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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盪世界的植物探險家──費爾蔡德 張文亮
他是一個作夢的人，
夢想在全世界找出有用的植物，
讓高山地區，可以育出耐寒的蔬菜，
讓瘴厲之地，可以長出抗黴菌的小麥，
讓乾旱地方，可以種出耐旱又耐鹽害的棉花，
讓窮鄉僻壤，可以由植物提煉出更好的食用油。
為此，窮其一生之力跋山涉水、
遠渡重洋，
為人類找出二十萬種可用植物。
數不盡的獎章、榮譽學位、掌聲歸給他。
但是他心裡非常清楚，
若不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
引領保守他的一生路途，
他早就灰心喪膽，
甚至早就喪命了──
在科西嘉的監牢裡，
他被狠狠毆打，甚至要被槍斃，
只為一株地中海稀有的厚皮柑橘。
在利比亞的旅舍裡，
成群的暴民要把他抓去燒掉，
只為他身上染有非洲熱病，
他卻為了口袋中耐旱的尼羅河棉花，
撐下去！不能死！
直到一位宣教士醫生為他平撫暴民。
在婆羅洲的熱帶雨林裡，
在獵人頭的追殺鼓聲鼕鼕中，
他在奔逃，
僅為了一粒無人識得的紅色辣椒。
跑吧！費爾蔡德！
跑吧！費爾蔡德！
未來子孫將因著你的腳蹤而蒙福。
美國的堪薩斯州是一大片平坦的黃沙，炙熱的太陽曬在泛白的水牛顱骨上，更顯得乾酷大
地的淒涼。這裡幾乎寸草不生，所以堪薩斯州的牛仔間有句俗話說：「在堪薩斯看到一棵
樹，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一個人般的親切。」而世界著名的植物探險家費爾蔡德(David
Fairchild)就是在這片樹木稀少的地方長大的。
葉子
費爾蔡德1869年4月7日生於美國密西根州East Lansing的基督教家庭。他的祖父曾任俄亥
俄州歐柏林(Oberlin)大學的校長，他的大伯父也曾任該校的校長。歐柏林大學以1833年
頒發女子大學學位而著名，在此之前，美國女子是不能進大學唸書的。他的二伯父是肯塔
基州立大學的校長，他的父親在他十歲那年搬至堪薩斯州，擔任該州州立大學的校長。這
個嚴謹的教育世家，認為孩子學習抽煙、打牌、跳舞是有害的事。費爾蔡德後來寫道：「
為了取代孩子去學這些事情的動機，父母親不僅嚴格的要求，而且從孩子一識字，就培養
他讀書的習慣。家裡充滿了書，父母親常常在家朗誦書本的內容。……很多人說我是天才
，我知道天才不是自然產生的，而是經過許多人的啟發。讀書的好處是使一個人不斷的在
學習中被啟發。」
費爾蔡德很小就對植物感興趣。他有一位口吃的好朋友，名叫司文格立(Walter
Swingle)，兩人一起成立一個「葉子社」，仔細研究葉子上面斑點、孔穴、皺紋、變色
與黴菌(fungal)。司文格立後來也成為著名的植物病蟲害學家。他們認為每一片病變的葉
子，都像一部懸疑的偵探故事，值得去深入探討致病的過程。探險的種子開始萌芽了。
機警的人生態度
費爾蔡德唸大學時，有天與叔叔哈爾斯特(Byron Halsted)在白楊木的防風林中行走。他
叔叔俯身拾起一片白楊落葉，仔細看了一陣子，說道：「嗯，真有意思！為什麼這一片樹
葉會掉下來呢？」費爾蔡德以為葉子是他的專長，答道：
「有些葉子本來就是會提早落下的。」
「本來？你認為『本來就是這樣』可以成為一個問題的答案嗎？」
「不不！我看這片葉子可能有病，」費爾蔡德心慌起來。
「有病？你怎麼會以為掉下來的葉子是有病？」
費爾蔡德囁嚅道：「因為……噢！這是防風林，一定是風吹得太厲害，對，一定是風把葉
子吹病了。」
「不對！你看這落葉的葉柄已經乾了，為什麼葉柄會脫水呢？是不是土壤已經缺水了？還
是土壤缺乏某種養份？還是植物本身產生了什麼化學變化？」
「對對對！」費爾蔡德連聲稱是。
「對？你為什麼以為我講的對？」哈爾斯特兩眼直視費爾蔡德大聲問道。
「因為……因為……你是大學教授，所以你講的話一定對。」
「不對不對，大學教授講的話不見得對，甚至可能是錯的。如果因為對方是教授，你就認
