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到角頭音樂,
如果有在聽恆春兮的工商服務的音樂的就應該知道這個廠牌。
說實在我很感謝有這個音樂廠牌存在,
讓我了解到有趣的台語文化~~〈呵呵~~〉
首先,介紹一下老闆張四十三。
這是他99年時的訪談記錄。
張四十三訪談
時間:1999年4月16
訪問者:葉雲平, Jeph
角頭唱片辦公室
張: 這張專輯你們覺得怎麼樣?
J: 我們都一致認為<我的內分泌失調>很棒。
葉: 應該抽出來做主打歌。
張: 為什麼會覺得最好?
葉: 當然,第一個,旋律好聽。
張:真的哦,我還沒給別人聽過耶,我比較害羞(笑)。
葉: 我們剛才討論過,就是你寫的詞內容和音樂的感覺不是很搭,反諷得有點好
笑。音樂是有點像南美浪漫,因為吉他表現的關係,是比較優美的。可是詞是往反
方向發展((J插嘴: 對環境有點無力的感覺)。而且詞本身也是往兩個方向發展,
產生一種很強烈的張力。
張: 我現在才瞭解音樂的定位。說實在,我不懂音樂,小時候都沒有機會去接觸音
樂,都是憑好玩。我對音樂的思考都是從「影像」出發,因為我是學電影的,完全
從影像出發,包括我編曲編好,再叫別人來錄,告訴他是什麼味道,然後我就會用一
些特殊的名詞,都是影像,像「比較飄渺」,我不會用音樂的符號去談,跟樂手溝通,
其實就是實驗。我寫歌比方說<內分泌失調>一開始都是吉他,寫好編一編,我不
會彈鋼琴。我覺得我在裡面是編劇,我想劇情需要什麼,然後吉他是男主角女主
角...,我就是這樣的編曲模式,要(吉他)在這邊演得曖昧不明,給他一個畫面,然後他
就彈,我覺得可以就好。所以他們可能不是這樣的一個tone...,我是編劇,他們是導
演,依他們的方式去彈,彈出來什麼就是什麼。
J: 就是給他們一個曲式,讓他們自己去發揮?
張: 對!所以很多東西都跟我原本設定的都不一樣,我也在玩。這張的樂手都是以
前做樂團、做<哀國歌曲>的一些朋友,都是免費贊助,差不多有六十幾個。錄完
後,我問他們:「這樣好玩嗎?」有時他們說不上來,有時覺得很好玩,有時會問:「這
樣就可以了嗎?他們的感覺是要重覆錄好幾遍的,可是我就是要這種感覺。
葉: 我很好奇就是說,你是怎麼去決定,這首歌的吉他要找誰來錄?或是鼓要找誰
來打?
張: 因為我認識的樂手還是有限,並不像有些製作人在整個圈子混的很熟。我反
而不會用這種思考模式去做音樂,就好像說這首歌要作雷鬼就一定要找雷鬼打的
最好的,那沒有什麼意義。我就是用現有的資源,像鼓手,你有空你來打。而吉他
手我是有挑過,像小刀對我音樂的詮譯,裡面吉他大多是他彈的,我編給他的東西,
給他的東西,他會揣摩,會去想像,讓我覺得我就是要這個。那一般的樂團可能會
因為他們聽西洋音樂的限制,往往彈出來的東西,也不是不好,我覺得跟我編的畫
面差距太大。其他的也不會很刻意,像貝斯,我打電話給脫拉庫的貝斯,「你有空
嗎?」沒空就找五月天的(笑)。因為我也不是為了他的味道去找他的,因為我要顛
覆你以前彈的形式。
葉: 那你沒有想說找一個team就好,比如說吉他就是小刀,貝斯就是誰,就是找一
組味道比較近的人,有沒有想過?
張: 沒有,因為我請人是沒錢的,以前也有想過組一個band,後來想想說,應該是不
需要,因為每個人的手法都不太同。因為我作這個主題真的是內分泌失調的東西,
找固定的tone就是不太合。若是想在裡面聽到精采的樂器演奏可能會失望一點,
因為我在這方面要求的比較低,我只是要呈現一個畫面跟感覺而己。
J: 樂手之間都完全沒有溝通,都是你自己去組合的?
張: 對!所以他們彈完也不知道變起來會是怎麼樣。像<肉慾家族>,我請吉他手來
彈,可是最後他的東西我用到另一首歌去了(笑)。
葉: 樂手就是提供一些素材,然後你來做整理?
