席指揮後，
短短兩年間大量演出馬勒、布魯克納、理查史特勞斯等，所留下的《
馬勒第一》、《第二》，《布魯克納第四》、《第八》，理查史特勞
斯交響詩《唐吉軻德》、《死與淨化》等錄音，都非常傑出；當然，
貝多芬、布拉姆斯、舒伯特、舒曼也是他的當然曲目。總覺得他是用
生命在指揮音樂，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他在一九八年四月現場錄下的
《貝多芬第七》，其樂音如此地躍動，好像要衝破任何藩籬似的；而
與阿格利希合作的舒曼鋼琴協奏曲則動態範圍極大，感情熾烈，好像
火球般升騰而去。一九九二年，鄧許戴特在闊別十年後再度指揮北德
廣播交響樂團演出非常深沉感人的《布拉姆斯第一》，這在當時是樂
壇盛事，北德電視台特別將整場音樂會做實況轉播，還發行實況錄音
的ＣＤ。
汪德的布拉姆斯
詮釋出比曲子本身還要多的東西
一九八三年，北德廣播在鄧許戴特離開後已兩年沒有首席指揮，於是
邀請汪德來漢堡接任該職，雙方也從此開展出音樂生命的高峰。在將
近二十年的合作時間裡，我們可以發現，汪德最千錘百鍊的曲目仍是
貝多芬、布拉姆斯、布魯克納、舒伯特等德奧大師的交響曲。他的布
拉姆斯四首交響曲，特別是《第二》、《第三》，是真正優異的詮釋
，留下的演出版本也最多，想是汪德的特質最能與《第二》、《第三
》契合的緣故吧！一九九七年適逢「漢堡之子」布拉姆斯百歲冥誕，
漢堡當地當然少不了一系列相關的音樂會活動，逝世紀念日當晚是由
時年八十五的汪德指揮北德廣播交響樂團演出《布拉姆斯第三》及《
第一》。個人認為，汪德的《布拉姆斯第三》是真正最好的布拉姆斯
，他的詮釋說出了比曲子本身還要多的東西，不像其他指揮總是把此
曲演奏得像例行公事一般。另一方面，他從不在音樂中向聽眾傳達他
自己的意見，而是讓聽眾很自然地感受並參與其中。至於汪德的布魯
克納，則是他一生事業的精髓所在，也是其他指揮家無法超越之處。
我在漢堡的那幾年，汪德的健康狀況已大不如前，指揮北德廣播的音
樂會屈指可數，還常常因病取消。雖然他年事已高，但是現場指揮的
布魯克納總是使人震撼，一九九五年十月，他在大病初癒後指揮北德
廣播演出《布魯克納第五》，真正能洗滌人類的靈魂。事後，汪德接
受《漢堡晚報》採訪時笑說：「很高興在站著指揮完這麼長的曲子後
，還能有體力到港口大啖一頓海鮮大餐！」一九九六年九月則在柏林
愛樂廳客席指揮柏林愛樂演出《布魯克納第八》，曲子結束後受到全
體聽眾起立鼓掌致敬，許多人還頻頻拭淚。
孔德拉辛最後演出的《馬勒第一》，
帶著淡淡的哀愁
一九九一年汪德改任榮譽指揮之後，北德廣播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由
英國籍的加第納( John Eliot Gardiner )接任，他將樂團的風格訓
練得愈發細緻，留下的《舒曼第二》、《第三》及《孟德爾頌第五交
響曲》都是經典的錄音，管絃樂精緻無比，充滿光澤，那是非德奧式
的厚重且內在甚為流動。可惜他早早就離開了，之後才來了布隆許戴
特( Hebert Blomstedt )。
布隆許戴特與北德廣播七○年代起即常合作，是樂團固定的客席指揮
，在一九九六年接任首席指揮前早與樂團合作多次，例如一九九三年
四月演出《卡爾‧尼爾森第四交響曲》，同場音樂會還有穆洛娃擔任
獨奏的《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談起他與樂團的淵源，有一件事
不能不提：一九八一年春天，首席指揮鄧許戴特率領北德廣播歐洲巡
迴演出時，在巴黎的音樂會結束後與樂團起了嚴重的爭執，憤而丟下
指揮棒落跑，前來替代的俄國指揮家孔德拉辛( Kyrill Kondrashin
)在三月七日指揮完阿姆斯特丹的音樂會後，不幸心臟病猝發，客死
當地。日後，每當聽到北德廣播電台播出該場的曲目之一《馬勒第一
交響曲》的錄音時，總令人不勝唏噓。這個《馬勒第一》的版本如行
雲流水般，第三樂章採取較快的速度，頗符合其詼諧曲的本質，同時
