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思辯] 中文為什麼要直書？

[sarsspear (沙士比亞)]

※ 引述《sarsspear (沙士比亞)》之銘言：
: 世界上大多數的文字都是橫書，
: 只有中文以及深受中文影響的日文是直書，
: （韓文不知道是不是）。
: 想請問各位大大：
: 1.中文直寫的習慣是怎麼形成的？
: 　外文的橫寫習慣是怎麼形成的？
: 2.從科學來分析，直書和橫書各自有什麼優缺點？
: 3.從哲學來思考，直書和橫書代表的意義為何？
:   思維方式有什麼差異？
: 4.從現代應用的角度思考，這兩種書寫方式應該如何應用。
: 　電腦處理上呢？有沒有什麼可以改進的空間？

: 推 lyremoon:個人覺得橫書眼睛掃得快  直書寫起來手順                 03/18 00:28
: → lyremoon:不過我很討厭中文書籍橫書  洋文引得多的教科書除外       03/18 00:29
: → XiJun:直寫大概是因為竹簡和木簡的關係吧？                        03/18 00:55
: 推 godhuen:可是竹簡和木簡  不也可以寫橫的嗎？                      03/18 01:18
: 推 latinboy:你想像一下竹簡寫橫的手會不會卡到...                    03/18 01:42
: 推 supertako:竹簡當然是直的方便阿 橫的很難刻吧                     03/18 02:21
: 推 PRAM:為什麼看起來很像是作業? 引玉必先拋磚? 你的磚在哪裡?        03/18 03:37

對不起啊，因為前天晚上忙，沒時間細PO。現在補上XD



書寫習慣的形成？

　　就小弟所知，甲骨文的書寫方向很多，主要是為因應各種龜甲
的紋理所致，不過大致上而言，古人會把龜甲拿正刻（上面向頭，
下面向尾）。可能是為了方便，主要的行文方向大約是從最上方延
著右上側邊緣刻，再慢慢向裡推進。整體的行文方向大約是左上－
右下，下一行在前一行的左下。

　　１─          這是簡圖，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懂
　　２　\
      \  ＼
    ３ ＼  \
　　　\  \　↘

　　如果把這種斜向拉直，可能形成左右－上下或上下－右左這兩
種行文方式，這也是今天最普遍的兩種寫法。

　　至於為什麼要偏右寫，而不是右上－左下這樣寫，當然是因為
大多數人類是右撇子，右手以左上－右下運動為順。至於為什麼大
多數人類是右撇子，可能要問神了。事實上，左右很多時候是不對
稱的，組成生命的胺基酸都是L-螺旋；右撇子的人居多；左右腦分
工不同；左右的器官不完全對稱。對於人類的視覺，似乎看一張矩
形的圖案時，會不自覺地由左上開始看，所以藝術上左上有「起始
」的感覺，而右下有「結束」的感覺。

　　再扯到中國直書的形成，目前看過最普遍的說法是竹簡文字，
古人會把竹簡切成一片一片，每一片寫一行。而刻寫時左手持簡，
右手刻字，上－下刻正好順著手臂的方向，左手拿起來比較順；反
之，左手橫著持簡會較不舒服。所以當時中文便以直書為主，而以
後純粹只是沿襲而已。

　　除了中文和埃及象形文字以外，其它的文字都是橫向（日文受
中文影響不計）。這難道是因為那幾種文字沒有經過簡書的過程，
所以不直書？

　　這是否代表對新的紙筆書寫工具而言，橫書較為適合？

　　如果是這樣，那麼中國脫離簡書，改用文房四寶以後，為什麼
不改成較為「適合」的橫書？這究竟是因為直書在紙筆應用上仍保
有優勢（如果是，那橫書的文化難道比較笨？）？抑或直書只是中
國人「死守組宗之法」所致？



再談到行文方向，為什麼中文要由右而左？

　　有一種解釋方式仍是基於簡書。刻完一片簡以後，左手自然放
在地上，由於是左手持簡，如果第二片放在第一片的右邊，刻第三
塊簡時，左手便會擋住前文；而如果第二片放在第一片的左邊，就
不會有這個問題，可能因此竹簡就由右往左擺，然後演變成今日的
直書寫法。

