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opuntil (紫霖)
看板TigerBlue
標題[創作]「奴隸確認網」22.求職
時間Fri Dec 9 18:23:47 2011
（詩人視角）
自補習班離職後，你陸續投了一些履歷，一方面想轉換跑道，一方面也想了解最近社
會的產業脈動。曾經對編輯的工作有所嚮往，可惜在出版業工作的朋友跟你說：
「這一行，能不進來就不要進來，除非你能忍受平常十二小時旺季十六小時以上，甚
至每天睡公司，卻只能領不足30k的可悲薪水……」
「啊！有這麼慘啊？」
「是啊！所以這行的流動率超高的，科技業無論怎麼操至少還有分紅可以領，那像我
們一年只調薪個幾百塊，換算時薪比小七工讀生還不如……誰能一輩子忍受這種沒有前景
看不到未來的工作？」
你回想到，那天深夜，你跟睽違已久的朋友坐在關東煮店的竹椅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天，朋友的臉孔憔悴，眼露血絲，感覺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幾年……
在室內，頭上的電燈泡無風自晃，透過從熱湯裊裊上升的水蒸氣看著朋友的臉，有股
莫名不真實感。
「最近也還是一直在加班嗎？」你問。
「對啊！每天都忙到凌晨以後，走路都覺得身體在飄，感覺自己快升天了……」
「所以今天是忙裡偷閒囉？不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突然想起，當天並不是假日。
「咦對啊我怎麼在這裡？」朋友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與一抹詭異微笑，站起來頭也不
回離開了……
你目送他隱約閃爍著磷磷鬼火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深夜裡……
感覺事情不對勁，你拿起手機撥打號碼，電話通了──
「喂……我人在公司加班啦……其實是不小心睡著了……真巧，剛夢到跟你一起吃關
東煮耶！好懷念喔！」
另一端是朋友疲憊的聲音，不知所措的你講了幾句晚安後默默掛掉電話……
已經操到靈魂出竅了嗎？
看著他這樣的情形你搖頭，只好從對出版社的憧憬轉為死心，另投其他履歷……
無論如何，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幸福企業旗下的子公司包山包海，你亂槍打鳥投了履歷，也幸運的獲得一些面試的
機會──
做了英文性向測驗與簡單的自介後，面試主管看著你的履歷，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你聊
著天，看著他敷衍的態度你直覺感覺到他並不喜歡你，只是為了形式不得不把時間消磨過
去……
「興趣是閱讀？」
「嗯，我喜歡閱讀文學作品與新詩，喜歡的小說作家是村上春樹，喜歡的詩人是周夢
蝶……」
「會寫作嗎？」
「寫，但不一定是用筆，而是用生命去創作。」
「什麼意思？」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首詩。」
……
望著面試主管越來越敷衍的態度，你決定主動出擊──
「我聽說這一行基本上都是九點半以後才下班？」
「嗯，也不一定啦，遇到淡季也會主動讓你們放無薪假，不過忙的時候就必須加班了
……」
旺季責任制，淡季無薪假，這還真高招啊？
「那請問為了生活這樣汲汲營營跟螞蟻有什麼兩樣？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您有沒有
想過人與動物間的差異在哪裡？」你反問。
「啊？」沒料到你會這樣反問，主管驚訝張大嘴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是文化。」你語重心長解釋：「人之所以為人在於文化的創造與繼承，但這文化絕
不是加班，也不只是賺錢，並不是說我們不是藝術家就不干我們的事，平民也有可以參予
的藝文活動，並不是一定要飛到雪梨歌劇院聽音樂會或羅浮宮看展覽才是藝術，在家看書
聽音樂就不是？必須要有休閒活動與時間我們才能養的起那些為大眾表演的藝文工作者，
並不是在大型晚會花了兩億圖利特定人士的音樂劇才是藝術，而沿著城鄉為兒童巡迴演出
的劇團就不是……可是，當中下流階級一直為了生活與工作忙碌時，我們將沒有閒餘時間
與金錢養大多數的藝術工作者，久而久之文化就會開始樣板化，然後產生斷層，最後消滅
……這難道不重要嗎？」
「……」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我覺得……你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生命的意義
是什麼？有必要我可以幫你開書單……」
你告別依舊無言的面試主管，灑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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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教師視角）
告別實習生涯，當了到各地輾轉流浪的代課教師，算算也一年了，雖然說以教甄的競
爭激烈來說，準備個一年並不算什麼，三年五載才考上的也是大有人在，讓你灰心的是整
個大環境，從政府、制度、到家長環環相扣，讓你得到的結論是「這個國家不重視教育」
。
不提高師生比、加注設備到偏遠地區，對不適任的正式教師沒有健全的淘汰機制，放
任學校獨召卻不公佈筆試成績與標準答案，最基本的公信蕩然無存。從教學上來說，禁止
體罰卻沒有相關的配套措施讓老師在學生眼中毫無威信，反而變相助長校園霸凌，而只重
視成績的家長或是把教育責任完全丟給學校平常不管小孩死活的家長都需要再教育。
捫心自問，自己能夠改變什麼呢？終於明白你的無能為力，就算日後當上正式教師，
也只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
而曾經你也是有理想的，曾經。
如果有更好的機會能夠轉換跑道，找一份穩定點的工作，雖然不甘心，但也是一種選
擇，在這種情況下你也投了履歷……
「師範體系啊？這年頭流浪教師太氾濫了……」面試主管翻著你的履歷說。
「嗯。」你點頭承認。
