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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Galaxy 看板] 作者: greenink (小綠) 看板: Galaxy 標題: [創作]緋玉 時間: Fri Nov 19 21:47:32 2004 距離火祭之後,已經過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相對於人類甚至是銀河的歷史而言,只是微如毫米的片段; 然而從生活在這段時間中的人們眼中來看這段二十年,卻有不同的解讀。 結束戰爭紛擾之後的和平,總是格外受珍視。 為了確保這顆得來不易的和平果實能夠長久不腐,擁有強大而絕對的政治權威的 帝國政府費盡心思。除了積極維繫和領地中各地自治政府的關係,在消極地泯除 危害和平表象的隱性分子這方面也不遺餘力。概而言之,戰後的二十年,與戰爭 結束前的社會現象成強烈對比;彷彿是要將戰爭時造成的傷口努力補平似的,整 個人類社會蓬勃生長著。 對人類整體來說,這是好現象;但是看在少數人眼裡,卻有不勝唏噓之慨。 這些人,或有在戰爭中獲利,或有在戰爭中失利;但無論得失,他們都曾經 是歷史的參與者,與,創造者。和平的誕生與演化,這些人功不可沒,不管是何 種功勞。 歷史只負責誠實的紀錄事件的發生,至於評價如何,則是讀史的讀者的自由 心證。因為如此,歷史評價的主客觀之爭,就主導了一個歷史事件的正反價值。 銀河帝國和舊自由行星同盟之間長達百餘年的爭戰的意義,在戰後的和平時代裡 引發沒有結果的爭論。 吊詭的是,眾多史學者在繁不勝數的辯論中的唯一共識,竟都是肯定故費沙 自治領主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的負面價值。戰後二十年來坊間出現的各種歷史記 錄版本儘管對於故來因哈特皇帝或故楊威利元帥有正反多種評價,但是對於歷史 上同樣有重要影響力的魯賓斯基,大家都以厭惡的眼光對待。甚至有學者做出如 此感慨:「如果少了魯賓斯基這號人物,戰爭就可以提早結束,人類社會也不必 徒增那麼多損失了啊!」 這番感慨聽在當事人耳裡,不知是會覺得刺耳呢、還是會當作是恭維?所幸 故人已矣,魯賓斯基沒有活著聽到自己的負面評價。但是,行事謹慎不留痕跡的 魯賓斯基,又是如何決定自己的人生? 因為故人已矣,加上多數有關魯賓斯基的資料都在當時被當事人銷毀,使之 後的學者無從考證,更增添這個人物的神秘性。或許就因為不可知的神秘引起精 神上的反感,眾人才會毫不客氣地給予魯賓斯基盡是負面的苛責吧。 「見不得人的費沙黑狐」,這是一般人對魯賓斯基的印象。 但是魯賓斯基的神秘主義,在他死後二十年,被一串緋色珠玉頸鍊揭開。正 確的說,是這串緋玉頸鍊的主人,將魯賓斯基的往事,公諸於世。 至於為何選在魯賓斯基死後二十年才公開,多明妮克‧尚‧皮耶爾只是保持 她一貫的微笑,與,不語。有關魯賓斯基的過往,她也只是作選擇性的公開;隨 著這串閃爍著媚惑人的光芒的珠鍊被放在珠寶展的展示架上公開展示,時人得以 了解魯賓斯基驚人的財富實力以及他寵愛情婦的華奢生活;但是,那些都只是部 分的事實而已。 多明妮克最後還是沒有公開全部的過去,那段壓在她心裡二十年、帶給她沉 重精神壓力的回憶。 畢竟這段過往由她公開,並不見得能被客觀看待,深知這層道理的多明妮克 於是在事實的選擇上有所取捨;但是對於苦無資料考證的八卦的學者而言,多明 妮克的公開露面無疑是珍貴的第一手資料,所以多明妮克的有所保留,好奇的人 們也沒有抱怨。 魯賓斯基的神秘過去,一點一滴的正在新的時代中被構築;在多明妮克的回 憶裡,那卻是一段沉重的往事。 以下就是《緋玉》,一串淡紅色珠玉頸鍊的故事,多明妮克‧尚‧皮耶爾的 回憶錄。 