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禪宗公案看磨鏡僧的考驗

[wineofheart (吃書)]

    在奇象第六集當中，光明尊者告訴素還真可以去找罪僧院（不知是不是這個名
稱？）的僧人幫忙，一到僧院，便見到磨鏡僧，而磨鏡僧請素還真幫忙的問題，正
與一則禪宗公案相似。

　　這則公案是這樣子的：《指月錄》記載馬祖道一禪師年輕時到南嶽修習坐禪，
當時的住持懷讓禪師看出道一是可造之材，便過去問他：「你坐禪圖個什麼？」馬
祖回答：「想要成佛。」懷讓就拿出一塊磚頭，在他庵前的石頭上磨了起來。馬祖
就問懷讓：「你磨這作什麼？」懷讓回答：「磨鏡子。」馬祖頓覺好笑：「磨磚怎
麼可能磨出鏡子來？」這時懷讓才說：「磨磚塊既然磨不出鏡子，坐禪又怎能作成
佛？」馬祖問：「那要怎樣才能成佛？」懷讓說：「這就像牛拉車，如果車子不動
，你是打車子呢？還是打牛？」馬祖無言以對。

　　靜坐，是修禪的一種方法，但靜坐不是禪的目的，更不是禪的終極。靜坐，讓
人澄心淨慮，屏除雜思，專志精一，因而得以透徹某些道理，了解事物的脈絡，不
為情緒、偏見和煩惱所困，找到理路；但是，靜坐修禪也有極限，把靜坐修禪當成
唯一的法門，靜坐就從一流於一種儀式，成為一種空有其表的形式，讓修禪者困於
其中，看不到光源。

　　這段公案的譬喻相當精采。習禪的目的在於見性成佛，靜坐的目的當然也是，
靜坐是一種磨功，手段在磨，目的在見性，如果磨而不見性，就跟拿磚頭猛磨而想
磨出鏡子來一般，終究徒勞無功；靜坐是一個過程，就像駕駛牛車，要將車子到達
目的地，如果車子不走了，問題不在車子，而在牛，這牛是修禪者的自性，而非修
禪靜坐的儀式，不想通這個道理，只是不斷靜坐，車子永遠動不了。

　　公案的後半段，還有懷讓禪師的一段指示。懷讓告訴馬祖：「你是為了學坐禪
，還是學坐佛？如果是學坐禪，禪不存在於坐臥的形式上；如果學坐佛，佛沒有常
住不變的外相。求法，而法無所住，因此不應有所取捨。你如果學坐佛，就等於扼
殺了佛；你如果只執著於坐相，就求不到真理了。」

　　而磨鏡僧請求素還真幫忙，也正似禪宗大師們的考驗。在禪宗裡頭，大師為了
點悟弟子，時常用一些顛倒常態常俗的方式開悟。佛家曰：破我執，便是要眾生勘
破紅塵俗態，而不為外物所拘。磨磚作鏡而看不見自己，就是看不見自己的本心，
佛家講求每個人都有佛性，我即是佛，看不到自己，便無法達到見性成佛的目的。

　　懷讓大師知道馬祖大師的悟性高，所以他反問「磨磚塊既然磨不出鏡子，坐禪
又怎能成佛？」同樣的，素還真拿到磚頭作勢磨了一下，便還給磨鏡僧，說道：磨
好了。磨鏡僧反問：怎麼磨好？不是還是磚頭麼？素還真反答道：大師不見這鏡子
光華明亮，把自己照的清清楚楚嗎？磨鏡僧莞爾，便棄了磚頭。素還真問：大師何
故不要鏡子了？其實是鏡非鏡，難怪最後磨鏡僧說：既然能看到自己，那要鏡子何
用呢？

　　兩人機鋒相對，禪意盎然。磨只是手段，最終還是得見性成佛，如果執著其意
，天天磨磚，還是不知道什麼是佛，什麼是真性。所以素還真對磨鏡僧說的話，其
實還是說：你就是佛，不須執著外相。所以不管是磚還是鏡，能夠見性，那磚與鏡
更無差別，甚至可捨。金剛經有言：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破了我
執，磚可棄矣。

　　所以在佛家與道家中，忌諱的就是外相是虛妄，執著在表象意含的陳述，那真
理便顯得固執而不明了。老子道德經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也是
這種意思。道如果可說，就並非真正的道；名如果可以稱其名，就不是我們探究的
真名。因此在對於畫字僧的禪鋒，素還真一樣教他佛字，佛要怎麼認識？本來就是
佛，先忘而後存。

　　因此，《金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關於名相、符號、文字、語言，我們一向習慣，並且依賴，到最後僭越成為我們
認識世界，了解真理的唯一工具。我想，佛典要破的應是這種執著吧。因為除了語
言、文字、符號、名相，世界與真理還有非語言、非文字、非符號、非名相足以表
述的部分，在夢幻泡影中，在水露雷電下，其實隱藏著更多超越語言、文字、符號
、名相所能表述的世界與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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