張: 就像原音社製作人鄭捷任的感覺,他說:「你不只是做音樂,你也是在做一種情
感上的實驗。」我也是這麼覺得,我對人性很感興趣,我以前認識那麼多玩樂器的
朋友,我就跟他們說:「來打免錢的,講交情(台語)」,雖然一開始也沒有刻意進行
這種構想。
J: 樂手們也很阿莎力,說免錢可是都會來。
張: 都會來,我跟他們講:國家需要你,要不要來(笑)。
J: 1993年合輯<愛死亞洲>中的<人生如戲>是你之前最早的作品嗎?從唱片文案
上看起來,你好像還有作一個<革命終將成功>的卡帶?
張: 那是我從世新畢業之前作的。那個錄音室是有關係的,我喜歡去那邊玩,
用八軌的盤帶錄一卷demo,作完就當兵,退伍後就把它寄給水晶,他們覺得不
錯,就加進那張合輯。其中有些歌後來就賣給那些流行歌手,可是都有改過,
因為他們看過我的歌詞,覺得搭不合。台語的歌賣出去比較多,像黃乙鈴,聳
聳的,像「失戀真甘苦」這種歌。也不是為了賺錢,因為所有的歌都是生命歷
程的紀錄,對我來說它們的價值在這裡。
J: 為什麼在六年之後才想發個人專輯?
張: 沒機會啊!我拿去給魔岩,他們說:「你的東西很好,但我們現階段沒有這個計
劃。」然後幫我介紹友善的狗,我想隨便啦。那時候我剛好參與了綠色和平電台,
那時電子媒體剛開放,我心完全沒有在音樂上,也沒有想走音樂這條路。像這裡(角
頭唱片辦公室兼錄音室),我以前就在這搞了另一個地下電台,玩了半年,申請為登
記的電台也沒過,就把電台收了,就想開唱片公司,然後找來蕭福德,小刀合資做了
一個「恨流行」。搞了一兩年,..合資的東西很難太久,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很難做
下去,會有一些經營的困難,有一陣我也不做了大概停了半年的時間,思考下一步
要做什麼,還想代理進口日本的寫真,只是為了要賺錢啦。但後來想想這種事自已
做起來也不爽,所以就繼續策劃「角頭音樂」。
有些事就是要傻傻的作,你明明知道會犯錯,還是要犯錯,否則沒辦法走下去。像
業務我也自已下去跑,現在的點不差啊,一兩百家,我都是找大的唱片行,直接找負
責人,他們看你少年仔那麼有活力,他們也年輕過,也創業過,他們會給你機會。
J: 這張專輯政治的題材滿多的,你平常就很關心這個議題?
張: 我國中就開始聽政見了,受我父親影響很大。我家在雲林,他在那時候是「黨
外」,常帶我去聽政見。那時候就很有興趣,他也希望我將來走政治的路。高中也
參加一些有的沒有的,是興趣啦,但不知道對自已有這麼大的影響。後來也參加過
一些抗爭,我對那樣的議題,整個政治制度可以多少了解一點。後來這種思考對我
影響滿深,包含對事業的思考。從政治的黑暗和政治的分析,我才知道做任何事業
都可以多面向的思考,像抓往群眾,找到所謂「賣點」,像如何起一間廟給人家拜,
讓拜的人很多。我們可以從以前群眾運動中人的個性和社會的結構裡,去探討人
在一個社會需要的是什麼,他的空虛點是什麼。角頭開始在經營的時候,我抓不太
住方向,那跟電台是不同的媒體,不同的產業。慢慢經營後,我就想,好!我不跟你主
流唱片公司玩,因為我永遠玩不贏你,沒辦法玩得比你漂亮,他們太有錢了。我就
跳脫,但不會脫節,我來做「音樂雜誌」(就是可以聽到「音樂」的「雜誌」)。我
覺得台灣做唱片就是反應很快、情緒太淺,可是我覺得可以從音樂出發,延伸到一
個人的思想、一個地方的風土,和整個地域關係。不止是我這張,還有接下來要發
的一個卑南族的青年吉他手,他在台東做警察,他的音樂就很好玩。他有他對大自
然的想法和在釣魚中領悟的人生哲學,對人性很有感覺。我覺得把他的音樂和他
的思想寫下來應該會有人想看吧。我想二十一世紀是心靈的世紀,現在是要講求
文明的時候,政府應該從原住民開始關懷弱勢族群,讓台灣社會各族群能夠得到公
平的待遇。這才能讓台灣跨出第三世界,走向文明。
這也是為什麼角頭剛開始要做同志音樂,我們就是用音樂的方式,讓大家來探討這
個弱勢族群。但後來很失望的就是,後面討論的訊息是非常少的,同志也不想順著
這條路去推展這個議題。其實(<撫摸>這張專輯)己經非常成功了,各大媒體都在
報導,但是同志團體沒有把這個議題更延伸,後來就覺得做得好累。
J: 在票房上的反應呢?