魯賓斯基並沒有特定的生活重心。 醇酒、美食、佳人、名曲,這些都是魯賓斯基的生活,但是若以這些條件來 形容他的生活,卻顯得過於簡陋。 最為魯賓斯基「信任」、事實上也以相伴左右最為長久來證明這份「信任」 存在的多明妮克,在思索「魯賓斯基的生活重心是什麼」這個問題時,做出沒有 建設性的結論。 「真要討論他的生活,我想,或許可以用『追求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作 為他的目標吧?」 不知為何,多明妮克停下來輕笑一陣,才接著說:「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自己 想要而註定得不到的東西,而魯賓斯基是個聰明過頭的笨蛋,他以為他能得到他 想要的所有。」 魯賓斯基有什麼是他想要卻得不到的?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他最想得到的宇宙,最後可不是落入他的手中啊!」 冷漠的語調聽不出述事者的情緒。不明所以的聽眾或許會以為是多明妮克的 淡然以及不以為意吧。 事實上是,經過了二十年的沉澱,多明妮克對於這段過去,產生不一樣的看 法。 不管是對魯賓斯基的生活方式,還是,她自己。 二十年來的思考內容絕對稱不上是反省。多明妮克並不覺得自己有為過去負 責任或是贖罪的必要。尤其是當看到欣欣向榮的和平時代有著異於以往的朝氣時 ,她更覺得自己其實也為現在的和平時代付出不少心力。 但是魯賓斯基就不會這麼想了吧?畢竟現在這個和平的形式,並沒有依據他 的期望在運行。 其實魯賓斯基從來就沒有得到任何一件他想要的事物。 在認識魯賓斯基之前的生活,多明妮克自己也說不上來了;只隱約記得,那 是種乏善可陳的生活方式,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戰爭時不就都是那個樣子?戰場上的男人只要有機會離開前線,第一個想 找的一定是女人,」 多明妮克停下來若有所思,後幽然接道:「找家人、找情人,再不然就是找 我們囉!」 「不過我是有原則的,我可是絕不理會我不想接待的客人,」 風韻猶存的多明妮克輕笑:「他第一次想要點我坐檯時我還不想理他呢!」 在認識魯賓斯基之前,多明妮克是在奧丁宇宙港附近的紅燈區中一間小酒店 裡工作。那間酒店的店長見識廣、人緣佳,因此即使立足在紅燈區中酒店小姐卻 堅持不陪客人出場的原則並沒有影響到酒店的生意。 「那些士兵其實需要的是找人一吐苦水,性行為的發洩根本是其次;」 像是替什麼人抱不平似的,多明妮克的聲音略為提高了:「有些士兵只不過 是十五、六歲的孩子,年紀輕輕的就要面對不知能否活著回來的恐懼,想當然需 要同情與安慰啊!」 但是問及她是否會因為出於同情而特別照顧那些軍人,她卻回以冷淡的口氣 :「做我們這一行,是不容許私人感情介入工作的。」 其實是自己早就下定決心,不輕易付出私人感情;因為身旁有太多錯誤示範 的例子了。 既然是單純地陪笑,只要應付來去的酒客,讓他們在離開酒店時能心滿意足 地承諾下次會再來,自己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至於他們下次是否會再光臨,得視 他們是否能在戰場上活下來而定。 抱持此種原則的多明妮克,認為這是酒店小姐的職業道德。她秉持這個原則 穿梭在客人之間,是酒店的紅牌。 那次是魯賓斯基到奧丁來談開發計劃。生性多疑謹慎的魯賓斯基不輕易到陌 生的場所,但是因為之前欠酒店店長人情,所以這回就來當座上賓。當時的魯賓 斯基,還沒有坐上費沙自治領主的寶座呢! 「那時候的他就已經是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了,看了真教人討厭!」多明妮 克笑說。 