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討論] 寫論文如何言之有物

[BluesHarp (栩栩藍色豎琴也)]

　　本來只是想跟大家分享我自己寫論文的心得和小技巧，想不到可以引起研究方法的
討論。我想我還是有義務對兩位學長的看法提出一些意見。

一、從學問的本質出發

　　記得當年小當家為特級廚師考試煩惱的時候，阿飛告訴他：「當你感到困惑的時候
，就想想你料理的原點是什麼吧！」technorules學長的想法涉及到三個基本學門：哲
學、科學、史學。我想這三個學門都有一個最原始的共同目的，那就是求真，我相信這
是任何學問的本質。

　　學長提到歷史論文是透過史料與敘述來表達自己的觀點正確，史料與敘述相當於證
據與邏輯，其實這就是科學方法。到此為止，科學和史學是相通的，所以學長說「對」
。

　　學長說「不對」，那就要把層次拉低一點來看，科學對於真理的追求始終是最強烈
的，哲學則會去思考真理是否存在，史學現在被哲學入侵了，後現代觀點告訴史學家應
該懷疑真理。如果要再把層次拉低，那我就講不下去了，不過彼此之間的差異應該會越
來越大。也許最低層次就是論文的形式，那在各學門之間的差異是很明顯的。

二、什麼是哲學

　　先來談談哲學。我覺得在三個學門之中，哲學的定位最令人棘手。我之前在板上發
過一篇討論哲學境界的文，我沒有結論，只是針對鈕老師的戰略四境界提出幾個問題：
什麼是哲學？到底是戰略有四種境界，還是戰略研究有四種境界？什麼是哲學境界？這
三個問題不解決，我們就無法解決學長提出的問題：「戰略最終的進化型就是哲學（
oops！XD），試想要怎麼用純科學的角度去寫一篇哲學研究？」哲學境界的哲學，和哲
學研究的哲學，是不是完全相同的概念，我覺得那是有待商榷的。

三、克勞塞維茲的看法

　　如果有人要怪我把文章寫得落落長，那得要先怪學長提到戰爭論，「予豈好辯哉？
予不得已也。」談到克勞塞維茲的看法，我要先把戰爭論的內文引出來：

　　　　這些真理必須生根在經驗中。任何理論家，以及任何指揮官，都不應鑽進理學
　　　　和哲學的牛角尖。
　　　　應知對于戰爭藝術根本不可能建造一套模式，足以當作一種鷹架好讓指揮官在
　　　　任何時候都可以依賴它的支持。
　　　　理論的意義為教育未來指揮官的心靈，或者說得更精確一點，即在其自我教育
　　　　中引導他，但不陪伴他走入戰場。（以上全摘自第二篇第二章）

　　第一個要說明的是，小克並不是排斥哲學，他只是強調戰略領域裡的哲學不應脫離
實證。第二，學長提到「戰爭論也批評那些試圖透過科學為戰爭建立純準則的人」，畢
羅是被他批評的典型，批評點是完全依賴幾何學來打仗。至少從上面的引文來看，我不
覺得小克有排斥用科學來研究戰爭，相反的，他那本書從頭到尾都是用科學方法在研究
戰爭（這一點可以寫另一篇文章了）。

四、歷史的功能

　　學長在上文說到：「戰略研究類型的論文，通常處在政治科學與歷史中間的灰色地
帶。」對於這個現象，我想應該要先分清楚科學和史學在戰略研究中扮演的角色。

　　鈕老師說「戰略是藝術，戰略研究是科學」，所以戰略研究是用科學來研究戰略，
它不必研究歷史。我在一開始提到，科學方法就是要講證據和邏輯，其中證據可以從歷
史獲得，邏輯可以從科學獲得。講到這裡他們的定位就很清楚了，科學的主要任務是研
究戰略並且提供邏輯，歷史的主要任務是提供證據；科學是主，歷史是賓。所以我們是
用科學方法在研究戰略，歷史這一方面，只要拿歷史學家的研究成果來用就好了。

五、什麼是科學

　　學長的文中有一個小結論：「用純科學的方法想在戰略研究中找出法則出來，似乎
不被祝福。」這個結論的前提是「戰略最終的進化型就是哲學（oops！XD），試想要怎
麼用純科學的角度去寫一篇哲學研究？」另一方面，鈕老師說「就其本質而言，戰略是
藝術，但用科學方法來研究藝術，又是常見的現象，不值得大驚小怪。」綜合學長和鈕
老師的觀點，可以引出一個本質上的問題：能否用科學來研究戰略？

　　不論如何，戰略研究都是屬於社會科學的範圍，在問「能否用科學來研究戰略」之
前，可以往前追溯到「能否用科學來研究經濟」，最終可以再追溯到「能否用科學來研
究人類行動」。在解決這些問題之前，我想必須要先了解什麼是科學。

　　這個問題實在太大了，我只能再回到原點：「科學的目的是求真。」在這個本質上
，不管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差別只是研究對象的不同。在戰略研
究的領域裡，可以分成實證性研究和規範性研究兩大類，其中規範性研究所追求的目標
，是戰略研究的主旨。不論是實證性研究還是規範性研究，那都是一種求真的過程。所
以，能不能用科學來研究戰略？我相信是可以的。