為他講的一定對，那麼你的贊同也未免太廉價了。」身為愛荷華州立大學植物學教授的哈
爾斯特責備道。
「是，」費爾蔡德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要太容易贊同，要保持一種機警的好奇。」
「好奇？」
「在人類的知識，每一個是或對，不是被人灌輸進去的，而是由於機警的好奇，主動的分
析、閱讀、試驗、探索與篩選。我們的贊同，是建立在探索後的衡量。整個人類的文明與
知識應該建立在這個基礎上面，都是經過篩了又篩、篩了又篩後才留下來的。我剛剛說的
落葉原因，不過是我的揣測，你不要一味接受。」
叔叔所說「機警的好奇」，費爾蔡德追述道：「對於我的工作與做人有很大的幫助。因為
小時在父母的呵護之下，所參加的教會與所唸的學校裡，人與人的關係都很單純，因此我
相信每一個人及他所說的話。但是面對大學時的許多理論、學說，叔叔的談話使我保持一
種機警的態度，而能靈巧。我開始用小時所相信的信仰真理，去衡量外面的每件事、去篩
選外面每個人的說法。」費爾蔡德更沒料到他的機警，後來會多次救了他的性命。
波爾多混合液
費爾蔡德大學畢業後，再回愛荷華州立大學唸植物學，向他的叔叔學習更多的實驗。當時
的美國已經愈來愈注重農業，1862年於華盛頓成立農業部(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
，1887年成立研究基金，設立實驗室，支持農業研究。費爾蔡德自取得愛荷華碩士學位後
，帶著一家人的祝福，遠離家鄉到華盛頓農業研究實驗室任職。
他在那裡認真辛勤的工作，發表了「馬鈴薯發霉的原因是因黴菌所產生」的重要發現。小
小的黴菌能讓一棵高大的果樹生病，甚至死亡。費爾蔡德繼而提出用「波爾多混合液」
(Bordeaux Mixture)可以抑制這種病害。波爾多混合液是藍色硫酸銅與白色石灰在水中混
合而成。最早使用在法國產葡萄酒著名的波爾多地區。這種混合液本來是噴在馬路邊的葡
萄枝上，因為顏色會沾染，用以防止被順手偷摘，沒想到這些噴了混合液的葡萄長得特別
好。費爾蔡德仔細地研究這種混合液，發現對於黴菌有顯著的抑制性，可減少病害。
經過費爾蔡德的研究並赴各處推廣，波爾多混合液成為一種廣為大眾接受的殺菌劑。
白蟻的祕密
費爾蔡德除了在顯微鏡下看他的黴菌絲以外，他在教會也教主日學。在他的班上有一些外
國移民，為能與學生溝通，他就自修法語、利比亞語、馬來語。他定下目標「一年學一種
外國語言」，愈學對外國就愈有負擔，甚至參加利比亞的短期宣教隊。
植物學的專業、外國語言的學習能力、對於傳福音的負擔，使他漸漸把目光放在海外。
1894年在史密森學會的資助下，前往義大利那不勒斯的生物試驗所，研究一種深海單細胞
藻類Valonia Utricularis的核分裂繁殖。
1895年費爾蔡德又搭船到爪哇。當時爪哇仍在荷蘭人托管下，由於蚊子帶有致命的熱帶傳
染病，除了少數原住民，罕有外人抵此。費爾蔡德到了這片原始的熱帶雨林，發現許多植
物是當地特有的。他寫道：「在熱帶雨林中，我感到一種劇烈的興奮。林中有巨大的羊齒
植物，地上盤旋交錯著植物的板根，美麗的寄生蘭花，從來沒看過的爬藤，高大的可可、
香蕉、芒果樹，還有太多的奇花異樹、昆蟲。我高興的在森林中大叫！「一個人若終身未
曾看過熱帶雨林的原始美，他就算白活啦。」
熱帶雨林的珍藏
費爾蔡德在雨林中工作三年，採集許許多多的標本。其中有兩個發現很著名，一是他研究
雨林中高大的白蟻塚，發現白蟻能夠吃林中腐朽木頭的原因，是白蟻胃中長滿白色菌絲狀
的黴菌，能消化木質纖維；二是他發現林中有兩種最好吃的水果，超過外界已知的任何水
果，那就是「山竹」(mangosteen)與「榴槤」(durion)。他是第一個向外界提出這兩種迷
人水果的生長方式與栽培方法的人。
1897年8月他回到美國，經過長期在雨林中工作，衣衫不整、又黑又瘦、一文不名，更糟
的是農業部不了解他的貢獻，連工作也丟了。但是他兩眼炯炯有神，大步踏入國會，要求
成立「外國種子與植物引進部門」(Section of Foreign Seed and Plant Intersection)