其實是店長好客,特別希望自己店裡的紅牌能來招待遠方友人以表誠意,但 是忙著照顧剛歸來的艦隊士兵而疲於奔命的多明妮克誤會了。 魯賓斯基當時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在離去前丟下一句話: 「我會來接妳的!」 因為有太多人跟自己承諾過這句話,所以多明妮克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個 把月後店長交給她一筆高額的遣散費與一張前往費沙的單程船票,多明妮克才知 道魯賓斯基的來頭不小。 在多明妮克前往費沙的當兒,魯賓斯基正式成為費沙自治領政府領主。 被問及對魯賓斯基的第一印象,多明妮克反問:「是要問我第一次看到他的 感覺嗎?」 在酒店的那一次見面印象並不好。酒客都是那個樣子,而魯賓斯基當時是酒 客的身分,還是個強人所難的「拗客」,所以多明妮克當時並不喜歡他。 只是基於工作上受阻擾而不悅的情緒而已,多明妮克補充。 至於為什麼會接受魯賓斯基的邀約前往費沙,多明妮克坦誠的理由讓眾人驚 訝:「我想報復他害我失去工作的樂趣啊!」 所以在到達費沙後,魯賓斯基多次派人去接她參加各式宴會,她都婉拒。到 最後忍無可忍的魯賓斯基親自到他送她的別墅去找她,卻赫然發現她竟然與另外 一個他的情婦之一-跟她同時在奧丁被魯賓斯基看上而納入其收藏行列的女子聊 天聊得正起勁兒,而這名女子還曾經和他出席過帝國高等事務官的私人宴會呢! 魯賓斯基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股被多明妮克的情報能力打敗的羞辱感。遣走 了那名女子,魯賓斯基打破慣例,那夜晚上留在多明妮克的別墅中過夜。 在此之前,魯賓斯基是不會到情婦的住所過夜的。 那一晚,魯賓斯基像是發洩自己的不滿似的、粗暴的佔有她。 那是多明妮克第一次見識他的失控。她此時知道要讓這個總是充滿自信的男 人對自己有所依賴該採取的方法。 「當一個情婦,」 多明妮克換了個姿勢,從原來的正襟危坐改為斜倚著扶手,彷彿是對自己接 下來的話充滿自信般,語氣平穩地說:「可不要自己去滿足那個男人,而是要讓 那個男人主動需要我。」 尤其是當那個男人處於非常強勢的狀態時,唯有這麼想及這麼做才不會被那 個男人吞噬。 看到眾人被自己的用詞嚇得不發一語,多明妮克笑了:「要當魯賓斯基的情 婦,可不簡單呢!」 不知是過去職業上的訓練使自己佔盡優勢,還是自己本來就有天生的才能適 合扮演這種角色,多明妮克的聰穎與稱職使魯賓斯基自動或被動的疏遠其他女人 。多明妮克並無排擠他人的意願,她也從不道人是非,反而是魯賓斯基每次來訪 都會告訴她其他的情婦說她壞話的事實。 面對他人中傷,多明妮克沒去多想。一方面是基於自己過去累積的工作經驗 顯示,中傷自己的人只是出於嫉妒心理罷了,自己如果反擊反而顯得小氣;一方 面也是魯賓斯基每次的到訪都使她疲於應付。 魯賓斯基需要一個瞭解他、並能和他分享想法的女人。過於依賴他的女人只 是用來滿足他天生的保護欲而已,卻不能符合他心中的理想。多明妮克努力的達 到他的期望值。 為何會想努力配合魯賓斯基的期望,多明妮克似笑非笑的回答:「大概是基 於自己的職業道德吧!」 多明妮克在最初當魯賓斯基的情婦時,對他並沒有所謂情感上的付出。或許 是不滿自己的工作成就感被剝奪,多明妮克於是以「我只是換個工作場所」的心 情來面對魯賓斯基。而魯賓斯基也真是寵她,對她的冷淡極度包容;但是那份包 容究竟是出於何種情感,多明妮克不想追究。 在他們之間,有一條名為「感情」的界線;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 逾越那條線。 他需要她的善體人意來分擔自己的心理壓力;她需要他的需求來滿足自己曾 經被剝奪的成就感。 