「大學教育也很失敗，企業幾乎找不到即時可用的人才，只好每個都從頭教……」主
管輕蔑笑著。
那種高高在上的笑容讓你討厭……不想在他底下做事。你心想，於是出言反駁。
「不好意思我打個岔……」你抬頭：「整個台灣教育是失敗的，不只師培，從基礎國
教到大學體系，要廣泛講甚至從一般民眾到政府官員的德教思想都是有問題的，因為他們
大部分連最基本的「誠信」兩個字都做不到……但是，沒辦法為企業生產即戰力人才絕對
不是大學教育的問題。
……
因為大學不是職業訓練所，大部分的學科著重基礎概念，大學教授也大都是學術界出
身的，當然也有在業界唸到博士然後回流教書的，但相對而言比例較少，而且就算是相同
產業，不同公司所需要的核心技術不一定一樣，怎麼可能為每個企業量身打造人才呢？除
非學國外企業捐錢給大學，讓學校有足夠的經費購買設備與開相關課程。我個人認為，人
員培訓是企業所必須擔負的成本與社會責任，不然一方面享受政府給的減稅優惠，一方面
又想撿現成的人才，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好的事？」
你講完，面試主管的臉也綠了，你也開始收拾行李。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工作，或是主管態度好一點的話，你或許會換個比較委婉的說法，
但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他手下做事，一口氣悶在胸口也不好受，那當然就不客氣了……
走出大門，你抬頭吐了一口氣，看著電線桿上的一群麻雀，在這風大的都市，飛向逐
漸變冷的灰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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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行老闆視角）
面試主管是紅光滿面的中年人，他笑容嘻嘻看著你，你也傻笑。
「以前的經歷是機車行維修工程師？」
「就是黑手的意思啦！」
「喔？那為什麼會想來這應徵？」
「能在幸福企業旗下工作是我的榮幸。」
「為什麼你興趣那一欄寫的東西我看不懂？」
「看不懂沒關係，代表你是正常人。」你說。
「初音……不就是一個軟體？」
「什麼叫不就是一個軟體？你想決鬥嗎！」為了捍衛信仰，你不惜一戰。
「啊失言了對不起……」面試主管趕緊道歉。
「沒關係！」你坐回座位，表情恢復微笑。
「對了……你在履歷表上提到有可以解決大陸工廠連續跳樓問題的方案？」
「對啊！」
「說來聽聽？」
「很簡單……就是加薪！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既然競爭對手也以薪資過低這點來
攻擊，那我們加薪競爭對手就不得不加薪，可是幸福企業有強大的垂直整合供應鏈可以降
低成本，這是對手有所不及的，所以我們可以一直加薪……看對手跟不跟？一直加到對手
跟不下去為止……30%不夠的話60%……60%不夠的話90%……90%不夠的話超越極限的暗黑
力量120%就給他開下去……總之今天的我沒有極限！一直加到對手跪下來拜託你不要加為
止……總之把競爭對手搞垮，接下來獨大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就是所謂的黑暗兵法、
火鳳燎原！」
「好，那請問你應徵的職務是？」
「清潔工一枚。」
「你不覺得大材小用嗎？」
「不會！能夠在幸福企業工作是我的夢想，就算是當一名小小的清潔工也無所謂！」
「好，那最後一題是一個情境問題，請問當老媽、老婆、小孩三人同時落入水中，而
你只能救一人的話，你會怎麼選？」
這……這問題要怎麼回答才好呢？真難以選擇啊！你回想著，這種沒有正確答案的東
西要怎麼回答呢？難道是如漫畫獵人所講的「沉默」嗎？不！像這種大企業都有制定的Ｓ
ＯＰ，模糊兩可或是太藝術化的回答肯定不是正確答案。ＳＯＰ的精神就是簡單、明確、
有效率……如果這題有所謂標準答案的話，那麼依照標準作業程序的方式……等等……標
準作業程序……啊有了！答案呼之欲出！
「依公司規定。」在電光火石間，你說出這個答案。
……
「好，恭喜你錄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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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素食餐館內，流浪教師、詩人、記者與剛應徵上清潔工的黑手老闆坐在一起，桌上
依舊擺滿了各種飲料……
「平均丟上百封履歷才有面試機會……工作難找也就算了，為什麼起薪還降低到22k
呢？就算十年前毫無技術性質的服務業工作也沒ˊ這麼糟啊？」詩人看著筆電垂頭喪氣抱
怨。
「那算什麼？我還有遇到徵無薪實習生一年的耶！只象徵性給不到一萬的生活補貼…
…根本就是土匪！」流浪教師也很氣憤的說著。
「咦？這不是跟你們教師實習的時候差不多嗎？」詩人說。
「對啊！政府開的壞榜樣……不過，為什麼賢能如你我都沒找到工作，先找到工作的
卻是旁邊這個變態呢？」流浪教師睨了黑手老闆一眼。
「什麼變態嘛！」黑手老闆反駁：「你們根本不知道，出現在你們眼前的我只是平常
狀態而已，當我紳士的火力全開時……那威力，將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啊！」
「你恥力太強了我們甘拜下風！請你自己害怕就好！」流浪教師拿餐廳附的小抱枕丟
他頭。
「沒關係啦畢竟他有達到目的……混入幸福企業的大本營……雖然是清潔工。」詩人
打圓場。
「好吧……那就算慶祝我們成功的第一步，大家乾杯！」流浪教師說。
雖然桌上沒有酒只有各種综合果汁等飲料，大家還是舉杯乾了。
……
「男生喝青木瓜四物飲不會覺得很奇怪嗎？」詩人看著記者說。
「不會啊小時候我姊喝不完我常幫她喝，長大就變成習慣了……皮膚會變好！」記者
微笑解釋。
你們無言看著記者先生雙腿交叉的坐姿，牛仔褲掩飾不住的圓挺臀部以及纖細腰身，
再加上巧手拿著玻璃杯的手勢搭配燦爛笑容……
會變的，恐怕不只有皮膚吧！
除記者外其餘三人不約而同心中做出如此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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