，讓世界各地、長期經過人類栽培的特產植物，可以輸入美國，再經配種改良後分散出去
，以供應世界各地的需要。
費爾蔡德的熱心與異象，使國會通過成立這個前所未有的部門，他的行動宛如世界植物的
大使。
他在1897年10月又出國，在義大利的帕度亞(Padua)古城，他找到了無子葡萄，在曼谷的
郊外，他找到葡萄柚，在芬蘭的山谷，他找到耐寒的麥種，在中國他找到產油的梧桐，在
日本他找到了優良的枇杷。他說：「這個世界是我的花園」(This World was My
Garden.)。如今這些當地特產都成為世界性的植物了。
1903年他回到美國，許多人請他去演講，其中有一個年輕人名叫格羅斯威拿(Gilbert
Grosvenor)。他正準備出版一份新的雜誌，希望費爾蔡德在世界各地拍攝的照片，可以交
由這份刊物刊登。他相信這批照片會令全球刮目相看。這份日後連載費爾蔡德照片的刊物
，就叫「世界地理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 葡萄終於開花了！
施比受更為有福。擔任世界地理雜誌主席的貝爾(Alexander Graham Bell)，邀請費爾蔡
德與他同進晚餐，從此費爾蔡德成為貝爾家的座上常客。貝爾是發明電話的大科學家，同
時是貝爾電話公司的董事長。費爾蔡德當時已三十四歲，沒有錢，只有遠赴各地採集植物
的豐富閱歷，與身為一個基督徒，願意全世界能夠從他的努力中，獲得一點幫助的熱情。
他不知道，這一點熱情竟點燃貝爾次女瑪麗安小姐(Miss Marian)對他的仰慕。
費爾蔡德早就對瑪麗安小姐難以忘懷，在他講話時這位女孩對他的專注凝視，使他想起：
縱使有千萬稀有植物、昆蟲與他為伍，他仍是孤獨一人。但是他一百次以上告訴自己，這
份感情是沒希望的，對方的家世背景太好，太富有了；瑪麗安太可愛了，一定早就與人訂
親，或是早就情有所鍾了。他想瑪麗安對自己的專注，不過是貝爾家庭的傳統。貝爾家的
女主人從小就耳聾，但是努力學習唇語，可以從對方講話的口型，知道對方在講什麼。因
為唇語需要對講話者相當的凝視與專注，所以貝爾家小孩都從小養成專注傾聽的習慣。
為了忘掉瑪麗安，他更全力埋首於工作。他到俄亥俄研究高山作物的耐寒性，希望將由北
歐帶回的小麥與阿拉斯加的野生麥配種，可以給生活於高緯度的人，一種抗低溫的作物。
但這樣仍是忘不了瑪麗安。費爾蔡德只好下山，到貝爾家「順道訪問」一下。貝爾夫婦熱
情地招待他住下好幾天。
他知道當時人說「到貝爾家做客比到白宮做客更榮耀」，但是受不了瑪麗安小姐看他的眼
神，他又狼狽而逃。這次到佛羅里達州研究無子葡萄對於不同溫度與土壤的適應性。儘管
貝爾夫人跟他講明她女兒並未與人訂婚，他還是告訴自己：他的想法都是虛幻的，他不配
，他根本不配。
有一天貝爾打長途電話給他，閒聊幾句，末了帶一句：「瑪麗安小姐要在電台節目中接受
訪問。」費爾蔡德果然按時收聽節目。猜猜看，瑪麗安在節目中講什麼？她講費爾蔡德的
專長「葡萄怎麼開花」；費爾蔡德在收音機旁興奮得跳了起來。
1905年春天，長期在熱帶雨林中生活，織造幫助全世界的夢想的一介貧窮科學家，與全美
最富有的可愛女孩結婚了。
婚後他仍秉持年輕時的夢想，成立植物園，試種各地引進的植物。他寫了好多書，如「遙
遠東方的花園島」(Garden Islands of the Great East)。這本書被認為是介紹太平洋島
嶼上的自然花卉之最佳著作。
1952年費爾蔡德獲得美國園藝協會最高成就的金質獎章。1954年8月6日，他走完人生的旅
程，接受永恆的徵召，去探索一片更大更美的花園。
資料來源：Beryl Williams and Samuel Epstein, 1961. "Plant Explorer - David
Fairchild". Julian Messner, Inc. New York, U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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