在多明妮克面前的魯賓斯基,全然失去「費沙黑狐」的形象。 在發生那件事之前,他們的蜜月期,似乎綿延無絕期。 魯賓斯基都是怎麼寵愛多明妮克? 「寵是真的;有沒有愛情的成分在裡面,我就不曉得了。」多明妮克回答時 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教人直懷疑她和魯賓斯基如何能維持同居關係。 其實是自己懂得掌握分寸;在與魯賓斯基的互動之間多明妮克小心地維持適 度的距離,在魯賓斯基需要她的時候他絕不推辭,而當他醉心於滿足自己的野心 時,多明妮克絕不會主動打擾他。這是聰明的情婦的高明手段:欲擒故縱。 魯賓斯基也順著她,任憑她主導兩人之間的關係。 有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魯賓斯基的寵愛? 「我還活著、坐在這裡告訴你們我跟他的故事,這就是他寵我的最大證據了 。」 無視眾人的驚愕,多明妮克繼續緩慢地陳述往事。 慢慢地,魯賓斯基來找她的頻率愈來愈高了。 其他情婦會因此而嫉妒她吧,但是對多明妮克而言,卻不是個她樂見的現象。 原因是,魯賓斯基實在是個很可怕的人。 「用『可怕』這個形容詞來形容他,還不見得能完全描述他的本質呢!」 魯賓斯基的可怕,並不是表現在他的外貌舉止;他的外貌是精明幹練、有著符 合其身分地位的氣質的男子,他的舉止翩翩,就像是上流社會中精於斡旋手腕的社 交名流;那是任何女人看了都會傾心、男人看了都會妒恨的形象。 魯賓斯基可怕的地方在於,他有個比常人都要狂妄的野心,而且,他以不擇手 段追求欲望的達成為樂。 每當魯賓斯基以愉悅的神情和多明妮克分享自己心中的想法時,多明妮克一邊 回應他的津津樂道,一邊在心裡發抖、膽寒。 魯賓斯基總是無情的運用所有可能的籌碼,來打擊、摧毀敵手,建構他自己心 目中的理想。 儘管他的敵手是體系龐大的國家,他也毫不以為意。 「多明妮克!這個宇宙中,可沒有我買不到的東西喔!」 這絕非誇大其詞;魯賓斯基最擅長以小搏大的技倆,他稱之為「理想而準確的 投資」。 他投資了很多事業,而且事後獲利的結果也都證明他正確的投資眼光。但是有 一項投資是他這生中最大的失策。 那也是一切惡夢的開始。 多明妮克停了下來。 眾人循著她的視線,看向那串掛在展示架上的珠鍊。 這串珠鍊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閃耀著一種奇特的光澤;那是種淡色的霞暈,沒 有紅粉珍珠的嬌麗,亦無艷紅珊瑚的奪目。 就像它的名字,它是如假包換的玉石。但是,怎麼會有緋紅色的玉呢? 而且這串玉石珠鍊,不知怎地,它的緋紅色看了直教人背部發冷。 「就好像是美人臉頰白裡透紅的感覺……」有珠寶商如此評論。 也有異議:「可是怎麼都覺得那是種詭譎的血色……」 多明妮克的解釋讓所有人倒抽一口氣:「這串玉珠頸鍊,本來是潔白無瑕的白 玉。」 「怎麼會、變成淡紅色……」 像是不願回想的緊皺著眉梢,多明妮克緊閉眼沉默了許久,才從唇縫間擠出一 絲聲音: 「那是,血的顏色……」 血染白玉! 雖然自己是魯賓斯基的情婦,但是平心而論,魯賓斯基不是個理想的情人。 魯賓斯基是真的寵她,但是,多明妮克無法從魯賓斯基的身上感受到他把她當 情人的那種感覺。 「魯賓斯基的天性就是如此,他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 相較之下,他的後繼者-魯伯特‧蓋塞林格,可就比魯賓斯基懂得討好女人。 或者說,魯伯特比他父親要懂得珍惜多明妮克。 魯伯特是打從心底相信多明妮克;那與魯賓斯基在千百次試探之後才建立的信 任不同。 多明妮克在面對魯伯特的純真時,曾一度慌了手腳;她已經因為隨時得應付魯 賓斯基的多疑而過度武裝自己,早就忘記戀愛的感覺了。當魯伯特傻氣地捧著那串 白玉頸鍊向她示愛,多明妮克著實嚇了一跳。 