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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2.21.中國時報 駱以軍  (20050221) 在《60年代》這本書裡,作者David Burner寫到〈胡士托國〉後來的所謂「嬉痞資本 主義」:「反文化最直接的金錢剝削者有二:一是毒品販子,另一種是發搖滾財的人,包 括較為富有的樂團和贊助者。在邊緣的則是廣告商和資本家,他們努力培植以年輕人文化 為中心的消費市場…」一如在「阿塔蒙特事件」音樂會最後以謀殺和恐怖行為收場,在那 天的暴行進行時,群眾們像受到催眠一般,像只是一場音樂會的繼續演出。他說:「重要 的是,這些群眾並不是前一世紀的無政府主義哲學家所設想的那種團體內的自主個人。他 們是一群消費者。」 我們如何能同時啟動不同房間的感性機制去閱讀切.格瓦拉的《摩托車之旅》與章詒 和的《往事並不如煙》呢?前者是如花初綻的革命者聖徒,那個弔詭地成為資本主義全球 化商品符號中,作為「革命」這一道德選項中最強勢貨幣之代言肖像的死者;後者則是昆 德拉後的世界,革命已經發生過了,歷史的大進軍(那些想像著自己處在看不見的攝影機 之前,穿著格瓦拉肖像T恤的西方知識份子),空盪盪的祭壇。純潔的代價要一整世代成 千上萬的人擔負時,另一些細微索索的人類文明或石老品德作為交換被瘋魔粗暴地打砸摧 毀。所以大陸學者劉曉波稱2000年造成轟動的〈切.格瓦拉〉舞台劇是「炒作的革命」: 「他們在戲裡支持窮人,在戲外則站在富人一方。」 我們用一種潛意識的渾沌,記憶著1960年代之後的,革命的頓挫,陷入和實體世界( 結構森嚴的國家機器,往往無解的經濟困局,大國政治的牌戲、民族主義背後的寡頭恐怖 統治)交涉之夾纏巷戰,以至失去足以激動人心的純潔面貌。除非有一個正值高燒狀態卻 遭祕密處決的青年革命家(一具屍體)作為犧牲。某些部分,肉體的施虐一如傅柯在〈斷 頭台的場面〉所述:不論公開的暴力展示或祕密處決,受害的肉體常將權力與真相(或真 理)結合,有時往往逆反了恐怖震懾之效用而使死者成為聖者。 電影「摩托車日記」的導演似乎有意識地抓住這一「青春肉體的施虐」(或至少是受 到威脅)這一意象:譬如數度出現的氣喘(瀕死的恐懼或某種早夭的預感);默默地,一 如牲畜被挑選至礦坑苦勞的卑賤窮人身體;痲瘋病患截肢或臉孔扭曲變形的意象(那樣的 宗教史詩,以同甘共苦甚至凌虐自身博取苦難者的信任,不知怎麼,讓我聯想到《教會》 這樣的電影);這一切在那個俊美不行,演格瓦拉的男主角夜裡泅泳、渡河到痲瘋村彼岸 那一場戲達到高潮。 這一切隱隱有些「青少年法西斯」危險的浪漫主義革命詩歌,因為格瓦拉的青春早逝 (且死亡的形式如此吻合他一生對抗的「美國帝國主義加上拉美獨裁者之雙重壓迫」), 像一首詩的隱喻。他死於美國中情局和玻利維亞陸軍的秘密處決。屍骸於30年後才被發現 。他的遺體、遺照皆按停在革命如花朵般純潔盛開的年代。人們來不及看見青年革命家在 奪權後可能的衰老腐敗或獨裁:如卡斯楚、毛澤東、狄托。那是一具純淨的、時光凍結的 殉難者遺骸。某部分來說:是20世紀革命大油畫正中央眾人圍繞慟悼的耶穌。 於是,回到「革命前夕」,一種公路電影加上流浪漢傳奇的摩托車長征──以地圖上 的遷徙,串線珍珠般重描一想像的「團結、完整的拉丁美洲整體」;在歐洲白人殖民、經 濟剝削而切割國界之前的史前史南美洲。美得讓人想葬身其中的安地斯山湖畔。渡河上善 良而務實的妓女陳述著關於河豚的色情故事。散落在高原上的遺民。印加之地被亡滅的聖 殿廢墟。那些神情茫然蕭索的印第安婦女──電影的最後且以黑白照相簿的形式將之重描 為「失落物」,成為一複雜多層次的招魂術:對成為「聖物─遺照」的格瓦拉的招魂;格 瓦拉理想中的那個拉丁美洲之招魂;20世紀革命純潔美好價值之招魂。 這部電影被放置於更世故的(我們這些意淫「革命」或從革命春夢中疲憊醒來的老青 年)「一切已發生過了」,「世界不可能變得更美好」的時態,回到「革命前夕」的那趟 一萬三千公里摩托車大漫遊,或者已剝離了所有歷史模型的細節與真相,它像油液玻璃瓶 裡那些漂亮的懸浮造景,那些貝殼、小魚或海星,永遠被凍結在最美好的時刻。 彷彿格瓦拉和阿爾貝托這兩個青年,永遠在那沙塵漫漫風景壯麗的南美大陸公路上, 像鬼魂一般,嘻哈無邪地騎著摩托車前進。 -- ※ 編輯: filmwalker 來自: 61.230.112.153 (02/21 13:19)
Fredwreck:標題讓我搞混 "嘻哈" 真的是 非戰之罪 ...220.137.135.233 02/21