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主題]國軍海盜傳奇-關閉政策

[sPz101 (學好戰技殺共匪)]

事先說明：
由於我們討論的是一個很混亂的時空，因此有些重要名詞必須要先講清楚，
以兼顧行文方便與符合史實：
在接下來由小弟發表的文章中，中華民國及其政府將依照張淑雅的作法，
一概稱之為"國府"──國民黨的中華民國政府(不是抗戰前後的國民政府)；
至於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在當時的外文文獻中經常被稱之為CPG，中央人民政府，
但在此還是簡稱之為中共(包括十一建國前的各個政府在內)。
而如果是專指國共兩黨，則直接使用英文縮寫，KMT和C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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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攔捕東歐國家船隻還是東南沿海的海上游擊活動，
1950年代國府武裝力量在台海到處作亂的背後，
其實是有一套政策架構可循的
──各位，你們沒有看錯，國軍不只是因為缺錢缺餉才去幹海盜的，
咱們要討論的，可是一樁政府立案合法經營，還外加原船可用的大手筆。

　　行政院令‧卅八穗五字第四八九六號‧三十八年六月十八日

　　為適合軍事情勢需要，特規定：自閩江口北（東經一一九度
　　四○分北緯二六度一五分）起，沿中國領海，北至遼河口
　　（東經一二二度二○分北緯四○度三○分）止，在我國領海
　　範圍以內地區，為關閉區域，自本年六月二十六日上午零時
　　零分起，在關閉區域內，所有外籍船舶及航空器，均不得進
　　入，關閉區域內之永嘉寧波上海天津秦皇島等原已對外開
　　放各港口，自即日起停止對外開放。此令。

因故關閉港口機場是很平常的事情，
機場因為天候不佳暫時關閉不給起降的事情所在多有。
但是，請各位看倌注意一下上面這道命令的時間和內文提及的空間：
嗯？渡江戰役四月結束、五月下旬上海失守，
上開命令中所提及的區域差不多都是"匪區"了，
中華民國政府發一道命令去"關閉"那些已經不在其控制之下的口岸是怎樣，
嘴砲打心酸的嗎？

事實上，這道所謂的"關閉"命令，是一開始就擺明要以海空軍武力來貫徹的，
亦即強制各國船隻不得進出被"關閉"的區域，
換言之，就是國府對於陷共區所採取的封鎖行動。

那為什麼不直接宣布封鎖就算了，害後人還要花一堆廢話來繞大圈？
哦，要解釋這個，我們得再一次回到國際法的世界。

"關閉(close)"其實是一個地位和效力都很模糊的概念，
看倌可以隨便找本新一點的國際法或海洋法，
通常在講述公海、領水或執法等處的章節就會提到"關閉"，
像我手上並不很新的秦綬章《國際公法》，
p.261就用了六行不到來講述"關閉"，要點如下：
1.通常某國政府會宣告"關閉"，是因為該國發生內亂，
　乃宣告"關閉"其一部份海岸(也就是被叛亂團體控制者)禁止船舶機艦出入；
　這在國際法上的成例不多，如墨西哥政府於1912、1924年間，
　兩度以內亂為由關閉港口(探討相關國際法問題的台灣學者如李如慕、黃剛，
　都提到過1924年關閉案的例子)；
2.其實這已經很類似對叛亂團體的控制區進行封鎖。那為何不稱為封鎖咧？
　在國際法上，封鎖(blockade)具有相對明確的法律效力：
　它是一種交戰國或交戰團體之間的行為，
　因此，宣布"封鎖"不僅可能造成"承認叛黨為對等交戰團體"的法理現實，
　同時也牽涉到其他局外各國的中立義務問題。

以1949年這個case來說吧：
國府若貿然宣稱對中共控制區實施封鎖，則依國際慣例，
國府對中共的軍事行動將會從平定叛亂轉變為戰爭行為，
同時共「匪」將在法理上成為與國府對等的交戰團體。
Well，不要以為這只是法理上的務虛名位而已，
連帶的另一個效果是：局外各國必須保守中立。
這將使國府可能陷入"在法理上"無法取得局外中立各國援助的困境。

嗯嗯，
聽說貴府上前陣子才好不容易敲到一筆美國援外法案的額度是吧。....

是故，1949年6月的國府，
就只好假借「主權國家因故關閉本國領水港口」之名─
就跟「金門尚義機場因能見度過低暫時關閉」，
或者「地球是很危險的你還是趕快回火星吧」一樣地不帶煙硝味─
來掩護其阻截飛機船艦前往中共控制區進行貿易之實了。

如果一切照原始計畫施行，那麼關閉行動也確實不會有啥煙硝味。
當時還是外交部"政務次長代理部務"的葉公超就曾在行政院院會中強調，
國府現在執行的是"關閉"而非"封鎖"，所以在執行上必須嚴格遵守：
1.只在領水內執行。當時中國所承認的領海是距離低潮線三浬內的海面，
　原則上國軍不應在這個範圍外行使任何權力，好比說追趕警告臨檢扣押等等；
2.對於不遵守禁令闖入領水的外籍船隻不得扣押，僅能予以警告要求駛離，
　三次警告不從者得進行警告性的攻擊；再不從者才能直接攻擊。