跟父親的萬能與強勢不同,魯伯特需要多明妮克的愛撫,需要她情感上的支持。 於是,多明妮克像是寵愛情人似的,疼愛他。 「其實他們父子倆真是很像呢,除了兒子多了一點母親那邊的長相特徵之外, 個性上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但是因為魯伯特涉世未深,比起他父親多了那麼一點天真,所以引發了多明妮 克的憐愛之心吧。 多明妮克其實極力想幫助魯伯特逃離父親的陰影;但是當她一聽到魯伯特興致 勃勃地告訴她他想打敗自己父親的想法時,她的心中直覺地反應「危險」兩個字。 她不只一次的勸阻魯伯特,要和帝國貴族鬥智也好,要和同盟政客談條件也罷 ,就是不要和魯賓斯基成為敵人。 天真的魯伯特聽不進她的勸;她眼睜睜的看著魯伯特被殺。 魯伯特被殺的那一夜,她捧著那串白玉頸鍊,發呆。 魯賓斯基進門,看見她捧著那串頸鍊,只問了一句:「他送妳的嗎?」 多明妮克無意識地點頭。魯賓斯基從她手中拿走了頸鍊離去,多明妮克卻連一 點反抗的聲音都發不出。 連流淚的勇氣都失去了。 數天後的晚餐結束後,魯賓斯基邀多明妮克共飲聊天; 「妳終究還是選擇我了,」搖晃著酒杯中血紅色的液體,魯賓斯基嘲笑似的看 著多明妮克: 「我們畢竟是同類啊,都是只要自己能活下來就可以不理會他人死活的人呢!」 多明妮克不作聲,魯賓斯基於是自顧自地接話說:「對了,我把魯伯特的禮物 改裝了一下,我想那樣子會更適合妳喔!」 接過魯賓斯基手中的首飾盒,多明妮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開了。那串白玉 珠鍊,不知怎地,染成了緋紅。 「這可是泡在他的血中幾個晚上才染出的顏色,跟妳的髮色才搭配嘛!」 未等魯賓斯基說完,多明妮克已經奪門而出。整夜,她趴在浴缸旁發狂似的嘔 吐,與,哭泣。 展示架旁鴉雀無聲。也許該說是,整個珠寶展會場的空氣完全凝結了。 然後,隱約地聽見,膽小女性的啜泣聲。 多明妮克看著那串高掛架上的緋色珠鍊,幽聲說道: 「白玉因為毛細作用的影響,將人血吸入珠子表面沉澱,就染成現在這個淡紅 的顏色。」 現場多出幾個乾嘔的聲音。 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情緒,多明妮克輕聲的繼續說下去。 栽培魯伯特,是魯賓斯基畢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錯誤的投資。 或許魯賓斯基是真的有意要魯伯特接他的棒子,但是他忽略了自己身為一個父 親的責任,也忽略了魯伯特的心情。 結果,失去兒子的魯賓斯基,也被兒子拉下他的政治舞台。 而且有如報應般,魯的健康,開始惡化。 從起初輕微的偏頭痛,到最後病入膏肓、醫生們束手無策的劇烈疼痛,魯賓斯 基整個人陷入與他自己體內的病魔對抗且穩輸不贏的窘境。站在病榻旁無法體會也 不想了解的多明妮克除了幫他找醫生就是冷眼旁觀了。 「我幫不了忙,而且,我也不想幫他。」 與病魔纏鬥而窘態百出的魯賓斯基於是更加殘暴;就像是抱持「既然我不得好 活,大家也就跟著不得好死吧」的心態,他使出更多不計後果的殺手間。其中最讓 多明妮克無法茍同的手段,就是利用愛爾芙莉德‧馮‧克勞希‧立典拉德來離間新 皇帝與帝國元帥的關係。 利用女人作為自己的武器,魯賓斯基已經無能到這個地步了嗎? 「魯賓斯基自己也明白,在失去他的至親骨肉時,也失去我對他的信心了。」 多明妮克平靜地說, 「我其實也曾經想過,要是他突然想要殺了我,那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畢竟 他連親生兒子都能面不改色地殺死,更何況是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情婦?」 