　　但是同樣的問題又來了，書寫工具改變後，由右而左仍然合適
嗎？這樣的寫法究竟只是沿襲，或者是因為它有好處？

　　以今日的書寫工具來看，很有理由可以說明由左而右的好處：
第一，人的視覺由左上－右下，所以文章自當由左而右。第二，人
多是右撇子，所以由左而右才不會沾到之前寫過的墨水，也不會擋
到之前寫的字（這個應該大家都經驗豐富吧）。

　　第三，每一個漢字都像一張小圖畫，其結構也是左上－右下，
由右而左其實是違背這個規律的，例如古蹟中看似「由右而左橫書
」的一列直書文，每個字的運筆不易連貫，而且書寫時空間亦不好
控制（寫字時要算好大小，免得寫太擠或太寬）。現在應該已有共
識，橫書由左而右；直書自右而左，那種單列直書則應盡量避免，
免得發生像「吃小朋友」或「中國野鹿」這種誤會。但這種錯亂現
象的發生，難道不在於漢字這種「不合理」由右而左的行文嗎？現
在的報紙，標題放大印刷，由左而右，而內文從右而左，不是很怪
嗎？現在的書版書籍為左開右翻，裡面一但要插入橫向的內容，例
如圖、表、英數，就要反向而行，不是很不順嗎？

　　目前印刷直書還是由右而左，可能是因為萬一要插直行英文，
會把它順時針轉九十度印，而如果自左而右，在換行時英文行序會
巔倒，這算由右而左的好處吧？但是單純就書寫而言，以及中文文
章的直橫書兼容而言，這種寫法似乎沒有由左而右來得合理？

　　要解釋這個問題，似乎也得問問阿拉伯、希伯來人，因為這些
文字雖是橫書，但也是由右而左，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再回到書寫方向問題，橫書好還是直書好？

　　這可以從讀、寫兩個角度來討論。以往認為橫書好的理由是：
人的眼睛橫著長，橫向視野寬，橫向閱讀快，所以橫向閱讀舒服。
某方面來說的確如此，如果一本書要人瞟一眼，橫向的書可以剛好
掃到一、兩列；而直向可能就沒辦法。

　　但是這不符合小弟的感覺，因為純中文無論讀或寫，小弟都覺
得直書比較順、比較舒服。所以身為中國人的小弟又找了幾個理由
為直書辯護：

　　一、人的眼睛上下運動較快，左右運動較慢。所以橫向視野寬
不代表橫向閱讀快。

　　二、人的眼瞼呈上下垂直，如果讀橫書容易因為眨眼而讀錯列
。因而閱讀橫書很容易不自覺地抑制眨眼，這會使眼睛較乾，長久
下來對眼睛健康不利，有人認為這和現代人多近視有一些關係。相
對地，閱讀直書仍能正常地眨眼，沒有這個問題。

　　三、閱讀橫書時，往往是會跟著「搖頭」，而不是只動眼睛。
可能是因為閱讀需要兩眼對焦，如果只動眼睛較不易對焦，而且會
因為視程差使眼睛斜視，造成不舒服。如果閱讀直書，兩眼可一同
對焦到同一文字，眼睛上下運動較快，而且運動不會造成斜視與失
焦，輔以「點頭」，其實更為舒適。

　　四、一樣是閱讀的對焦問題，直書閱讀時，兩眼對焦有一個最
適距離，太遠或太近都不好讀，而橫書閱讀則很容易因距離不適（
通常是太近）而傷眼睛。

　　五、書寫時，橫書不論是以腕為支點或以肘為支點，都會有一
種弧度，所以很容易越寫越偏上，如果想寫整齊就得另外花費心力
校正。而直寫時，通常是藉由肩膀自然的內縮控制，相對而言，要
寫得中正容易得多。大家可以試試，畫直線比橫線容易直。另外，
也有人認為直寫對脊椎和姿勢較有幫助。

