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清晰而堅韌 台灣人的輪廓

[UmbertoEco (三趴二跪一起立)]

※ [本文轉錄自 a-bian 看板]

作者: greatmovie (愛情˙不用翻譯) 看板: a-bian
標題: 清晰而堅韌   台灣人的輪廓
時間: Thu Mar 18 01:19:16 2004

在我成長的經歷裡
母親和外婆的形象是我最深刻的記憶
我是新竹的客家人
我父親和母親都是在新竹居住十幾代以上的客家人
我的父親是鐵工廠的作業員
也就是所謂的藍領勞工階級
我的母親是做美容的
應該算廣義的服務業
我的母親今年接近五十歲
我的外婆一共生了七個子女
我母親是裡面最年輕的一個
如同我們大多數上一代人的經驗一樣
三十幾年前的寶山鄉下
我母親必須走山路兩小時才能到小學上課
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年代裡
在一個男人都未必有機會念高中職的年代
我外婆卻沒有因此看輕我母親
反而給予她多於其他兄姐的照顧
我的外公早在我出生之前好幾年就已經過世了
靠著我外婆種菜賣菜的收入
以及比我母親年長十餘歲的大舅資助
讓我母親可以念得職校的學歷
作為她日後從事美容業的職業技術奠基
在我父母相識以前
我外婆和我舅舅們搬到了豐原居住
只會客家話以及一點點福佬話的她
在豐原的福佬庄裡更無法將生活圈拓展到超過家門太遠的地方
即使如此她還是有辦法自己買火車票來回新竹豐原
或許是因為最疼愛身為么女的我母親的關係
外婆對於我和我弟這兩名我母親僅有的兒子也同樣關心
當我開始有了記憶和思考能力之後
印象中高中以前的每年生日
我外婆都會獨自從豐原坐火車到新竹
為的只是帶一個生日蛋糕給我
我的生日在元宵節之前
即使當天寒流或是下雨
她還是會獨自搭車前來
幫我慶祝連我自己都不會注意到的日子
有時候她也會從豐原家旁邊的菜園裡
拿幾把自己種的菜坐火車到新竹來給我們
只因為擔心市場買的菜農藥太多
從上高中之後
我外婆的身體狀況已經無法讓她經常來回奔波
也因此我和我媽媽去豐原探望她的次數增多了
去年因為動手術的關係讓她體力大失
最近幾次去的時候
發現上下樓梯對她而言都是個沉重的負擔
而她的雙手手指更因為長期做粗工=以及年老退化的緣故
早已無法完全伸直 永遠保持微微彎曲的樣子
貧弱的身體連帶使她對於生命感到悲觀
幾次去探視她也都不太說話
有時候只是呆坐著直視前方
母親和舅舅阿姨們之外
在跟我同一輩的人裡
幾乎只剩我可以和她使用客家話交談
退化的聽力以及價值觀的隔閡
使她和晚輩們的話題也有限
通常是沒來由的要我去當老師
因為在她們那個時代的老人家的觀念裡
當老師是個具有社會地位又收入穩定的職業
或者不斷的削水果給我們吃
即使她已經步履闌珊....
然而在我們晚輩與外婆僅有的話題裡
總是能聽到她要求我們投票給陳水扁
這是她從她的生命經驗感受而來的選擇
她雖然保守但卻不封閉
從日據到兩蔣到李到扁的時代
見識到身邊發生的228 白色恐怖 軍公教特殊利益及特權壟斷 打壓母語 賄選綁樁
到有一日能夠看到客家頻道的出現
影響她判斷的依據是簡單而直接的
不是漫天喊話的烏賊口水
也不是經由媒體或教育體制渲染的意識形態
而是生命智慧給她的感受一個人是否真誠的能力

已經八十多歲的外婆完全沒有受過任何教育
她是個毫無疑問的文盲
也就是陳文茜口中的鄉下婦女
一個沒有從任何書本與文字裡學習到任何禮義道德
而憑藉著客家人世代相傳堅毅精神
胼手胝足養育我的母親和其他子女的鄉下婦女
如果要問屬於台灣人的形象為何
對我而言她就是最有代表性的解答
雖然我並不是受她所影響才要投給阿扁
但我知道在這個時刻
對我個人而言
我所投給阿扁的一票
也等於投給以我外婆為首
象徵台灣母性的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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