但是多明妮克沒有離開他。直到他被捕之前,多明妮克都在他身邊陪伴他。為 什麼? 「他除了我誰都不信任了,」 「我想,在最後的幾個月我若是撒手不管他,而他又拒絕其他醫護人員幫他換 藥,或許就會少活那幾個月吧。」 抬頭看向「緋玉」,多明妮克幽聲道:「我想代替魯伯特,看著他父親最後的 下場。」 在魯賓斯基意識還清醒的時候,一次閒聊,魯賓斯基沒來由地問了多明妮克一 句話: 「多明妮克,幫我生個孩子吧?」 「生了好讓你殺是嗎?」多明妮克的憤怒提升到最高點:「你想當個沒有責任 感的父親,我可不想當個背負惡名的母親!」 多明妮克對魯賓斯基,自此開始再沒有同情。 就像是看好戲般,她冷眼旁觀他與病魔纏鬥、他被地球教徒出賣、他被憲兵拘 捕囚禁、他死在醫院裡。 在他自覺已經來日無多的時候,曾把多明妮克叫來病床旁,像是交代遺言般以 氣若游絲的聲音說:「等我死時,妳就到海尼森波利斯北邊的山丘頂上等著,妳會 看到我送妳的最後一件禮物,」 喘了口大氣,魯賓斯基強掙扎著:「我的禮物排場可比魯伯特大多了,妳看了 就知道……我不期待妳會原諒我,但是請妳好好活著……」 「活下去的道理,還用得著你說嗎?」多明妮克心裡想著,卻沒有說出口。 在魯賓斯基斷氣的那瞬間,她正站在魯賓斯基要她等待的山丘頂上;轟然一聲 ,然後爆炸一聲接著一聲,整個海尼森市中心呈環狀陷入一片火海。 整個火祭範圍的形狀,恰如那串緋色的珠玉頸鍊;就連周圍被燒毀的大型主要 建物棟數,都跟「緋玉」的珠子數量一致。 火祭之前的故事,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了。 多明妮克閉上雙眼,沉默。 聽著故事的眾人,也沉默。在他們心裡,實在找不出任何字眼可以形容現在的 心境。 靜寂的空氣在好久之後才被多明妮克的聲音劃破: 「其實,我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如果魯賓斯基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可能終其一生都只會在那間小酒店中 看酒客進進出出,維持她一貫的「不動真情」原則,她的生活將會是平淡無奇、乏 善可陳。 魯賓斯基豐富了她的生活,魯伯特則填補她的情感。 「歷史上應該會對魯賓斯基給予負面的評價吧,因為他做的事真的不合群哪!」 多明妮克的視線飄向遠方, 「但是有時也真的會覺得他很可憐呢,尤其是努力了一輩子到最後什麼都沒有 得到,」 像是嘲笑般:「還落了個背負歷史惡名的下場。」 其實魯賓斯基最想得到的,應該是自己的真心吧? 多明妮克看向「緋玉」,其實她早已猜到,魯賓斯基殺子的最大理由是,嫉妒。 自始至終,多明妮克都不曾對魯賓斯基說過一次,「我愛你」。 「明知道我是不會愛你的,何必這麼費心呢?」 當一個情婦,是不能隨便動了真心的。 這是多明妮克‧尚‧皮耶爾的原則。 -- W=P*T Time is Money. Knowledge is Power. Wealth=Knowledge*Money W/K=M 因此 財富與知識成反比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0.77.211 -- W=P*T Time is Money. Knowledge is Power. Wealth=Knowledge*Money W/K=M 因此 財富與知識成反比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2.22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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