以上的大原則後來有沒有被切實遵守，以後就會提及，
但是各位看倌應該隨便想也想得到：
1.被關閉的港口包括了上海在內，
如果上海港的來往貨運商務銷金白相諸般活動，
可以這樣隨國府一句話就雲行景從真的不再出入運作的話，
那上海也就不成其為上海了；
2.承上，所以這種另覓名目以規避國際法義務的奧步，
當然會被相關各國不待命令自動戳穿。
大多數國家都認為，"這就是封鎖；而且是於法不合的那種"。

....畢竟啊，兄弟，你窮到連支掃把都沒了不打緊，
但是麻煩顧一下江湖道義，不要死到臨頭還來擋別人財路好嗎?!

國府在6月20日陸續向各國使館發出通告照會，
要求各國轉告所屬航商船主不可再前往關閉區域口岸，
各國從六月底開始陸續回覆，大體上可以分成三種反應：
一、接到通告之後沒有提出異議者，
包括了當時"向來反共"的中南美各國，
以及口頭答應但"未來仍視英美態度為依歸"的希臘、
再加上埃及、菲律賓、泰國與阿富汗等。
──這裡面有幾國將來會得到寶貴的教訓：
飯可以亂吃，錢可以亂拿，外交文書可不能亂收。

二、反對，但其實也無可奈何者，
大多國家都算在這一項裡面，包括了大部份歐陸國家及加拿大等。
荷蘭的回應可能最為有趣：我承認貴國有鎮壓叛亂之權，
但貴國這樣蠻幹只會收到反效果。

三、反對而"有可奈何"者，英、美兩國屬之。
英國，挾其在遠東所擁有的鉅額航運商貿利益，
自然不會同意這種擋人財路的行為，
中國要硬幹嗎？很好，皇家海軍遠東艦隊可不是擺著當模型嚇人的。
在國府執行關閉行動的過程中，
英國一直是態度最強硬、衝突也最多的國家，
她不僅始終擺出"皇家海軍的職責是維護公海合法航運自由"的態勢，
而且在1949年7月2日提交國府外交部的節略中，更明言：
英國政府不接受任何由中國軍對英國商民所造成之損害的責任；
英軍為因應上開情況而對中國造成的損害，英國政府也不負責任。

這種強硬的態度一來是有實力當後盾，二來也由於事實擺在眼前。
6月21日，正當公佈後尚未施行的空檔，
一艘英國貨輪「晏芝(Anchises)」號在黃浦江中遭到中國空軍的轟炸，
造成船隻受損，外籍船員多人受傷。
此事自然引起了嚴重的風波，英國向中國政府提出嚴重抗議，
英國外交部次長並於下議院中直指，中國政府的行動「絕對不合法」；
對此，中國方面的解釋為：
○ROCAF：她沒有掛任何國旗
○ROCAF：她好像只掛了紅色的航行旗(red ensign)，很像匪船
○ROCAF：其實呢從空中看下去是很難看清楚旗面滴
Conclusion：這是一樁因為辨識不清而造成的accident，與關閉政策並無關係。

英國人：A你老木。

五天後，駐港英海軍副總司令Tadden氏即發表強硬談話，
「保護英國海運免遭任何非法侵害乃是皇家海軍的職責」──
這番話，英國人可是說到作到。

另一個有辦法實際影響國府的國家，美國，態度則是極度地"微妙"，
雖然美國也不承認國府的關閉政策為合法行為，
但是，卻沒有像英國那樣提出嚴厲的反對態度，
再配合上一些美國官員的私下言談，
國府外交部正確地推斷：這背後有玄機，老美怕也指望能找共匪一點麻煩。

怎個正確法？就在毛澤東主持開國大典的次日，華府時間10月1日，
杜魯門總統明白地告訴代理國務卿(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J. E. Webb：
他希望國民黨的封鎖有效，並希望國務院對因而出事的美船袖手旁觀。
(...he wished the blackade to be effective and that
  he desired the Department to do nothing to be of assistance
  to these vessels.)

於是在國府發布關閉令之後不久，長江口外英美兩國軍艦同時現身，
但前者被視為"鼓勵外輪進出甚至提供護航"，
而後者則是來"勸阻"本國船隻不要擅入闖關的。

"You know, the Earth is very dangerous. Back to Mars ASAP plz!"

看倌請牢記上述各國的態度。
事實上除了美國發生過微調之外，國府關閉政策的國際反應，
在1949年發布之後便已大致定調，
並貫串了之後國府在執行關閉政策時所面對的應對與局面。

總之，就從這個六月起算的至少十年之間，
懸掛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海軍旗的武裝船隻，
成為東亞沿海各國航運的一大威脅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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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是我們的國家，人民是我們的人民，政府是我們的政府，我們不喊，誰喊？
我們不幹，誰幹？儘管我們的肩膀還很柔嫩，儘管死亡對我們來說，還顯得過於沈重
，但是，我們去了，我們卻不得不去，歷史這樣要求我們。

                                              --1989<<絕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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