張: <撫摸>賣得很好,八千多張,現在己經缺貨了,我們都嚇一跳,當初設想五六千
張就很高興了。可是<撫摸>被同志罵得滿慘的,因為用「撫摸」這個字眼,覺得
我們在偷窺他們。
葉: 我覺得同志會很重視主其事的人是不是同志。但你們不是,你們有什麼資格。
張: 在企劃的時候,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就請一位同志來做統籌,因為我們不
了解同志的生活,他們的思考模式,怕講錯話傷害他們。所以用「撫摸」,是表示
我輕輕地去撫摸你,去探觸你的感覺。就像一個陌生的東西,你每天都會看到他,
但是害怕他,你要去接觸他是用什麼心情?是「撫摸」的心情。但是「撫摸」太
聳動了,所以用注音的方式。那位統籌也是有點矛盾的,因為他是做同志運動,但
是做音樂出版想法有一點不同,你不能把運動的思想整個搬到唱片裡面,他做得很
累。我們還請同志來成立了企劃組去想、去思考要怎麼做。可是他們都沒有經
驗,都憑空想像,有時候根本是做不到的,最後還是我們自己做。我們之間有點不
太信任,沒有辦法,這是第一次。<擁抱>就完全是我來對外,然後第三張,你看(指旁
邊一大落信件)這是寄來的試聽帶,有這麼多,我在同志雜誌上徵求來的。
J: 那作<哀國歌曲>也是用這種徵件的方式嗎?
張: 倒不完全是,樂團是之前就有熟的,一個請一個,也沒太多過濾。我們是小公司,
也不能要求太多,從一個想法和意見去出發作這個東西,大家能配合就好,沒想太
多。其實後來發現,做音樂想法太多對我們來說是一種阻礙,尤其是合約。所以角
頭跟每個人都不簽約,我們合約上是寫:「若違約下輩子是狗」,也不罰錢。若真
的有事,五佰萬你拿得出來嗎?我們跟同志也是簽這樣子。這是互信,若真的有事
就算了,計較什麼呢?所以接下來作角頭音樂的時候,就很容易進行,我們不簽約,依
你的想法現階段配合。你把作品拿到別家公司去,他們可能不懂得欣賞,但我們不
會否定你的作品。為什麼樂團還蓬勃不起來?並不是音樂不好,而是唱片公司不
會企劃,現在企劃的頭頭都是以前作偶像的,他們會作樂團嗎?結果看起來就是很
奇怪。當然,樂團有他們的考量,不是說不可以。我是說這個大環境,為什麼樂團
還起不來。
J: <哀國歌曲>出版的時候,有辦一個「華山論band」,兩個舞台的樂團對軋,愈軋
愈激烈,相當精彩,未來還會再辦嗎?
張: 會再辦一次。這個舞台的構想法是來自於早期廟會,一個早上或一個下午,好
幾個團一起表演,觀眾多的還會頒獎金。今年我想搭一個歌仔戲棚,可是裡面唱搖
滾樂。地點還在想,目前在跟高雄市政府談。
J: 談回你的個人專輯,這張花了多少時間錄音?
張: 半個月到一個月,詞和曲是累積很久了。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有一些歌,但是這
些歌到一個階段,感覺會不一樣,你要拋掉。但你會捨不得,那就把它釋放出來,作
成紀錄。釋放出來後,才會有新的東西。若不釋放出來,我可能沒辦法寫出更精彩
的東西。若是拋棄掉,那還是「曾經擁有」,釋放出來,就會覺得那不是我的了,覺
得好輕鬆。在錄音過程中,我所有累積下來的想法和情緒都投射到歌裡面去了。
J: 歌曲裡面有用到很多傳統戲曲的曲牌,為什麼會想加入這些東西?
張: 這跟我的成長環境有關,小時候很愛聽收音機,還有在做電台的時候,認識一些
搞本土藝術的人,從他們那邊想到很多東西,像歌仔戲我就很有感覺,但我沒有辦
從原本的東西去發揚,所以就取一段一段來作實驗,我不曉得結果會怎麼樣,也不
像用這個當作音樂特色,只是覺得很對味。
J: 專輯中聲音的剪輯,好像是使用了Pro Tools這種錄音系統,那是什麼東西?