　　六、雖說中文是方塊字，但不知是否為錯覺，中文似乎多是上
下寬左右窄。而中文多是左上－右下，如果一個字寫到右下了，下
一個字是在下面，只要移動較短的寬；如果下一個字在右邊，則要
移動較長一點的高度。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運筆」？

　　但是就如 S板友提到，有沒有可能是先有直書，才造就這樣的
中文結構呢？

: 推 shyangs:草書等書體因為運筆方法等原因而比較適合豎排。            03/18 13:0
: 推 Sadira:有沒有可能是先有直書的習慣,才影響了中文字體的結構?       03/18 18:3



再討論思維方式等等的哲學問題。

　　一般似乎普遍認為中文和英文的對應關係如下（甲法）：

 　 　英　　　　            中
------------------------------------------------------------
字母 (a)            部件 (如「又」象手形)
字根 (dis-)         字   (如「開」由若干部件合成，外有門
　　　　　　　　　　　　　，中有門閂，下面兩隻手要開)
單字 (knight)       詞   (電視)


　　但小弟認為應是（乙法）：

 　 　英　　　　            中
------------------------------------------------------------
                     筆劃
字母 (a)             部件
字根 (dis-)           字
單字 (knight)　　　↗
複合詞(mobile phone)  詞


　　這樣可以看出很多有趣的事：

　　英文的字根是表意的最小單位，其結合為一維線性結構，只能由
左往右寫；中文的表意最小單位是部件，其結合為二維平面結構，一
個部件可在另一部件的上、下、左、右、內、外等位置。

　　英文代表特定意義的單字多僅和字根地位相當（可以說很多單字
本身其實就是字根）。中文的字則多可拆解成組成的部件（會意、形
聲是部件的合成；指事是部件加記號）。所以，其實英文的字根和單
字大約和中文的「字」意義相當。

　　英文是拼音文字，重視發音的精確性，如果當中文看，相當於每
一個「部件」都發音；而中文則重視表意，直到「字」的結構才賦予
一個音，對於發音的精確性反倒忽略了。

　　英文單字有詞性、時態等變化，這些都可視為字母的變化。如果
當成中文來看，相當於對一個字的「部件」做加減，而變成文法上不
太一樣的概念，例如今天打是「打」，昨天打就在「打」的上面加個
圈圈或叉叉之類的。

　　英文以空格的方式來分隔單字；而中文以分字（往下寫，即換列
）的方式表示分隔，或許往下的這種「突兀」感覺具有分離圖與圖的
作用吧。

　　這又讓小弟想到直書排版遇到外文或阿拉伯數字的問題。

　　如果遇到英文，通常會：
　　　　　　　　　　　　　　　　Ｓ
　１、全部改成全形字直排，例如：Ａ
　　　　　　　　　　　　　　　　Ｒ
　　　　　　　　　　　　　　　　Ｓ　　　　　　　　　　　　　　　
　２、順時針轉九十度排

　　一般全大寫縮寫詞，例如DNS、SARS、WTO比較多使用１法，偶
爾看到２法；而英文單字、複合字、片語、句子則多用２法。

　　如果是阿拉伯數字，除了前述的二個方法，還有多種處理措施，例：

　　３　　４　　５　　６
 　 、　　、　　、　　、
　　這　　這　　這　　這
　　裡　　裡　　裡　　裡
　　有　　有　　有　　有
　　一　　一　　１   1980
　　千　　九　　９    人
　　九　　八　　８
　　百　　○　　０
　　八　　人　　人
　　十
　　人


　　如果用甲法來看，單字≡詞，所以把它當成詞，以１、２法排列
是很自然的。

　　不過如果用乙法來看，字根、單字≡字，也就是說，一個由「字
母」組成的「單字」，其實可以想成是一個由「部件」橫排成的中文
「字」；而一長串的阿拉伯數字亦可如是觀想。６的排法可能就是這
種思維下的產物，許多中文書的「橫向文字」也是這樣的模式，不過
一般只用在一到兩位數的阿拉伯數字編號而已。