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哀愁，是孔德拉辛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演出。一九八
一年北德廣播狀況百出的歐洲巡迴演出，最後由布隆許戴特出來收拾
殘局，把剩餘的巡迴演出一一帶完。布隆許戴特是出生在美國的瑞典
裔指揮，除了擅長北歐作曲家如西貝流士與卡爾‧尼爾森等人的作品
，對於德奧曲目也相當專精，他的貝多芬充滿直透背脊的精神力量，
指揮北德廣播現場演出的《貝多芬第三》、《第五》、《第七》，個
人認為成績超越汪德。至於布拉姆斯與布魯克納的交響曲，雖也是他
所擅長，而且在接受媒體訪問時也表示，布拉姆斯的四首交響曲是他
目前最想錄製的作品，但指揮北德廣播演出布拉姆斯及錄製唱片一直
是榮譽指揮汪德的專屬權，他只好屈就，只演出一些布拉姆斯的合唱
曲或布魯克納的彌撒曲。
或許是為了他的錄音計畫吧！一九九八年，布隆許戴特選擇離開漢堡
去接掌萊比錫布商大廈管絃樂團，五月他在漢堡的最後一系列三場的
定期音樂會，特別挑戰《馬勒第三》，以饗漢堡眾多的馬勒迷，這個
演出令人出乎意料地精采，北德廣播證明了它是世界上演奏馬勒最好
的樂團之一。事實上，北德廣播擅長馬勒從一件事上即可得到驗證。
一九九五年是《馬勒第二交響曲》首演一百週年，除了在首演地柏林
由阿巴多指揮柏林愛樂在柏林愛樂廳盛大演出外，漢堡也找來了商人
指揮家卡普郎( Mark Kaplan )指揮北德廣播在聖米歇教堂演出此曲
。聖米歇教堂是漢堡市的象徵，一八九四年漢堡歌劇院樂團首席指揮
漢斯‧馮‧畢羅逝世，在該教堂舉行葬禮，當時在場的馬勒（時任漢
堡歌劇院樂團副指揮）就是從合唱團唱出的讚美詩中得到他譜寫《第
二交響曲》第五樂章的靈感。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卡普郎的這個演出比
起隔年七月他在薩爾茲堡音樂節指揮愛樂交響樂團，或是數年後在台
北指揮俄國國家交響樂團的同曲演出均更令人感動。比起後二者演出
時卡普郎的漫不經心，我想他當時應該是感受到了聖米歇教堂的現場
氣氛吧！
徹底釋放樂團熱情的艾森巴赫
一九九八年初，布隆許戴特剛決定要離開時，媒體馬上大篇幅報導時
任休士頓交響樂團總監的艾森巴赫是下一任首席指揮的頭號人選。艾
森巴赫童年在漢堡附近的小城市度過，畢業於漢堡音樂院，主修鋼琴
及指揮，與漢堡的淵源是他雀屏中選的原因之一。他所詮釋的馬勒交
響曲很具份量，我想，這多多少少與他的猶太血統及小時歷經戰亂有
關吧！一九九八年八月艾森巴赫指揮北德廣播演出的《馬勒第二》，
無疑是當代最高水準的馬勒，管絃樂及人聲的音色溫暖無比，音樂細
膩但雄偉，在速度放慢、細節放大的同時，又不失整體的結構性，真
是張力無窮。此外，艾森巴赫的貝多芬也很有個人特色，一九九八年
十一月他在北德廣播的定期音樂會中演出《貝多芬第七》，第一樂章
結尾處法國號吹得震天價響，所展現的能量真是驚人，徹底釋放了樂
團的熱情，比起汪德與布隆許戴特較注重理性的層面，明顯不同。
艾森巴赫目前身兼三職，同時還是費城交響樂團及巴黎交響樂團的音
樂總監。他將於明年離開北德廣播，留下的職缺將由現任愛樂交響樂
團的常任指揮杜南伊( Christoph von Dohnanyi )接手。艾森巴赫於
將卸任之際受邀來台演出，音樂會排定的曲目中以《布拉姆斯第一交
響曲》最具代表性。北德廣播交響樂團來自布拉姆斯的故鄉，演出布
拉姆斯的交響曲已是樂團傳統的一部分。樂團自成立以來已數不清演
出過多少次《第一號》，這個一九五一年十月二十七日佛特溫格勒蒞
臨漢堡時指揮過的曲子，十一月二日當晚在台北交到艾森巴赫手中就
好像一位老朋友娓娓敘述曾經共同經歷的往事，一切均那麼令人窩心
。
【2003/11/23 聯合報】
--
爆日踢韓剿共匪，進軍雅典奪金歸 ;
宰完韓國踩日本，中華挺進奧運門。
日本打狗我剿共，飛抵雅典竟全功 ;
中華剿共日驅韓，雅典扁日不嫌晚啊 ─ 不‧嫌‧晚！！！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166.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