　　至於什麼是純科學？一定要使用數學和幾何學來從事研究才能叫科學嗎？那是科學
哲學的工作了。

六、結語

　　講了那麼多，其實我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在缺乏方法論的訓練之下，我只是「思
而不學則殆」。

　　可能是因為戰略研究還處於幼稚階段，也許已經上小學了，戰略研究現在還是缺乏
自己的方法論和研究方法，所以討論的空間還很大。

　　DeltaEcho學長提到也許可以使用模型來從事戰略研究，其實這件事在十九世紀初
期已經有人做過了，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卡爾．馮．克勞塞維茲，他提出的模型就是戰爭
的絕對形式。

　　在現代的社會科學裡，用模型用得最多的領域應該是經濟學，他們最喜歡用一大堆
數學公式和圖表來建立模型。這好像常被批評不切實際，其實沒錯，他們自己也承認這
種模型不切實際，但是他們說不切實際不代表沒有價值，它還是可以提供現實世界一個
參考。這種經濟學的模型，其實也可以叫做經濟活動的絕對形式。他們用來為模型不切
實際的問題來解套的說法，跟小克用的絕對與現實的二元架構是一樣的。

　　最後再引用一段小克的話來做為這篇文章的結尾：

　　　　理論……有責任把優先給與戰爭的絕對形式，並使那種形式成為一種普遍的參
考點，以使那些想從理論學習的人能變得慣於保持那種觀點，並用它來衡量一切的希望
和恐懼，以及當他可能或必須時，儘量的接近它。（第八篇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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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著頭仰望天空　眼前一片烏溜溜的白雲　一動也不動地飄了過來　

　　　　　　　　　　　　　　　　　　頃刻間　濛濛細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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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63.13.33.21
推 joycehaha:怎麼整篇下來我只看的懂"小當家"...下次也把阿基師寫進
→ joycehaha:來好了~~\囧"/
推 Me163b:後現代史學不是你講的那個樣子喔，這個誤會很大。
推 Me163b:另外我覺得理論只是對自身先行定位的"真實"的趨近嘗試
→ Me163b:就像是找出二次曲線的中心一樣。但是...
推 Me163b:1.有可能我們自以為的二維座標系實際為三維座標系
推 Me163b:2.或者這個曲線從來就不存在所謂的中心
推 Me163b:不過在圖畫出來之前，也沒辦法判斷，所以還是先相信吧  XD
噓 Me163b:幹，我在寫什麼啊，噓四樓到九樓啦
→ BluesHarp:我讀過的後現代史學著作也只有歷史的再思考,也沒全讀懂
→ BluesHarp:記得他一個主要論點是,史實不等於歷史
→ BluesHarp:我猜你可能是要講這一點
→ BluesHarp:嗯,從最高的角度來看,所有的真實都只是相對的
→ BluesHarp:科學家也沒辦法在宇宙裡找出一個絕對座標
推 Me163b:沒錯，你那句的質疑客體反置了呀
推 Me163b:所以很遺憾的事情是，我們常必須屈從於權威（者）的觀點
→ BluesHarp:這個問題很有趣,所以我在第一篇以天動說為例來說明
推 Me163b:老實說，第一篇我想戰的是台灣的教育  XDDD
→ BluesHarp:現在講到的移動,其實都是相對的
→ BluesHarp:既然是相對的,那麼從某個角度來看,太陽就是繞著地球轉
推 Me163b:就"個人""短期"而言，其實劇烈的移動存在可能性還挺低的
推 Me163b:這就變成個人的意識問題了。
推 Me163b:因為不存在劇烈的變化，所以要產生根本懷疑是很大的困難
推 Me163b:於是堅持自身定位的真實遂成為意料之中之事
推 Me163b:最後學術研究就可能流於符合型式的產出
推 Me163b:只要成為權威者，要挑戰你的觀點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 Me163b:當然這已經遠遠超出學術所能解釋的範圍了（嘆）
→ BluesHarp:我覺得這個問題在某個程度上,是科學哲學的責任
→ BluesHarp:我的處理能力有限,所以先去睡午覺了
推 rommelchen:只要牽扯到"人"這種情感生物，任何相關研究都難獲得
→ rommelchen:"純粹"的科學結論吧？
推 rommelchen:所以是非對錯，往往是建立在你是否是站在"權威"的一邊
推 rommelchen:科學是一種建立在假設、試驗、立論的"權威"建構上。
→ rommelchen:道德法律是建立在，基於人類活動運作"規律"下的產物。
→ rommelchen:現在的是非價值，不過也是過往人類經驗的累積。
→ rommelchen:現在的對與錯，百年之後是否依然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推 NKN:我覺得戰略的實驗方法只有星海爭霸跟世紀帝國 HOI也不錯
→ NKN:但職業賽告訴我們多少玩家有多少種打法 沒人百戰百勝
→ NKN:人族的打法不能用在蟲族上 配合自己才是真的
→ DeltaEcho:但是理工尤其是理學院 想法跟社會科學差很多...
推 Me163b:這很正常啊，文學院和社會科學院想法也差很多。
推 Me163b:養出來的人在氣味上也差很多（笑）
→ BluesHarp:我想這每個人都不太一樣吧,至少我認識兩個理工人跟我的
→ BluesHarp:想法不會差太多
→ BluesHarp:一個是我哥,讀資工的,一個是我同梯,讀生科的
→ BluesHarp:在距離學術的頂端還很遠的時候,不同科系的差別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