張: 這是一種用電腦硬碟而不是用盤帶的錄音系統,台灣也引進了四十幾套,這套
系統將來會改變錄音的觀念,像樂手錄音時不必從頭打到尾,只要演奏一段,然後
copy就好了。而且音質更好,頻寬更高。
(以下關於Pro Tools的敘述省略。簡單來說,Pro Tools是以Mac電腦為主的錄音
系統,可以用一百萬出頭的經費買到千萬級的錄音系統,以軟體來模擬一大堆十幾
萬的等化器、效果器。個人工作室就可以作到專業的效果和品質,而且使用上更
加方便靈活,從錄音、剪輯、混音、...一直到後製甚至燒成試聽CD,樣樣都行。
剩下來的就是製作人的功力和創意了。像Blur的<13>,和原音社的<Am到天亮>
都用到這套系統。張四十三的專輯也是因為Pro Tools才有能力處理大量聲音的
管理,並在短時間內完成專輯的製作。我認為電子音樂的東西在這套系統更能發
揮,但張四十三承認自已對電子音樂完全沒概念。)
葉: 在推原住民的音樂時,像原音社,他們在各方面都滿有利的,但知名度比較不利
的,角頭在這方面有什麼對策嗎?
張: 我們已經脫離一般流行音樂的模式了,我是用想雜誌的想法來製作音樂。我
不是說流行音樂不好,而是說他們在推新東西的時候,手法完全錯誤,像之前出他
們出的幾個樂團專輯,結果都沒做起來,連帶也影響了我們這種小公司。我們沒有
宣傳費,我跟樂團談過了,你不要當成是做CD,而是作一種報導雜誌,在報導你的
音樂、報導你的樂團、你的思想,裡面有很詳細的報導,好像[人間]、[People]雜誌,
只是多附一張CD。樂手們都很能接受我們這種另類的行銷。所以你說的知名
度問題,我們也有想過,但那不是現階段要的東西,第二階段再開始花宣傳費在「角
頭音樂」的系列上,投注在單張上很難成功。
還有定位的問題,像原音社,我給他們的定位是,去開發各族不同音樂的團體,你好
像是探險家,而不是音樂團體,下一期你去發現或蒐集不同族原住民朋友的音樂,
你不是歌手,也不是藝人,你是一個探索者。現在原住民音樂有郭英男的方式,有
動力火車的方式,原音社是「中間路線」。他不會失去流行,年青人會喜歡,也不會
讓部落的人反感。
J: 為什麼會用這種奇特的包裝?
張: 因為我很喜歡看雜誌,像[人間]雜誌,我把所有的過期[人間]都買齊了。這種包
裝就是來自這種概念,角頭唱片都有標期數。你可能到第五期才看到,若你以雜誌
的心態來看待,或許會想把之前的幾期都買齊。我想一期一期做下去,到做不下去
為止。我計劃最少每兩個月出一期,今年會出八張,裡面附劃撥單,而且可以訂閱
一年。除了原住民和樂團的題材,我將還想以「店」做為報導主題,好此說女巫店
和地下社會。我們覺得這個店有趣,去採訪她,然後附一張裡面歌手的現場錄音CD,
以雜誌為主。但目前為止還是以CD為主,未來計劃把雜誌的成份增加。
J: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錄音?
張: 我錄音的觀念是在搞綠色和平電台的時候學的,所以我比較在行的是剪接,那
時候的台呼、廣告都是我剪的,大學的時候倒是沒學到什麼,每天都在打球。
葉: 你在做這張專輯的時候,腦海裡應該有一個畫面吧,那個畫面是什麼?
張: 我的畫面是一個海洋,上面有一個流浪的床。我個人的生活情緒,反射到對台
灣的感覺,真的是一張流浪的床,沒有方向,每個都很飄渺,隨時都想找一個地方靠
岸,但是他又在床上睡覺、在床上做愛,他所有慾望的東西都在上面。這是我原來
的設定,比較嚴肅,不像最後作出來的結果這麼戲謔。
J: 影響你最深的樂手?
張: 崔健!所以<革命將取得最後光榮的勝利>這首歌聽起來很像崔健的<投機份
子>。也不是抄啦,因為錄的時候,我要鼓手打<投機份子>的感覺,結果就打出那種
樣子,吉他手來也是照幹,完成後我一聽,天啊!太像了!後來我再把台灣鄉下的那種
很聳的薩克斯風和歌仔戲調加進去。這首歌是十年前寫的,初期創作音樂總是會
受人影響很大,這也是成長的過程,所以也沒有逃避,就保留了下來。另外還有像
羅大佑,沒有西洋的歌手,朋友是有介紹,但我不太會聽,沒有感覺。反倒是像水晶
那套<台灣底層的聲音>聽起來很有感覺。
J: 所以有一首歌聽起來非常像<投機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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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所以地醒來,醒在秋熟的玉米田底。用呼吸尋找我的鼻息 而我,
我全身都是刀子切割爪子舔過,我全身都是魚骨刺青
一碟子痛快的剩肉,呈煙燻鮭魚色。
於是你拿出一根一根眼睫,開始收集瞬間,打開一張一張照片不管是否無關緊要
直到自己SCAN自己。直到你聽見影像說:請貼靠在我的胸膛上,傾聽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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