　　如果這樣想，中英混排是不是應該像這樣，把英文單字當成一個
「字」來用，把它排在一格裡？

  　的　   China　　同　　　︶　　　世
 61083020 　︶　　　抵　　　最　　　界
　　元    　，　　　制　　　近　　　貿
　　資    　如　　　中　　　宣　　　易
　　助  　　此　　　華　　　佈　　　組
　　。  　　可　　　民　　　，　　　織
　　    　　獲　 　 國　    所　　　︵
　　　    　得　　　︵　　  有　　　WTO
 　　    　 來     ROC      會      ，
  　　    　自      ，      員     World
  　　    　中   Republic   國     Trade
  　　    　共      of      共  Organization

　　（應該是要全部置中，不過Ｂ上沒辦法）


　　但其實很多英文的單字是由字根組成，而字根才是表達意義的最
小單位，所以在字根或太長的地方把字斷開，便能避免行距過大。

　　例如DNA是deoxyribonucleic acid

　　寫成： de-
           oxy-
          ribo-
         nucleic-
          acid

　　而數字則可依中國人萬為單位的方式，每四位斷開：

    6108,
    3250,
    0000


　　這樣是不是更為合理呢？


　　就應用的層面上來看，中文的層次較高，應該說它較複雜吧。
中國人小學要花好幾年識字寫字；但是日後中文的構詞簡單，容易
理解，進階應用容易得多。同樣的思想，中文念起來音節最少；中
文文件長度也最短，這還只是白話文，如果文言文更了不得。

　　電腦應用似乎也是如此，英文26個字母，無論輸入、排序、檢
索都方便；中文目前光是編碼、輸入法、排序、檢索等，就有很多
不方便之處。一套英文字形不過幾百KB；一套中文字形卻動輒數MB
，但是在應用上，中文文件佔的記憶體容量最小，不是嗎？練過中
文打字和練過英文打字的人比，中文打字甚至可以超越英文打字，
不是嗎？

　　電腦處理中文不便，或許是因為電腦不夠進步，只能處理一維
語言所致，待日後電腦進步，或許中國人更能發光發熱吧！


　　從小弟個人的嘴砲哲學來看，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比較複雜化，
是一種二維的思維；而其它文化多是一維的思維，兩者層次不同。
中國人的思想重「道」，而不拘於「器」的層次，中國人的文章重
思想，重藝術，屬「道」的層次；而西方人較重視所謂的實用和一
元性，屬「器」的層次。

　　近代西方東漸，加以中國積弱，許多文化運動由是產生，例如
白話文、新式標點、注音、橫式書寫，甚至對岸的漢字簡化運動。
這些變革其實把文化降到「器」的層次，似乎讓中文變得簡單、易
學、大眾化了，但是高層次的、思想上的東西卻流失許多。

　　當然這樣說有一些爭論，新式標點似乎只是句讀的改良，讓中
文更易理解，似乎沒什麼不好？然而有些沒斷句的古文，看起來方
方正正倒是挺美，而且其實有一些古文一體成形，說實在怎麼斷句
都怪怪的，寫在旁邊作為意義分隔的句讀似乎還可接受，但如果作
為誦讀的停頓點，文氣就變得不順了。

　　白話文「我手寫我口」的確簡單很多，然而卻總是少了文言文
那種精闢的思想成份。雖然很多人會批說「文言文模糊，不精確」
，但是在「道」的層次上，反而言簡意賅的文言文更為接近。例如
「道」一個字的含義是什麼？恐怕要把現今所有「道理」、「道路
」等意義總合起來才說得通，硬要寫成白話反而不再深刻了，「道
可道，非常道」也。

　　簡化字……個人不覺得它會比較好學，所以不扯了。

　　至於注音是為了教育普及的入門專用，橫式書寫則多為兼容外
文或數字，以及電腦處理的方便。然而，似乎只有古樸的文言文直
版書，才能展現出中國人最精要的思想。而專寫白話和「科學」文
的現代人，反而降到較低的層次了。「器」未必有什麼不好，它是
一個基本的需求，但是「君子不器」，基本需要達到以後，應該自
勉於更高的層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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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arsspear:沒有啊，全部在P上寫的。
→ sarsspear:難道小弟寫得整齊到像用複製貼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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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vendie:推 另想請教古人袖子不是很長嗎 就算懸腕好像也蠻容易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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